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被盯得有些无所适从，她想了想，又摆手道：“或许是同名同姓，只是巧合而已，温姨，你继续。”

    温如渠收敛目光，毛笔蘸墨，继续写。

    宋青臣跟别人不同，哪怕身处逆境，他依旧沉稳镇定。

    他跟温如渠关在一个牢房，那些贼寇最喜欢骚扰年轻漂亮的姑娘，宋青臣见了，也会出手帮温如渠教训他们。

    他们知道温如渠是汴城首富的独生女，也不敢真的拿她怎么样。但宋青臣不同，他没钱，那些人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温如渠感激宋青臣的恩情，后来朝廷派官兵剿匪灭贼寇，她和宋青臣因此得以逃出去。

    回到汴城，温如渠为报答宋青臣，把他安排在自己的庄子里养伤，算等他伤好后再安排马车送他回家。

    再后来没多久，她因回来的路上染了时疫，温父为了稳住人心，不动摇家里的生意，隐瞒众人，悄悄把温如渠送到庄园里治病。

    就连周禹明都不知道这段事。

    时疫不好根治，温如渠在庄园里住了近一年才痊愈，期间宋青臣因伤康复也离开汴城。

    至此以后，他们也没再见过。

    温如渠写完这段往事，谢钰也刚好念完，九结合先前的疑问，沉吟片刻，做出最大胆的想法：“温姨，周禹明不会是以为你跟我爹……不是，宋青臣有染，所以他才会跟许茗知搅和到一起。”

    按照时间线来算，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温如渠抿着唇，随即写道：“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周禹明他错了就是错了，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如果可以，她定要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温如渠虽然看着温柔优雅，就像世家姐，但她始终是商人，骨子里带着利益，周禹明对她做的这些事，她都记在心里。

    *

    谢钰从隔壁回到自己的屋子，没过多久就收到几封来信，是王岩派人送来的。

    他开阅览，汴城这些年来被绑的女子多达上千起，且年龄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增大，最后基本上定格在十五岁左右。

    谢钰隐隐觉得奇怪，又拿出信封里的一些画像。

    他全部摊开放在桌上，企图从里面发现蛛丝马迹，谢钰的视线来回扫视，眉宇蓦地皱起。

    这些人无论是眼睛还是模样，都有些许相似。

    谢钰的手指微微蜷曲，轻轻敲着桌面，半晌，嘴里溢出冷冽的浅笑。

    他明白了。

    *

    王岩带兵剿匪的事很快传遍整个汴城，被绑但还未卖到青楼的女子也都回到各自家里。

    九这些日子不是待在客栈替温如渠医治嗓子，就是去听温家旗下的商铺。她发现周禹明把那些以前在温家做事的人全都留下，顿时觉得有些意外。

    按理来，周禹明费尽心思谋夺温家家财，得手后应该把所有人都清洗一遍，然后换上自己的人。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到底是觉得后患无忧，还是有其他原因？

    九暂时先把这个疑问压下，揣好钱袋，算去药铺买些药材。

    在针灸的作用下，温如渠已经可以发出很单薄微弱的声音，明效果是有的，但后续还得以药材作为辅助。

    百草堂。

    这家药铺是温家产业，在汴城开了上百年，是出了名的老字号，价格公道，从不欺骗老百姓。

    九走进药铺，发现里面大得很，足足有三层。一楼一面是问诊的地方，不少人还在那排队，一面则是抓药的地方。

    九拿着温如渠代写的药方走过去，“您好，我想要方子上的这些药。”

    抓药的药童忙得停不下来，此刻柜台前只有正在核对账目的老人，他听到这话，抬头接过药方，笑道：“姑娘，稍等。”

    他拿着药方扫了眼，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九瞧见老人的手正在发抖。

    她问：“老爷爷，您怎么了？”

    “没事。”童掌柜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问道：“姑娘，冒昧问一句，这药方是你写的吗？”

    九神色不改，点头道：“是的，怎么了？”

    她发现老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是挺失望的。

    “没什么。”他拿着药方转身去抓药。

    “童老，你能把上个月新进名贵药材的账目给我吗？”

    “姑爷，你等等，我先给那姑娘抓药。”

    闻言，周禹明的视线落到九身上，他手中拿着几本厚厚的账目，气质儒雅随和。

    他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周禹明温文尔雅了三十几年，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也正是因为他如此善于伪装，才让温如渠被假象蒙蔽双眼。

