第39章 正文完(大修)
周恪在医院住了五天。
午优也被迫跟他同吃同住了五天。
虽并没什么太过越界的举动。
但该“吃”的周恪也没少“吃”。
下午午优收拾衣物。
又被他捞起来, 抱到了阳台上。
时近黄昏,落霞联翩。
脚下一望无际的绿野分外怡人。
盘山路宛如婀娜的玉带,将深碧与橘晕分隔开来。
周恪把人放在腿上, 手臂虚虚揽着她的腰。
自己半靠在摇椅上,难得的闲适。
午优给他抱习惯了。自己动一动挪了个舒服的位置,俯身趴在他怀里。
“我也差不多要回学校了。”
她指尖轻轻拨弄他的喉结。
感觉那微微的凸起,滑动了一下。
旋即手被人捉住,按下来。
周恪似有似无的吻了下她的额头。
声音云淡风轻:“知道了。”
他没再拦着人不放。
午优多少松口气。
谈恋爱是一回事。
可学校也很重要。
明年就要选导师了。
她很看中自己的专业成绩。
这次写生半途而废。
眼下同学们也都恢复了正常课程。
她担心周恪,但眼看他没事。
也不能一直腻腻歪歪的赖在他身边什么正事也不干。
周恪听到她的松了口气。
又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
他倒也不是只想把人绝对控制在身边。
只是厉凛的事牵涉颇多, 没处理好之前放她出去, 多少存在隐患。
但这归根结底是他要操心的事。
午优总不能因噎废食,把学校的事抛之不顾。
“我叫陈臣跟校方了招呼……”
“过几天你回去, 身边可能会多一些人。”
他轻柔理着她的长发。
午优心中了然。
有车祸的事在前, 究其因果。
免不了有她的原因。
周恪安排人近身保护她。
实在无可厚非。
这事别校方。
就是警方, 也会默认为是证人保护行为。
午优没什么负担的点了点头。
闭上眼,把脸埋在他胸口。
两人一时无话。
只享受短暂的安宁。
片刻,午优的手机响起来。
她从口袋里翻出来。
是部最新的白色卡片智能机。
手感绝佳。
里面塞了拿午优身份证新补的卡。
午优看着来电显示,微微蹙眉。
迟迟没按下接听键。
周恪略扫了一眼。
看到是一通越洋电话。
大约是午盛凡。
或者闵溪云。
电话声响了好久。
午优没接。
周恪抬指碰了碰她的耳垂。
脸上淡淡的,没话。
很快, 铃声又响起。
还是那个号码。
午优脸上飞快掠过一丝不耐。
这次接通, 把电话放在了耳边:
“什么事?”
她没什么礼貌的模样。
很轻易让周恪确定了判断。
是午盛凡。
因为如果是闵溪云。
她大概率会直接冷漠的挂断。
果然, 话筒里的声音隐隐飘了出来。
是午盛凡,常规没营养的问答:
“最近课业多吗?累不累?”
“爸爸帮你拍了几幅画, 恰好有朋友回国,帮你带回去?”
午优沉默的听着。
末了一如既往的敷衍。
“你随意。”
午盛凡车轱辘话来回。
见午优始终不甚热情。
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又无计可施。
毕竟是他和闵溪云离开她太久。
仔细想想, 是免不了愧疚的。
“那爸爸尽量抽时间回国看你……”
他温柔着。
午优只当没听见。
“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重新把脸埋进周恪怀里。
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戾气。
周恪没话,只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
轻轻重重的揉捏, 爱不释手似的把玩。
午优紧蹙的眉心很快放松下来。
垂首,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这样跟他们话。
显得叛逆又中二。
但凡他和闵溪云肯花点心思认真待她。
而不是用大把大把的钱堆在她身上弥补空缺的父母席。
她也想过体谅他们。
可他们从没真正给她这个机会。
手指渐渐被搓的发热。
午优忍不住看了周恪一眼。
抽了下手指,没抽动。
反而被他带过去,亲了一口。
非常温柔的啄吻,渐渐加重力道。
吻完,他才道:
“心情好点了?”
