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皮灯笼

A+A-

    江藐记得,在他刚当上阴兵没多久的时候,下头组织新兵演习。他凭借着这条锁魂鞭,在靶比赛中创了历史新高。那是他的巅峰成绩,之后就再没突破过。

    直到今天,他约摸着总算应该是超过了。

    鸦青色的蝴蝶翅在石窟中薄薄落了一层,离远了看就像是荧光色的鳞片。比赛结束,江藐放出了纸人将那些蝶翼收集起来,顺便数一数双方的战绩。自己则是领着栖迟透过洛神像头部的镂空海棠雕花,朝内室看去。

    “阿皎……”江藐低唤了声,“听得到我话么?”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悠远的声音轻轻回荡在了江藐耳畔。

    “江sir,听得到。”

    江藐回头看向栖迟:“你能听见阿皎的声音么?”

    “不能。” 栖迟摇了摇头。

    果然……

    江藐的眉头轻轻蹙起,转而继续对阿皎道:“我们已经将冥蝶的翅膀收集起来了,一定会尽快找到破解结界的办法,你再撑一撑。”

    又是一阵寂静过后,只听阿皎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江sir,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请一定仔细听。”

    “你。”

    “在你走后不久,唐德庸就来了这里,那个把我关在这儿的做皮影的老头也来了。我听到他喊唐德庸‘表兄’,但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阿皎接着道:“我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大概是,那个老头从别处得知,我死后灵魂其实一直都未入轮回,而我的魂魄就是开启这幅画卷入口的钥匙。他依从着某人给他的指示,成功等到了我,并借助对方提供的结界将我困住,一起带到了这画中的世界。”

    “他有没有自己来这画里的目的是什么?”江藐问。

    阿皎轻叹了口气:“没有。”

    “其他呢?还有什么信息么?”

    “也没有了。”

    江藐点点头:“成,知道了。总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破译出蝴蝶翅膀上的图案,再看有没有近一步的发现吧。”

    他完,回头看向身后的栖迟,低声道:“我们走吧。”

    “阿皎什么?”

    “回去的路上我告诉你。”

    栖迟闻言轻点了下头,两人转身顺着原路离开了井底石窟。

    在回旅馆的途中,纸人攀着江藐的衣服一路来到了他的肩膀上,凑近江藐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江藐正要点烟的动作停顿了下,皱眉问道:“你确定?”

    纸人做了个举手发誓的动作。

    江藐的表情从意外变得无奈,最后点燃了烟,长长吐了口气。

    “你赢了。”江藐咬了下烟嘴儿,背对着栖迟摇摇头道,“话算话,你提要求吧。”

    栖迟的唇角淡淡勾了下:“先攒着。”

    “也好。”江藐点点头,“放心,我是不会赖账的。”

    两人回到了旅馆内,栖迟先进了浴室开淋浴,继而转身走出叫江藐去洗个热水澡。

    一返回客厅,就见江藐浑身透湿的站在桌边,手里夹着烟,看着铺在桌面上的蝴蝶翅膀发神。

    “先去洗个澡,别感冒了。”栖迟取过烘干的浴巾,递到江藐手里,沉声。

    江藐点点头,目光却仍未从那些蝴蝶翅上收回,低声道:“我在想……”

    “我知道。”栖迟缴了江藐的香烟摁灭进烟灰缸,“你在想这些图案又是谁留的。”

    “你觉得呢?”江藐抬眼盯着栖迟问。

    “我觉得,你先去洗澡。”

    “……”江藐摇头苦笑了下,“你可真是……”

    他接过栖迟递来的毛巾,走出两步后回头道:“你呢?不洗么?”

    栖迟静静地看着江藐,片刻后轻声了句:“你想一起?”

    江藐语塞,想他一副天生的好口条,居然每每都栽在这位“斯文人”面前,当真是丢人。

    可转念一想,呵,可去他妹的斯文人吧,斯文败类还差不多!

    “好啊,一起来呗。”江藐挑了下眉,妄图以不要脸还施不要脸,以求扳回一局。

    谁知栖迟听了这话,眼神突然就暗了,低沉的声音像极了在警告。

    “江藐,别瞎撩。”栖迟道。

    江藐脑子里快速权衡了下这句话的分量,还是怵了。

    ……

    屋外,天地被水汽渲染成了一片朦胧墨色。

    潮湿的泥土味混杂着绿叶的味道,被戴着唐三藏面具的少年深深吸进了肺里,又满足地吐了出来。

    身后冷着一张脸的俊俏书生手里拎着原先戴在脸上的悟空面具,另只手拿着串被咬掉了几颗的糖葫芦,跟在少年身后默默地沿河走着。

    落雨的河岸边鲜有人迹,因而雨声、脚步声便显得尤为清晰。而混在其中的,还有一阵阵清脆细碎的铃铛声。

    “游季哥,你身上是什么一直在响?”少年跑回油纸伞下,绕着游季寻摸着问。

    游季没话,伸手到腰间算取出扣在枪套里的□□。可接着他的眼神就游移了下,像是担心会吓到少年似的,最后只将枪身系着的铃铛取下,递到了少年手上。

    “铃铛?”少年隔着面具的眼睛眨了眨,“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铃铛啊?”

