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和好

A+A-

    依先帝遗旨,皇太妃沈清秋死后可入葬帝陵,太后安排人操办完她的后事,谢钰乘坐轿辇离开皇宫。

    青石板铺设而成的宫道又长又宽,夜晚的寒风携着雪粒,肆无忌惮地撕裂冷燥的空气。

    谢钰坐在轿辇里,手中拿着一本奏折,他开扫了几眼,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冷笑,随即合上丢在旁边。

    沈清秋的死,让他的政敌们纷纷借题发挥,就像疯狗似的咬着他不放。

    其中闹得最凶,最蹦跶的当属户部尚书唐文清,沈清秋与他沾亲带故,他失去这个依靠,相当于少了一份助力。

    而谢钰手中这份奏折,就是唐文清那派联名共书,他现在行事越发胆大妄为,不仅随意出入皇宫,而且后宫于他更是形同虚设。

    联名奏折上还,谢钰派人开采矿石,制作火铳,其本意根本不是为了抵御外敌,而是意图谋反称帝。

    这个罪名无论放在何时都是大逆不道,也是那些人想借此搞垮谢钰的主要目的。

    自古以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而谢钰的存在于其他人而言是个危险。

    皇帝赵齐怀虽是谢钰扶持的傀儡,实力尚且不论,可他也是有野心的人。

    唐文清等人算将这封奏折秘密送到赵齐怀手中,想着能瞒天过海,却不料最后还是落到他手里。

    开采矿石,制作火铳,其中各种开销不是少数目。唐文清身为户部尚书,主掌武朝国库管理,谢钰此番大动干戈,他的利益损害最大。

    来去,不过是为了追名逐利。

    谢钰身处官场多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阴谋厮杀,他都经历了遍,有时很累,想着退出,可是……

    他的背后已经没有退路。

    谢钰阖上眼,对轿辇外的暗卫道:“继续派人盯着那些与本太师作对的人,一有动静,全部呈上。”

    他能做的就只有先下手为强,把所有障碍都扫一扫。

    这晚,风雪越发肆虐,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身穿袄裙的宫婢挨个合上窗户,将那寒风冷雪关在外面,太监在各个角落的铜盆里添满银碳,没过多久寝殿里遍更暖和了。

    谢衿坐在矮椅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身后的宫婢在为她卸金步摇。

    专门负责整理梳妆格的宫婢,拿着一只镯子面露无措。

    她不记得太后娘娘何时有了这只镯子,该放哪呢?

    谢衿淡淡的扫去,“愣着干嘛?”

    “太后娘娘,这镯子……”

    谢衿的视线这才落到她手中,殷红剔透的玉镯,仿佛里面淌着血液。

    是那只凤血镯。

    她冷嗤了声,碰都不碰一下,好似会脏了自己的手,“哀家赏给你了。”

    宫婢起先还有些心惊胆战,害怕谢衿会降罪于她,没想到最后会得到赏赐。

    她捧着凤血镯,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谢衿收回视线,把玩自己涂着蔻汁的手指,嘴角挂起微不可见的讥笑。

    不过是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儿,也值得这么高兴。

    这时,常年跟在谢衿身边伺候的凤仪女官明宛走进寝殿,她挥退其他太监宫婢,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对谢衿道:“娘娘,您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了。”

    “没被人发现?”

    “没有。”

    谢衿点点头,明宛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呈交给她。

    谢钰的眉头咻地皱起,隐隐透露着不耐烦,她一把夺过信封,拆开随意的扫了眼。

    足足两篇长篇大论,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话,真是够无聊的。

    她看完后,撕碎揉进信封,“拿去烧了。”

    *

    朴陵坊,安静的坐落在永安巷,门前的石狮覆了白雪,檐角的灯笼被吹得摇曳,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撕扯。

    自从夏末回京后,谢钰哪怕忙到再晚,也会赶回朴陵坊,因此太师府被闲置许久。

    他照例先去竹苑看望九,刚走进院子就发现里面灯火通明,橘黄的暖光印在窗纸上,像是在等人归。

    谢钰走上石阶,进入置有银碳的屋子,九刚喝完药,檀云接过,放入托盘。

    见谢钰进来,秋云福了福身,随即拉着檀云离开。

    室内仅剩两人,一坐一站。

    谢钰瞧见九用一双纯净的眼眸望着自己,他心里微动,走过去问:“好些了吗?”

    “好多了。”九扭捏的坐着,脑子里一直在想该怎么对谢钰道歉。

    谢钰见她似乎并不想跟自己多,寂寥的同时又强颜欢笑,温声道:“我给你的药膏涂了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九其实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涂了雪花膏,但眼下的气氛并不自在,她鬼使神差道:“没有。”

    话落,她先是愣了下,随即抿唇不语。

    谢钰眉头微蹙,“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涂药?”

    九张了张嘴,又听见他问:“药膏放哪了?”