午优:“……”
原来是为这个。
可总觉的他在假公济私。
她瞥了他一眼。
两人都没在意午盛凡电话里微妙的语气。
毕竟连春节都不回国的人,怎么也不太可能实现空降。
可事实永远出人意料。
-
晚上司机来接人。
周家都没去,直接回了大公寓。
书房里放了不少积压的文件。
等着周恪签字做决定。
午优看了一眼,人都没进去。
直接回了房间换衣洗漱。
一直到十点,都没看周恪踏出房门。
想到他工作狂的属性,午优忍不住叹了口气。
知道劝不住。
也就不做无用功。
趴在床上跟戚栖她们煲了个电话粥。
结束又跟段嘉许他们四排游戏。
车祸的事瞒不住。
但具体情况没人清楚。
戚栖她们不。
段嘉许也很聪明的没提旁人。
游戏玩的很愉快。
期间连续两把“吃鸡”。
大约十二点。
耳机也没了声音。
戚栖就知道午优大概率是睡着了。
便也陆续下线。
凌一点半。
周恪出门喝水。
路过午优房间。
房门开着,他走了进去。
女孩儿趴在床上。
被子踢到床边,睡姿不雅。
周恪弯腰替她捞起被子。
盖在身上。
午优睡意惺忪的翻了个身。
睁开眼,叫他:“周恪……”
声音绵绵柔糯。
听得人心软。
周恪“嗯”了一声,拨开她前额的发,低头亲了她一口,抬起,看她睡的迷迷糊糊毫不设防,到底没忍住,吻又落下来。
午优半梦半醒间,忍不住回抱对方,周恪将脸埋在她颈窝里,久久未动,她的手滑上来,纤细的指穿梭进他发间,微微的酥痒。
周恪深深看着她。
看到她眼睛亮的惊人。
像是酒醉后,
异乎寻常的清醒。
他贴在她耳畔:
“确定吗?”
午优拿手背盖住脸。
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耳边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笑,周恪拨开她的手,吻她的眼睛:
“反悔不了了。”
其实大概也没想过反悔。
她那么喜欢他,连带着喜欢他的触碰,所以才要把自己交付出去,不留半点余地,
周恪的吻辗转反复,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醉意,所有的隐忍终将彻底失控。
翌日。
午优醒来时,周恪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拉起被子盖住脸,身体不太舒服,但也不是很难受,淡淡的沐浴露香充斥在鼻尖,有种让人安宁的味道。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午优看过去,是周恪。
他像是刚沐浴完,赤着上身,脊背到腰部的线条流畅如弓,水线顺着胸膛一路淌下来,隐没在浴巾的边缘。
“醒了?”
他微微一笑,走上前。
午优胡乱应了一声。
有些艰难的侧了个身,背对他。
到现在都不知道昨晚是谁给的勇气,又或者是互相引诱,越过了最后那道界限。
后悔肯定是不后悔的,就是有些难为情,总是自己一直在主动,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周恪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把她抱起来,而是将手探过来。
“很难受吗?”
他微微蹙眉。
午优给他一碰,整个人弹簧一样缩成一团。
“没有!”