    他此刻就像一位仁慈的长者，对一个天真干净的姑娘散发善意。

    九要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恐怕都会被骗过去。

    她礼貌的颔首，算是过招呼，周禹明问：“我见你气色不错，你来抓药，是家里人病了吗？”

    她叫温如渠一声姨，那她也算家人。九点头，言简意赅道：“嗯。”

    周禹明察觉出她并不是很想跟自己话，但他假装不知，还表现得很热络，又跟她了不少话。

    直到九拿了药，付完钱离开百草堂，周禹明脸上的笑意才慢慢褪去。

    他的眼底浮现出恨与恶心，像是隔了雾，让人难以看清。

    周禹明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厮：“跟着她，看看她有哪些家人。”

    “注意，别被发现了。”

    “是。”

    厮快步离开，周禹明收回视线，童掌柜把账目递给他，“姑爷，这是你要的。”

    周禹明的脸上立马挂起标准的儒雅笑容，双手接过，待人接物都客气礼貌，让人好感倍增，“多谢童老。”

    “姑爷不必这么客气。”童掌柜心眼喜欢自家这个姑爷，虽是入赘，但做事利索，脑子也聪慧，可惜了……

    人快到中年，发妻却病故了。

    想到温如渠，童掌柜心里发酸，看着手中那张药方，他心里更加堵得慌，连忙递给药童，“把这单子批好注，然后收起来。”

    周禹明无意间瞥见，视线突然一凛。

    他立马夺过药方攥在手中，听见童掌柜安慰他：“姑爷，你也觉得这药方上的字迹很像大姐的对吧？可惜不是，是刚刚那姑娘写的，姑爷，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难过了。”

    周禹明有多爱温如渠，整个汴城的人都知道。

    *

    九拎着药材准备回客栈，汴城繁华，白天街上都是人。

    她看到前面有道熟悉的身影，连忙招手喊道：“哥哥！”

    谢钰刚办完事算回客栈，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转身望去，就看到一抹娇的身影穿过人群，费劲的挤到他跟前。

    九手中提着大包包的药材，一缕青丝挣脱束缚飘至额前，谢钰抬手给她拂到耳后，语气温柔：“去干嘛了？”

    “给温姨买药。”

    谢钰伸手替她拎着，视线瞥到不远处有个男人正鬼鬼祟祟的跟踪他们。

    他假装没看见，伸出一只手臂，“这儿人多，待会别走散了。”

    九愣了下，随即抓住他的手臂，笑眯眯的：“现在不会了。”

    谢钰任她挽着，问道：“方才去买药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我在百草堂遇到周禹明了。”九：“他一直跟我聊天，让我感觉他是想套我的话，不过好在我聪明，就很少搭理他。”

    她脸上挂着得意，就像摇着尾巴的橘猫，谢钰瞧了忍不住浅笑：“是，你最聪明了。”

    “哥哥，你笑什么？难道我不聪明吗？”

    九轻轻揪着他手臂上结实紧致的肉，她现在跟谢钰的相处模式越发自然，宛若多年的兄妹。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闹闹，在谢钰有意识的引导下，顺利摆脱了跟踪他们的人。

    *

    今天那张药方上熟悉的字迹，就像魔咒刻入周禹明的脑子里，让他脑袋嗡嗡作响乱成一团。

    温如渠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所以这肯定不是那个姑娘的字，温如渠还在汴城？！

    周禹明越想越头疼，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他记得九是家里人生病了，所以才来抓药。

    家里人？

    会是温如渠吗？！

    她……

    周禹明不敢去细想，阖着眼揉了揉太阳穴，他满肚子疑问，在厮回来后得到答复。

    “老爷，的办事不利，把人跟丢了。”

    周禹明儒雅的气质瞬间大变样，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他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的本来跟踪得好好的，结果后来出现个男人，他似乎发现我了，然后我就跟丢了。”

    “男人？”周禹明像是想到什么，眉头咻地紧皱，“他多大年纪？”

    “看着挺年轻的，约莫二十多岁。”

    “他们关系如何？”

    “这个……”厮想了会，道：“两人相处亲密，应该是刚成亲的夫妻。”

    周禹明摆手让他退下，随即把管家叫进来，“你去准备些银两送到王岩府中，查探一个名叫九的外地人。”

    他眼神晦暗，“我要清楚的知道她所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