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再穷也不会委屈你的
谢钰完全理解九的担忧,平静的生活了十几年,突然某天就要面临没有尽头的追杀,换谁都不能接受。
恰逢先前让孟江扬寻的采矿人也搜集齐了,谢钰只能把任务暂且交给新上任的清河县县令。
县令诚惶诚恐:“太师请放心,下官必将全力以赴。”
“此事不可声张。”
“下官明白。”
安排好事情,谢钰同九及温如渠准备出发去汴城。
此次出行,九带走家里所有储蓄,毕竟路途遥远,没有盘缠怎么行?
同时,她还买了辆马车用于赶路。
谢钰将包袱放进马车,听到九:“哥哥,温姨,你们先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
九先前左一句温姑娘,右一句温姑娘,叫得温如渠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让九称她温姨。
她虽保养得好,看着像二十出头的姑娘,但毕竟今年三十有二,成亲十六年,这年纪都可以当九的娘了。
九来到药铺,掌柜正拿着毛笔低头算账,“陈叔,我想买一套银针。”
陈叔抬头看看面前笑脸盈盈的姑娘,语气和蔼:“好端端的你买银针干什么?”
“治病。”
“你病了?”陈叔只是问了句,就转身去拿银针。
他知道九擅医,一手针灸术得她阿爷深传。
九手臂交叠放在柜台上,“没有。”她是买给温姨的。
温如渠体内有毒,她的嗓子便是这样哑的。
“这套银针挺适合你的,你看怎么样?”陈叔拿着装银针的布袋,摊开放在九面前,听到她刚才的回复,笑道:“是不是想在家练习一下你阿爷交给你的针灸术?”
九点头,试了下银针,还挺趁手的,“陈叔,这套多少钱呀?”
“不收钱,就当陈叔送给你的。”他也算是看着九长大的,当年豆丁似的孩童,跟在她阿爷身边背各种草药,却皮得让人哭笑不得,后来她阿爷死了,这苦命的孩子连最后的亲人都没有了。
九拿出银钱放在桌上,“那怎么行,开门做生意就得收钱。”
“你这丫头咋就这么犟呢?快收回去,否则别怪陈叔生气。”
话音渐,只见九给完钱,拿着银针就跑没影了,陈叔笑着摇头,暂且把钱收下,算下次还给九。
九把银针揣进随身斜挎的布袋里,这是她阿爷以前做的,虽然老旧,针脚也粗糙,但却是她的珍宝。
“哥哥,温姨,我回来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谢钰看九跑得脸颊微红,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他也没问她去干嘛了,而是伸出手臂,让她能够借力爬上马车。
九搭着他结实修韧的手臂,“谢谢哥哥。”
“快进去吧,外头晒。”
“嗯嗯。”
待人进去,谢钰拿起旁边的斗笠戴在头上,轻轻往下压,挡住大半张脸,他驾着马车,车轱辘碾过青石板驶出清河县。
清河县距离汴城约莫三四百里路程,再加上此刻正值盛夏,宽阔的行道上鲜少有马车或马匹出没。
九坐在马车里,经过这几日相处,她跟温如渠倒是熟悉起来,“温姨,你把手伸出来,我替你把把脉。”
温如渠不疑有他,伸出纤细的手臂,九卷起她的袖子,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反复多次把脉,九又问了些问题,温如渠知道她不怎么识字,也争取用简单的手势把回答讲明白。
幸好九聪慧,从中也能猜准七八分,她从挎包里取出银针,“温姨,我想试着替你针灸解毒,看看能不能让你重新开口话。”
温如渠中毒已有三月多,毒存于身,拖得越久越不利健康。
她原本对自己的嗓子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听到九的话,温如渠眼睛一亮,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得到允许,九先用银针替她扎了几个穴位,马车行的官道,道路倒是平坦,一路也没什么颠簸。
温如渠坐得笔直,待时间到了,九取针归位,一扭头就看到她累得将脑袋靠在包袱上睡着了。
九取出薄被盖在温如渠身上,掀开车帘,探出大半身子。
谢钰靠着车壁,察觉身旁有人,他侧头望了眼,“怎么出来了?”
“我来陪你呀。”九扶着车壁,坐在谢钰身边,“哥哥,你累不累?要不还是我来吧。”
“你在一旁坐好,别摔了就行。”
九乖巧地坐着,手臂抱着双膝,如今太阳正烈,吹起的风带着热意,没一会脸颊就开始泛红。
谢钰摘下斗笠,随手盖在九头上,“出来也不知道戴上斗笠,你就不怕热晕了?”