她睁大眼。
周恪看她不知所措。
脸上缓和下来。
低头,碰了下她的额头。
四目相对,声音放轻:
“帮你穿衣服。”
午优:“……”
大可不必这么贴心。
但她抗议无效,很快被周恪从被子里剥了出来,像枝头新熟的蜜桃,女孩儿整个人都散发着莹嫩水光的甜。
周恪瞳孔微缩,视线一寸寸落下来。
看的午优浑身不自在。
索性他没做什么。
很快给她套了件睡裙。
乳白色的法式宫廷风。
方领正好露出两列细长的锁骨。
荷叶袖口和及踝的长度,复古且纯美。
午优像个人偶似的任他摆弄完。
抱在手臂上往浴室里走。
午优闷闷地:
“我腿又没断,你放我下来……”
周恪发出一声笑。
意味不明。
午优脸又红。
耳根子熏烫。
想起昨晚她又哼又叫,又哭又闹。
还嚷着腰要断了,真是丢尽了脸。
一时间抱住周恪的头。
安静如鸡。
进了浴室,周恪把她放在大理石洗漱台上。
慢条斯理的给她挤牙膏,然后把电动牙刷给她。
午优接过来,泄愤似的把模式开到最大档。
震的牙齿嗡嗡作响,眼睛还一直盯着他。
周恪却仿佛饶有兴致,他伸手轻轻挠着她的下巴,看她不自觉眯缝起眼,像只餍足的猫儿一样,把下巴抬高了一些。
午优忍不住推搡他,嘴里含糊不清着:“别捣乱啊……”结果嘴里的泡沫飞出来,有几点落在周恪脸上。
午优:“……”
她尴尬的伸出手指,刮了刮他脸颊和鼻尖上的白色牙膏沫,讪讪道:“谁让你捣乱来着,这不能怪我。”
“嗯,怪我。”周恪低低笑了一声,大手抚着她的后颈,“快点出来。”
完转身离开。
等午优穿戴的整整齐齐才从浴室里出来,迎面又撞上了周恪,他二话没,又把她拦腰抱起,轻松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午优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告饶:
“我错了,我腿不疼,腰也没事了!”
周恪轻轻扫了她一眼:
“真的?”
午优鸡啄米似的点头。
怕晚一秒就被他当废物又抱到别的地方去。
周恪眼神微妙,末了凑近。
幽幽道:“正巧,我也不累。”
午优眼皮一跳,一个纵身扑上去。
捂住他的嘴,干笑两声:“不你累了。”
周恪盯着她。
慢慢放缓了身子,朝后靠。
两条手臂舒展,搭在沙发脊上。
看起来闲适自在。
午优的掌心贴着他的唇,凉热相触,有一股隐秘的电流攀沿而出。
她动也不敢动,紧张道:
“男人的腰很重要……得保养好!”
周恪微微眯起眼。
意味不明。
午优便凑近。
奖励似的轻轻啄了下他的额头:
“昨晚辛苦了,周先生。”
周恪没话。
只是抬起右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点点把她的手拨下来。
周恪声音低沉:
“没关系,能者多劳。”
午优给他堵的不出话来。
恰在这时,听到玄关门响。
她急忙转移话题:
“是琴姨吗?”
自然不是。
琴姨知道密码。
自然不需要按门铃。
周恪缓缓道:
“琴姨休假,我点了餐厅的外送。”
午优顺理成章 的从他怀里蹦下来:
“我去开门。”
着像只兔子似的就往门口跑。
周恪跟着起身,抬脚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到玄关前,把人抵住。
慢吞吞道:“午优,你在慌什么?”
午优也不知道她是在慌什么。
那种事都做过了,现在紧张未免矫情。
可她的确有点心慌意乱。
即便昨夜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门铃再次响起,午优抵着周恪的胸膛,抬起眼睛:“……不开门吗?”
周恪托住她的后脑,俯首,鼻尖轻柔碰着她的鼻尖。
并没有过多触碰,可就是分外慵懒撩人。
门铃声停了。
跟着是密码的输入音。
午优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门开了。
她人还在周恪怀里,两手轻环着他的腰。
他揽着她的背,一手轻轻抚弄她的发根。
开锁声惊动两人同时向外看去。
视线里透着一点惊讶。
等看清门外站着的人,这惊讶瞬间就变成了错愕。
还有让人双眼发黑的不详感。
午优整个人僵在原地。
直到听见那个声音颤抖的叫了她一声:
“优优?!”
-
午盛凡大概死也没想到。
自己突然回国想给女儿个惊喜。
却变成了她给自己的惊吓。
他今年也才刚四十岁。
人至中年,意气风发。
外兼一副年轻至今从不减色的儒雅俊美皮囊。
即便性格上有些差强人意,也挡不住皮相动人。
再加上他常年钻在研究室里。
不沾烟酒,保养得极好。
一米八五的身高,虽然比周恪要差些。
可衣着休闲,皮肤白净。
只看外表和气质。
是三十五六也不过分。
只是再俊美的一张脸,此刻看到被托管的女儿和半个“监护人”搂搂抱抱,明显超越了普通男女关系,午盛凡脸上仍旧克制不住的有些狰狞。
不过也只持续了瞬息。
他抖着唇,表情见了鬼一般。
根本没来及发出半个音。
竟然眼一黑,直接厥了过去。
午优脸色大变:
“爸爸?!”
