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理由……
有些人, 宿醉之后就容易断片,比如君秀秀,她对昨晚最后的记忆就是即墨上空那瞬间的烟花。
不过第二日也没时间供她回忆昨晚是否了些不该的。早上醒来刚洗漱完, 连房门都还没出, 她便被谢奚奴连推带搡得推到了门背后。
“怎么了?”秀秀脑子还有些不清楚, 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谢奚奴没话,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下一秒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门恰恰好将二人的身子遮掩住。
“老大, 好像没人啊!”话的是个胖子,起话来瓮声瓮气的, 正拄在门口喊着。
“你进都没进去就没人?”身后的剑侍不耐烦地将他往屋子里推了推。
胖子被猛推了一把,吓得如惊弓的胖鸟,人还没站稳腰上的刀已经出鞘, 对着空气一通乱砍。
“……”秀秀窝在谢奚奴怀中,偷偷往外瞧了一眼, 委实有些无语。
“瞧你这点出息。”剑侍见屋里确实没有人,也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胖子揉了揉鼻子:“毕竟万一谢奚奴在里面, 这不是找死嘛, 连家主都……”
到这他突然止住,又害怕起来:“我们都检查过, 确实没人了,就赶紧走吧!”
剑侍也正有此意, 但面子上又得摆谱, 便低哼道:“区区一个谢奚奴看把你吓的, 也就这会儿他不在这,便是他在……”
“便是他在,你要如何?”身后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凉凉的,如一汪清泉。
剑侍道:“便是他在,我十招之内也必定得他跪地求饶!”
“哦?那你试试?”这次的声音是雀跃的少女声音。
剑侍猛得一愣,再回头看去,那胖子早已经被吓瘫在地上半个字都吐不出。
而刚刚讲话的两位分明就是谢奚奴和那个君春染!
门已经被关上了,谢奚奴抱着剑笑道:“给你二十招的机会,杀了我。不然……”
“不然……什么……”剑侍忍不住了个寒颤。
“不然就换我杀了你。”
听着谢奚奴仿佛在谈论“今天该吃什么”的语调,剑侍终于吓得跪在地上,冷汗直流:“谢公子,我也是听命行事啊,我没想过真要怎么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谢奚奴歪了歪头:“方才不是你要得我跪地求饶吗?”
剑侍忙一巴掌抽在自己嘴上,泪语凝咽:“我就是嘴欠,真的谢公子,吹牛不是死罪啊!您饶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还有个双修的道侣在家等我啊……”
剑侍边边抬头去看谢奚奴表情,却看到寒光一闪,那柄万古流竟已出鞘,这世间谁不知道万古流出鞘必要见血啊!他当场吓得头皮发麻,几乎屁滚尿流。
谢奚奴抽出剑的瞬间,忽然记起秀秀还在身后,指尖微顿,又将剑收了回去,抬手迎着地上吓瘫的两人便是一人一个手刀。
秀秀原本还以为会见到什么血腥的场景,却只看到两个人被劈晕,不由松了一口气。
“走吧。”谢奚奴跨过晕过去的剑侍,走到床边。
秀秀一愣:“去哪?”
“季葵已经死了,季家必不会善罢甘休,早晚会查过来。”
季葵死了?秀秀看着他,有些不知道什么,所以那天他办点事便是去杀季葵?
可以……这很谢奚奴。
“我们先回趟悲山。”谢奚奴继续答道。
秀秀抓住了关键字,又问道:“之后还要去哪?”
窗户已经半敞,今日阳光正好,谢奚奴踩在窗台,回头道:“迷雾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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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悲山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这里与当初已经完全不一样,鬼道被封印了,地陷也已经彻底恢复,山里不再荒凉,甚至环山一圈,四处是人家。
悲山多的是魔修和一些从鬼道里钻出来的天然魔物,他们听闻主上竟然带回来一个女子,都大吃一惊。
秀秀刚踏入山巅的正殿,就被里三圈外三圈的围堵起来,这架势,颇有种被当作动物园的猴子观赏的错觉。
偏偏谢奚奴陪她上了山巅就跑没影了。
秀秀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尴尬地招呼道:“大家好,我叫君秀秀。”
为首的叫青云,名字倒挺诗意,但是个青眼大嘴有些驼背的男人。
“君秀秀?”青云扁了扁嘴,“名字有些俗,你和我们主上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前叔嫂关系吗?这也太离谱了。
无奈,秀秀只得随口道:“就是朋友。”
“只是朋友?”
秀秀被青云这个表情逼得有些窒息,这是谢奚奴的迷弟吧?身后这一圈都其实是后援团吧!她要答得不让他们满意是不是得被活活扒皮抽筋了?