    “一位朋友送的。”游季看着少年道。

    少年闻言,咯咯一乐:“我看怕是游季哥的心上人吧?”

    游季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急忙将目光移向别处,含糊道:“别胡,人家有没有心还不知道呢。”

    少年的眼睛里透着斑斓的光,一本正经道:“我觉得那人肯定也喜欢你。”

    “真、真的么?”游季愣愣地问,“为什么?”

    “你看这铃铛是拿红线串的,意思不就是想把你的心也给拴住么?”少年。

    “是么……”游季的目光随着少年的话变得悠远,唇边依稀荡涤起了个像极了是温柔的笑。

    “不需要红线,我这心也早就送他了。”

    游季兀自喃喃。

    ……

    叽叽叽——

    一阵断断续续地微弱叫声传到了游季和少年的耳边。少年闻声望去,只见草丛里不知何时正卧着只浑身湿透了的黄雀。

    它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喙恐惧地不停开合着。

    少年赶忙朝那黄雀快走了几步,蹲下身来,心翼翼地探出手,试图去触碰它。

    黄雀像是被惊吓到了,奋力拍着翅膀。游季看到它一侧的翅膀明显向里挝了些,显然是摔折了。

    “皎,你让开些。”

    游季低声了句,而后慢慢靠近那只黄雀,用极其轻柔的力度将黄雀用双手捧了起来。

    “它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像是自己不心摔断了。”游季摇了下头道,“看着毛也长齐全了,居然还不会飞,怕不是个智障鸟。”

    皎没有理会游季,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都被这只黄雀吸引了。皎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摸了下鸟的羽毛。鸟的眼睛闭了下,在发觉自己并没有遭受到伤害后,战战兢兢地歪了歪头。

    “我们要不要先带它找个能避雨的地方?”皎问。

    “明明自己都不知道避雨,这会儿倒一心想着不让这傻鸟淋着了?”

    “前面有个亭子,我们到那儿去吧!”

    皎完,便用自己的外衣将黄雀轻轻裹在了里面。

    游季拿这少年没办法,但也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把伞又朝着皎和黄雀那边挪了下。

    ……

    这边,江藐在洗完澡携着一身热气出来后,便看到栖迟已换下了那身湿透的衣服,正坐在桌案前用镊子将一片蝴蝶的翅膀放在一枚玻片上。

    “在干什么?”江藐胡乱擦着头发,走到了栖迟身后。

    “想办法将这些图案先拓下来。”栖迟边操作边。

    淡淡沐浴乳的味道弥漫在两人之间,带着几分不出的暧昧气息。

    “你用的什么?”栖迟边镊着蝶翼,边低声问。

    “就,酒店配的二合一啊。”

    所谓的二合一,就是那种集沐浴乳和洗发水于一体的乳液。

    “嗯。”

    栖迟应了声,趁江藐低眉研究那些蝴蝶翅膀的时候,沉沉地呼出口气,压抑了下近些时日越发翻涌着的情绪。

    江藐:“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

    “有。”栖迟将玻璃盖好放到一边,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画片道,“之前我便觉得蝴蝶翅上的这些图案很眼熟,一直在想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后来发现,是在唐宅外的那座戏台上。”

    “戏台?”

    栖迟点点头:“这张画片是我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你看。”

    江藐闻言朝着栖迟手上的画片看去,眼神骤然一凛。

    “这是……”江藐喉头一动,“浊箓戏的戏服?!”

    只见画片上印着的,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她身穿浊箓戏的服装,纵使脸上化了浓浓的彩妆,也依然遮不住她原本清秀姣好的五官。而那浊箓戏服上的图案,与蝴蝶翅膀上的十分相似!

    江藐细细量着画片,突然发现这女人的眉眼竟长得有些面熟。

    他呼吸一促,低唤了句:“阿皎。”

    栖迟拧开台灯,用旅馆提供的放大镜对准了画片下方的一行蝇头字——

    浊箓戏第五代传人卢珊。

    “卢珊?”

    “她后来成为了唐德庸的大太太。”

    江藐一怔:“阿皎的……生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