还是周恪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
免于他一头栽倒在地的危险。
把人弄进门。
因为不清楚情况。
周恪不好移动。
就把人平躺下来。
解了他两颗衣扣散风。
吩咐午优:
“叫覃循过来。”
午优抖着手电话。
根本不知自己了些什么。
浑浑噩噩,直到覃循赶到。
初诊之后,告知他们:
“……短时性脑缺血导致的昏厥,估计很快会醒过来,没什么大碍,就是尽量不要再刺激他的情绪。”
他意有所指。
周恪掐了掐眉心。
脸色有些冷恹。
他心里清楚。
午盛凡这就是气的。
他这样的人看似智商超群。
实则很不容易接受计划之外的事。
他和午优。
就是意外。
午盛凡绝想不到,把女儿托付给别人照顾,这个人就“不负所望”的把人照顾到自己床上……
这对他而言无疑于晴天霹雳。
晕过去实在不算什么。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
相对无言。
午盛凡醒了还要再详细做个检查。
覃循一时半会儿不好走人。
看周恪坐着,点了根烟却不抽。
表情笼着一层冷肃。
不由叹气:“怕午先生棒鸳鸯?”
周恪扫了他一眼,无甚情绪道:
“他做不了午优的主。”
覃循低低的笑:
“你是不是太笃定了点?”
“那毕竟,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周恪默然。
很重要吗?
大约算是吧。
不然不会在看到午盛凡晕倒的刹那。
午优整张脸都白了。
她在害怕,害怕失去他。
尽管这个人从未认真履行过作为父亲的责任。
可他到底,是她的父亲。
周恪想着。
心里的烦躁一点点漫上来。
无孔不入。
令人窒息。
如果午盛凡坚决反对到底。
他又怎样去逼迫午优在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分量。
可也同样知道午优的为难。
-
空着的客房里。
午优静坐在床边,有些出神。
知道午盛凡没事。
她就已经放了心。
只是碍于他还没醒过来。
不好离开,只得枯坐。
好在午盛凡没有昏过去太久。
他很快睁开眼,视线浑浊片刻,一点点清明起来。
落在床边人身上。
顷刻瞳孔骤缩。
他还算利索的坐了起来。
脸上神色莫辨。
午优垂眸,随手递了只腰枕给他。
午盛凡接过靠在身后,面色微微动容。
只是想到不久前那一幕。
唇角不自觉又压下来。
显得有些严肃:
“优优,你跟爸爸实话……”
“我喜欢他,现在未来,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午优直截了当的开口,脸色异常平静。
似乎所有风浪都归于一潭。
午盛凡脸色勃然一变。
唇直哆嗦,不知是气还是恼。
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
“你去把周恪给我叫过来……”
午优心里有些腻歪。
身体松懈几分,靠在椅背上。
淡淡道:“叫他有什么用?”
“是我先告白,也是我追着他不放。”
“我很高兴。”
“他也如我喜欢他一样的,喜欢我。”
她着,微微闭了闭眼。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午盛凡脸色复杂至极。
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咬着牙:“周恪比你大八岁!”
午优失笑:“所以呢?”
午盛凡气的两鬓突突直跳。
午优其实不想刺激他。
可这件事避不过去。
不如将一切坦白。
因为周恪没做错什么。
她也没做错什么。
“你和我妈的事还不够清楚吗?”
她脸上在笑,眼里却带着嘲讽。
“你们还是彼此的初恋吧?”
“从初中到大学,一起跳级,一起保研……”
“我妈十九岁就生下我,一到年龄你们就领了证,可结果呢?”