    “内室梳妆台上。”

    谢钰转身进屋,很快就拿着药膏出来,他不由分的拧开盒盖,屈膝蹲在九面前,一手握着她的下颚微抬,一手用棉条沾着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箭擦过的痕迹并不重,雪花膏是贡品,去疤疗伤最有效了。

    九被迫微抬着头,双手撑在身后,她的目光流连在谢钰脸上。

    橘黄的烛光下,衬得他眉眼少了分清冽,多了些温柔,谢钰抿着唇,薄唇的形状格外好看。

    他:“心里不舒坦可以冲哥哥撒气,但别因为闹别扭而折腾自己。”

    简短的一句话,瞬间破了九的心房,她眼里氤氲起雾气,心口又酸又胀。

    就像温如渠的,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同,谢钰也是真心待她的。

    谢钰抬眸一瞥,见九快要哭了,他手中的动作一顿,整颗心瞬间提起来,连忙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

    “怎么了?”他问。

    九看着蹲在她面前的谢钰,张开手臂扑过去圈住他的脖子。

    她的嗓音有些哽咽:“哥哥,对不起。”

    谢钰被她搂住脖子,先是怔愣,随后便想明白了。

    他嘴角挽着笑,手掌轻轻拍着九的背,“不生我的气了?”

    “不了。”九摇摇头。

    她抱着不撒手,谢钰也极有耐心的拍着她的背,良久,他:“时辰不早了,快些睡吧,明早我们回太师府。”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谢钰也没再藏着掖着,朴陵坊虽是他的别院,但比起舒适的府邸到底还是差了些。

    九咻地紧张:“回太师府?”

    “嗯,那才是我们的家。”谢钰依旧蹲在九面前,笑着凝望她。

    我们的家……九听着总有点怪异,但那总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她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溜走。

    谢钰抬手将她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别怕,太师府没那么多规矩,就跟待在朴陵坊一样自在。”

    他是一定要把人带回去,一直留在朴陵坊这个别院,于外人而言,她的身份就是外室。

    九被谢钰盯得脸发热,她微微错开视线,落到他眼角的泪痣上,就像画龙点睛似的,着实配他。

    她点头应道:“好。”

    “真乖。”谢钰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

    翌日,京城难得没有飘雪,街上积雪深,行人没见几个,周边的铺子倒是开得整整齐齐。

    谢钰带着九回到太师府,马车停下,他率先下去,想到九身上的伤势还没痊愈,在九搭手过来的时候,谢钰揽腰将人抱下来。

    九惊得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她错愕的望着谢钰,还没来得及开口话,他就已经沉着镇定的解释:“雪地滑,心些。”

    太师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金贵的地段,府邸气派恢宏,可见其宅子的主人拥有怎样的权势与地位。

    周管家老早就带着人恭候,谢钰替九拢了拢披风,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你的院子在南边,看看还缺什么,可以吩咐周管家去置办。”

    谢钰陪九逛了会,临时有事就去书房了,九看了看,屋里该有的东西都不缺,她也没再麻烦别人。

    中午用了午饭,九歇了会,下午的时候收到陆徵递来的帖子,是约她在锦衣阁见面。

    九带着檀云和秋纹去了锦衣阁,这里的生意并没有受气候影响,一年四季客源不断。

    陆徵见到九,连忙拿着布料在自己身上比划,他问:“九,我听金掌柜你很厉害,你觉得这种颜色的料子,应该搭配什么样的纹样?”

    他噼里啪啦了一大堆,顺带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九会做衣裳,老本行之一就是设计成衣款式。

    她听见陆徵了好多新颖的款式设计,完美契合她的想法,这让九不由得眼前一亮,心里顿时生出知己惺惺相惜之情。

    她也忘了自己想问的话,开始跟陆徵聊起成衣款式。

    陆徵就像一面镜子,完美的印出九的想法。

    这是一种很神奇又新颖的感觉,九不上来,只得夸一句:“陆徵,你真厉害。”

    难怪当初在文雅斋,她能一眼就被他身上的衣裳吸引。

    原来冥冥之中都是有原因的。

    “那是自然。”陆徵生得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多情又勾人,他笑道:“我研究的方面可广了。”

    他着似乎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九,“今天叫你出来是想把这瓶药送给你,有了它,你脸上的箭伤一定会好。”

    九推脱不掉,只得收下,“谢谢。”

    两人又聊了会,九走后,陆徵经过白玉楼,想到上次来这买的凤血镯,他嘴角微扬起一抹笑,随即走上石阶。

    “陆公子,您看您这次需要点什么?”白玉楼里多女客,可偏偏出了奇,陆徵会时不时来这挑一两件首饰,渐渐的他成了这里的常客。

    陆徵:“我先看看。”

    “行。”

    柜架上的首饰挨个被展示出来,陆徵的视线一一扫过。

    蓦然间,他目光一顿,脸色微沉,问道:“你们这为何还有凤血镯?”

    他上次来买,卖首饰的童还这是独一无二的。

    跟在陆徵身边的童解释道:“这个是今早典当铺那边送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