“我可没这么娇气。”九笑着取下斗笠,拿来给谢钰扇风,丝丝凉意传来,暂时将脸颊旁萦绕的热气吹散。
“哥哥,你有妹妹吗?”九无聊,突然开始跟谢钰话家常。
谢钰的左手攥着马绳,听到九的话,他的手指下意识蜷紧,绳子在他虎口处勒出一条红痕。
他神情镇静,浅笑道:“你不就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九:“你有其他的妹妹吗?”
“问这个干嘛?”
“我觉得你当哥哥没有一点违和感,想着你是不是有妹妹。”
谢钰待她极好,事事考虑周到,如果他以前没有当哥哥的经验,又怎么会做得这么好呢。
九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谢钰驾车的速度不减,回答她最开始提的问题:“我以前有个妹妹。”
九一副“果然如此,被我猜准”的得意模样,她问:“那她现在人呢?是不是还在家里等你高中的消息?”
“不。”
“嗯?”
谢钰目视前方,手中的马绳不曾松开半分,手背上的印记也越发明显。
九只听见他平静的:“她已经死了。”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九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她想着该怎样安慰谢钰,对方却一扫方才的神色,又恢复惯有的模样。
他扭头凝视九,问道:“九,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九盘着腿,单手支着下颚做冥思状,随即抬起头,甜丝丝的:“哥哥为人正义又温柔体贴,而且满腹诗书,武功高强,是个非常好的人。”
她的嫂子以后一定非常幸福。
*
赶了快一天的路,当夜幕降临,蝉鸣四起时,三人寻到一家客栈。
客栈修在官道旁,周围只此一家,来往赶路的人都会在此歇息。
谢钰率先下马车,九扶着温如渠跟在他后面。
“客官,尖还是住店?”店二的肩上搭着抹布,弯着腰笑道。
“都有。”
“得嘞,您里面请。”
店二将马车停靠在旁边,拿了些草料与水喂养马儿。
谢钰他们走进客栈,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每张桌子都坐满人,大家喝酒吃肉,好不热闹。
掌柜问:“客官,要几间房?”
“一间。”谢钰道。
掌柜的视线立马落到九和温如渠身上,眼神瞬间变得微妙。
九也是一愣,她悄悄拉了拉谢钰的袖子,凑过去低声道:“哥哥,一间屋子不行吧,我们有三个人呢。”
她随即伸出两根手指,笑道:“掌柜,我们要两间房。”
“不用,我在马车里将就一晚就行。”住店价格不便宜,更何况是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谢钰以前不会将这点钱放在眼里,但九不同,她赚钱不易,他都看在眼里。
九被谢钰的行径逗乐,挽着他的手臂笑道:“哥哥,我再穷也不会委屈你的。”
钱没了,她还可以再挣。
但是来之不易的亲情,丢了就没了。
九跟掌柜要了两间房,谢钰一间,她和温如渠一间。
谢钰垂眸看着被九挽着的手臂,她的手揪着他的衣服,指尖细长修韧,看着并不柔软,但却格外有力。
他看得出来,九逐渐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
三人住在二楼,客房相邻,九几人用完饭,洗了澡就开始睡觉,准备明早赶路。
夜幕渐深,一楼大厅的喧嚣逐渐褪去,掌柜算完账,了个哈欠,“桌凳擦干净后,记得把门锁好。”
店二:“得嘞,掌柜的放心吧。”
快速干完手中的活,店二拿起门栓准备锁门,却见外头似乎有影子闪过。
他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店二不放心,放下门栓往外走。
左右两边都是马厩,他走过去细瞧,没发现任何不对劲,于是转身往回走,刚跨出半步,背后突然出现一人,捂着他的嘴,迅速在他脖子上一抹。
黑衣人拖着店二的尸首将他藏起来,随行的人压低声音问道:“确定是这吗?”
“消息没错。”
那些人快速分散,拿出事先备好的油桶,却在这时另一队人也跟着出现。
两方彼此警惕,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硝烟。
谢钰站在二楼客房临窗处,垂眸看着下面的情形。
两队人?
若他没猜错,一方是来杀温如渠的,那另一方……
呵,他的好妹妹,倒是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