“结果不还是一样相看两相厌,各奔东西。”
她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逝。
最终归于平静。
“所以,别再提什么年龄不年龄……”
“你们已经深刻的向我证明了,谈恋爱也好结婚也罢,是分是合,是朋友是仇人,真的跟年龄没有半点关系。”
她垂下眼睑,面容像笼着一层薄雾。
隐在晦暗之中,看不真切。
出口的话,却字字有力:
“趁我还愿意叫你一声爸爸。”
“请你,别做出让我讨厌的事。”
-
午盛凡最终什么也没。
就走了。
他留了只的行李箱。
开来,里面有三幅画。
包装的极为精致妥帖。
似乎很怕碰到边角受损。
午优一眼看过,三幅画都是一个作者。
是法国一个有名气画家的作品。
获过不少奖,也被媒体杂志称作新星。
但因自我要求极其严苛,导致作品非常少。
无论画廊展出还是拍卖场。
即便画作价格一飙再飙,仍旧很难拿到。
像午优手里的这一套三幅。
也不知费了午盛凡多少心思。
她抱着画框,手指很用力。
整个人蹲在地上,久久不语。
周恪等了半天,仍不见她起身。
这才靠近,缓缓从她手里把画弄走,轻轻收起来。
一回头,她人还在那儿。
一动不动。
周恪屈膝蹲下。
听见她哽咽道:
“脚麻了。”
他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慢慢走回房间。
午优把脸埋在他肩膀上。
哭的很克制。
她忘不了午盛凡离开时的神情。
痛惜和失望,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伤感。
她不是没渴盼过父爱的。
可为什么他直到此刻才姗姗来迟。
周恪忍耐的听她声哭了半天。
眼泪像是无穷尽。
终于耐心告罄,把人放在床上。
抬手拨开她有一点长长了的刘海。
轻声道:
“休息一会儿?”
午优眼里还噙着泪。
身上一凉,周恪已经覆下来。
午优:“?”
喂,她在哭啊,人干事!?
但他没怎么给她挣扎的机会。
午优轻哼着,不满的拿手抓他,然后手腕被捉住,按在了头顶。
接连不断的冲撞让她眼泪汪汪。
终于彻底给他干没了那点忧伤。
一切结束,他抱着她。
声音沉沉,像从胸腔深处震荡而出:
“哭什么,不是还有我。”
午优面色潮红。
气若游丝。
她倒是一点都不想哭了。
她想死。
-
午盛凡再次出国前。
找时间跟周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个便饭。
是便饭,但在周太太眼里,无疑于“断头饭”。
她握着明殷的手抱怨周恪:“背着人偷偷谈恋爱,结果被未来岳父抓个正着,可真是有出息!”
明殷听着,微微露出一点笑。
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孕后期总算长了些肉,脸颊看上去不似从前那么纤瘦,多了一点肉感,这么一笑,倍为温柔。
她靠在沙发上,挽着周太太的手臂安抚她:“您别紧张,午教授他就是再不满,也不会当着大家的面闹起来,毕竟是极有涵养的……”
周太太不怎么相信。
她私下里一直对午盛凡离婚弃女的行为颇有微词,乃至现在周恪翻了车,心态一变再变。
果然,当晚的“接风宴”上。
午盛凡绷了几绷没绷住,闹起来。
他心里有火,碍于午优那日的决绝不好发泄。
起话来便有些阴阳怪气的不太中听。
周崇胜知道这件事上自家理亏。
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恪也不会跟未来老丈人犟嘴。
虽兄弟变“父子”,午盛凡切换的十分勉强。
但这并不影响他角色转换自如。
大概就是这一点。
让午盛凡看在眼里更觉不爽。
他态度不好,午优心情也不会好。
她根本不想吃这顿“鸿门宴”。
因为太了解午盛凡。
他这样的人,即便事实已定也很难转变态度。
指望短短几天让他对周恪改观。
实在太难。
但这不代表他能肆无忌惮的在人前羞辱谁。
即便他也不过是无计可施的发泄一二。
可午优依然不能忍。
她看着周恪云淡风轻的听着午盛凡的训斥。
明明从前还是平起平坐,相谈甚欢。
一眨眼的功夫。
就要被曾经的朋友如今的未来岳父,训的像三孙子似的。
她忍无可忍,愤然离席。
周恪从善如流的站起身,追出去。
留下午盛凡脸色青白坐在席间。
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午优出门左拐,乘电梯下了停车场。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没等她回头,那人就来到身边。
从后把她抱了起来,大步朝前走。
午优吓了一跳。
旋即意识到是周恪。
身体放松了一些。
两手去掰他的手臂。
皱着眉:“你干什么?”