“只是朋友!”为了命,秀秀张口就来,“其实,我是被谢公子救回一条命的孤女……”
反正人类的本质就是爱听故事!她就瞎编,各种抓马,应该就没问题了!
于是,谢奚奴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秀秀大摇大摆地坐在凳子上,一口喝着左边递过来的茶,一口吃着右边喂过来的果肉,还享受着芭蕉扇扇出来的凉风。
“你是你被那个伪君子季葵压在一座山下五百年,正好被过路的主上救了?”趁着秀秀喝茶的空档,青云提出疑问。
秀秀抿了一口茶,点头道:“是这样,所以我便成了你家主上的徒弟。”
“可你刚刚是朋友。”
秀秀沉默了一瞬,答道:“是师亦是友。”
青云挠了挠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终于拍腿道:“但那季葵今年不过四十余岁,怎么将你关押五百年?”
秀秀被一口茶卡住,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回事???这青眼大嘴蛤/蟆脸不应该有如此智慧啊!
“君姑娘。”
秀秀正绞尽脑汁想还能怎么圆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便看到谢奚奴站在大堂外冲她招了招手。
救命恩人啊!
秀秀连忙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火速跑了过去。
眼看谢奚奴来了,青云和其他人也立刻规矩起来,笔直地站成一列,直到目送他们离去,身边的人才不由拉了拉青云的袖子:“你看到没有,主上刚刚似乎在笑?”
“这有什么,主上不是经常笑嘛。”青云反驳道。
“不是啊,主上平常都是冷笑嘲笑嗤笑,笑得人心底发寒,刚刚是微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啊。”
青云道:“没听见刚刚君秀秀他们什么关系吗?师徒啊!师父对徒弟和蔼地笑,这不应该吗?”
“……”溜了溜了,迷弟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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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默默地跟着谢奚奴穿过一条长廊后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破沉默道:“阿奴,其实你可以不叫我君姑娘。”
这也太生疏了吧。
谢奚奴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向她:“那叫什么?徒弟?”
“……”敢情这个人一直蹲在一边听墙角的吗!
“我叫秀秀啊,你可以叫我秀秀,不然你想叫嫂子我也不介意的。”不就是占便宜嘛!他会她也会!
果然谢奚奴噎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妥协了:“秀秀。”
“好咧!”秀秀开心了,追上他的脚步。
“秀秀。”他又喊了一声。
这声比刚刚轻很多,也标准很多,像是初初学会语言的人郑重吐出的两个音节,语调都不禁柔和起来。
秀秀没听清,抬头看他:“啊?你又在叫我吗?”
谢奚奴加快了脚步,道:“我,走快一点。”
他步子迈得大,秀秀只得跑着追上他。
“去哪?”
“你这几日居住的地方。”
秀秀一愣,想刚刚走过的长道边有好几座空屋子,但神思尚在纠结中,他们已经穿过了蜿蜒的长廊,走到一间瓦房外。
“就是这。”
秀秀刚要推门进去,便听谢奚奴道:“这几日我不常在,你有什么需要就找青云他们。”
“你要去哪?”秀秀愣愣地看着他。
谢奚奴看了她一眼:“要去迷雾之森,总得做足准备。”
秀秀问道:“其实我一早就想问了,你要残卷是和迷雾之森有关吗?”
谢奚奴答得很快:“为了三十三道阵法图。”
“迷雾之森的阵法破解图?”
“对。”
秀秀看着他:“那里面有什么?”
值得他这么费尽心思?当初他们就连三十三道阵外的那层外圈都快丢了半条命,现下他却想进到最里层吗?
想到原书里他的死法,秀秀心中一抽。
“不能不去吗?”她问。
谢奚奴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有什么理由不去吗?”
这……她要什么理由?
因为书里写了他会死吗?
秀秀默了一下,暗示道:“大概是,我知道会有危险,关乎你的人身安全的那种。”
谢奚奴却摇了摇头:“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理由。”
看着秀秀一脸茫然的样子,谢奚奴笑了一下:“先休息吧,有事找青云。”
罢,便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去。
秀秀想喊住他,但他走得很快,身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收回目光,秀秀叹了口气,算了,到时候找机会拦住他吧,她缓缓推开房间的门。
木门“吱呀”一声敞开,秀秀的目光却蓦然一顿。
窗台上有一枝长势很好的花,是她最喜欢的野菊,门斜对处的书桌,桌上还有写了一半的千字文,错过屏风是敞开的房门,屋内光线充足,可以看清房间里那张一角倾斜,由布垫加高木脚的床。
这里是……
如果不知道这里是悲山,秀秀几乎以为她回到了万塘,眼前的一帧帧一幕幕,一桌一椅一笔一墨,都完美复刻了他们曾经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