“放我下来……”
周恪紧走几步,到了车边。
手一松,午优滑下来。
周恪抵着她朝前进。
午优退后一步,背靠在了车门上。
周恪二话没,捏着她的下巴吻了过去。
午优被动的扬起脸,微弱的挣扎两下,便由他去了。
吻过,她眼里泛着一星水光,不出的妩媚。
周恪弯腰托住她,又抱了起来。
抵着车身,让她的手臂搂住他脖颈。
凑近,吐息如兰:
“替我生气?”
得了便宜还卖乖。
午优不想搭理他。
周恪低低的笑。
气息酥热,熏在午优耳根子发麻。
伸手推搡了几下。
被他放了下来。
周恪拉开车门,把她推倒在后座,弯腰朝前,右边膝盖支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俯身,指尖轻飘飘掠过她手臂,很快与她十指相扣,压在了头顶。
这个姿势让两个人的身体几乎无缝对接。
午优很快意识到危险,扭了一下,半羞半恼:
“周恪,这里是停车场……”
“意思是,不在停车场,别的地方就可以?”
周恪故意歪曲她的话。
午优瞪着他,却显然没什么威胁力。
周恪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一下一啄,轻柔缠绵,慢慢滑到鼻尖,落下来,含住她的唇。
午优睫毛颤的厉害。
声音支离破碎。
好在周恪并没真的放肆到底。
他在意乱情迷之前就收了手。
驱车载着午优回家。
然后把剩余部分做了个彻彻底底。
翌日起。
门铃响的急促又不耐。
周恪拉开门。
门外站着脸色冷肃的午盛凡。
开口质问道:
“你把密码改了?”
周恪从容一笑:
“为隐私考虑,是该改的。”
午盛凡脸拉的老长。
周恪的公寓门密码他是知道的。
盖因午优高一被接到这里,周恪特意跟他了招呼。
这么多年密码没变。
午盛凡那天也不过随手一试。
门就开了,然后是那让他血压飙升的画面。
不过现在他血压也不低。
因为周恪身上只裹了件浴巾。
他大概刚洗过澡,头发半干。
末尾还在往下滴水。
赤着上身,胸肌轮廓紧实有力,分毫不显狰狞。
就这么神色自如的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午盛凡本该不觉得有什么。
可一想到这幅画面可能会被午优看到。
他就警铃大作。
克制着自己,把周恪叫过来:
“别忙了,我不喝水。”
话音未落,就看到周恪仰头。
慢吞吞把杯里的水喝光了。
所以他根本连杯水都没算给他倒?!
午盛凡惊怒交加,他好歹即将成为他的岳父!
他愤怒了,噌的从沙发上坐起身。
开始原地踱步。
“咱们两个……也没什么好。”
“要不是为了午优,我……”
他俊雅的脸上掠过几分狰狞。
脸色更阴沉了。
冷冷道:“我有几个要求,你要是做不到,就别指望跟午优在一起!”
周恪倚着料理台,表情闲适,淡淡道:
“您。”
午盛凡:“……你先把衣服穿好!”
光着膀子像个什么样子。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表:
七点半。
这个点午优大概还在贪觉。
还好,等她起来也应该看不到这一幕。
他吐出一口浊气。
重新坐了下来。
周恪进了卧室。
再出来。
果然换了衣服。
上身是烟灰色蚕丝衬衣。
下身宽松西服裤,白色居家鞋。
他在午盛凡手边的独立沙发上坐下。
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看的午盛凡莫名其妙火大。
忍了又忍,才步入正题——
“咱们约法三章 ,你做得到,我就认真焦虑你跟午优的事。”
“如果做不到,趁早离开她,她才十九!不要仗着你阅历丰富,就随便勾搭女生……”
午盛凡怨气颇重。
周恪听着,脸上淡淡的。
不气不恼,像是根本不在意。
午盛凡怕自己再看他一眼。
年纪轻轻就犯了脑血栓。
强自移开视线,板着脸道:
“你考虑清楚,答应还是不答应。”
周恪微一挑眉:
“您还没具体条件是什么?”
午盛凡“哼”了一声,张口噼里啪啦倒出一堆,显然是思量已久——
“第一,马上安排优优住校,不准再跟你同居!”
“第二,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优优毕业前,不准有那什么……接触!”
他喋喋不休。
周恪长目凤垂。
漫不经心听着。
午盛凡并不知道他已经跟午优进展到了某一步,他也不会跟他废话,免得他知道真相后克制不住再来闹。
“……第四,不准影响优优的学业!她毕业之后考研也好,出国也罢,或者是跟着导师进画室,总之一切决定你都不准出手干涉!还有……”
午盛凡的口渴,自己起身取了瓶水。
拧开喝了几口,才接着道:
“第五、还是第六来着……”
“不管了,反正就一点,优优现在或者以后有了喜欢的对象,你不准横加阻拦,更不准仗势欺人,出手破坏,这点最重要,你必须答应我,现在就答应!”
这是什么狗屁霸王条款?
午优靠着门,一脸疲惫。
她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睡的迷迷糊糊,晃到客厅附近,正好听到午盛凡在大放厥词。
什么不准干涉她的就业自由。
不准干涉她的择偶自由……
意思就是她现在跟周恪谈恋爱就是玩玩?周恪非但不能干涉她的交往自由,万一她劈了腿还得高高兴兴把她送嫁,是这个意思吗?
午优拿手盖着脸。
觉得可笑。
她一直知道午盛凡性格里有股子不合时宜的“单纯”。
但却不知道,这单纯会使人显得如此双标和恶劣。
像他这样的自以为是。
周恪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有可能答应——
“……好,我答应您。”
周恪声音平静。
午优:“……”
不是,她听错了吧?!
她急急朝外走去,一条腿还没拐过弯来,便听见周恪到:“你所有的要求我都可以口头答应,只要你开心。”
午盛凡:“……”
什么叫口头答应!?
他脸色倏地一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恪微微一笑:“意思就是,午优跟我的事,你其实并没有选择权,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支配她的决定。”
这话的平淡又狂妄。
午盛凡脸色红白交加。
眼神顷刻就变了。
“你就那么笃定——”
他的话被周恪拦腰截断。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点漫漠:
“这就跟你,更没有关系了。”
午盛凡闻言怒火中烧。
劈手把杯子砸了过去。
但他准头不好。
杯子擦着周恪的耳际落在了地上。
摔的四分五裂。
水却在半道洒落下来。
周恪漫不经心地抬指。
弹了弹肩膀上氤湿的水渍。
淡淡道:“你真的很不适合扮演慈父,为什么不肯好好待在国外做你的研究,反正对于午优而言,所有重要场合你都缺席了,以后继续缺席,她也未必会有多难过,可你偏偏还要出现,拿一个可笑的长辈身份压着她,胁迫她改变意愿,午盛凡,你不觉得难堪吗?”
他用最平实的语气。
着无比伤人的话。
午盛凡眼睛睁大。
拿手指着他,哆嗦个不停。
半天没挤出一句回怼的话。
他脑子一热,几步冲过去,手扬了起来——
“爸爸!”
午优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午盛凡的手僵在半空中。
闻声转过头来。
只见午优几步冲上前。
纯白的绵睡裙扑着腿。
她光着脚上前,转了个身挡在周恪前面。
仰头看向午盛凡,眼睛里满是疲惫:
“别闹了,行吗?”
午盛凡愣在原地。
原来他所有的关心。
对她而言都只是一场闹剧。
他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手无力的垂下来,遮住了脸。
声音闷闷的:
“优优,爸爸只是为你好。”
午优眼睛酸胀,声音很轻:
“我知道,可我,并不需要这种好。”
“您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缺席了。”
“现在我已经长大,我可以对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
“就请您,别再插手了,行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哽咽。
像是无奈又无助极了。
午盛凡张着手,脸色惨白。
良久,什么也没,扭头走了。
午优听到门响才抬头。
脸上没有泪,眼睛却红的厉害。
她又一次把午盛凡推开了。
也不知道还能推几次……
她叹了口气。
拿手揉着眼睛。
肩膀被人握住。
很快那手环到了前面,把她拥进怀。
周恪的唇挨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
“你还有我。”
午优脸上恹恹的:
“周恪,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周恪没话。
但午优清楚,她中了他的心事。
从午盛凡出现,他大抵就在谋划了。
如何一步步的,彻底掌握她的生活。
他刚才那番无法无天的话。
她其实半点也不意外。
毕竟周恪骨子里。
就是这样霸道的人。
他根本不在意午盛凡的刁难。
他在意的,是午优更靠向哪一边。
最后一点点,在他的谋划下。
彻底推开午盛凡,让自己成为她的唯一。
午优觉得自己有点抖M。
都被他这么算计了,还不恼。
就是多多少少的。
有点不舒服。
没有谁喜欢自己的人生被别人干预轨迹。
午盛凡不可以,周恪就可以吗?
可她喜欢他。
喜欢到,会心软,为他辩驳。
午优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一遇到周恪,整个人毫无原则可言。
她心里烦躁,推着他:
“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行吗?”
周恪没放手,只是低低在她耳边叹息:
“我做的太过了,对吗?”
午优僵着脸。
没话。
周恪环住她的肩膀。
把人转了方向面对自己。
见她低着头。
只看到发顶的旋儿。
奶棕色的直发。
绕在指间如水的温柔。
周恪屈膝,蹲了下来。
视线一点点抬高,几乎是仰望着她。
午优的脸避无可避。
被他看个正着。
她皱了皱鼻尖。
眼圈一点濡湿。
周恪牵起她的手,温声细语:
“是我错了,别哭。”
他不还好。
一,午优的泪就扑腾扑腾往下掉。
周恪便起身把人搂住。
低了声哄:“乖乖,别哭了……”
午优挣开他哭着往回走,不想大理石地面一滩水,她光着脚踩上去,一个滑,人往后一仰,幸好被周恪抱住,一弯腰把人扛了起来,大步走进卧室。
走到床边把人放下。
午优缩了缩脚,脚踝蓦地一烫,被人捉住。
周恪微蹙眉,握住她的脚踝,屈膝蹲下来,把她的脚心放在自己腿上。
凉湿的水渍印在轻薄的西裤布料上,周恪却不觉难受,只是温柔握着她的脚,拿拇指拨了拨她的脚趾,若有似无的讨好,不出口的服软。
午优哽了哽。
脸上还湿着,有点不好意思。
脚抽不回来。
就没好气道:
“你变态吗,周恪?”
周恪不话,握着她的脚抬高一些,让她的脚踩在了他的肩上,微一偏头,视线仍直直盯着她,眼睛里却像盛了一汪海,深不见底,波澜四起。
滚烫呼吸靠近。
让午优一惊。
她微微颤抖着。
脸一点点热了起来。
周恪凝视着她,眼睛深不见底:
“你和我,永远是现在这样的关系和位置,好吗?”
午优心慌意乱。
觉得听懂了。
又好像没懂。
周恪握住她一只手,手指亲密的交合在一起,眼睛不再掩饰,是午优从未见过的赤-裸而野性。
他慢慢起身逼近,午优只得后仰,仰到极致就倒在了床上,看他一点点覆下来,手撑在她耳侧,声音低低的。
极具蛊惑性。
“你可以对我放肆的,优优。”
“我们这样的关系,随便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别想着撒手离开。
只要他在她的生命里,永远是第一位。
只要她还在他怀里。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