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诗心里明白自己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可陆给她洗贴身衣物的举动还是给了她很大冲击。

    只要联想到他的顶流身份，和他在书里展现出的清冷禁欲气质，她就无法直视几分钟之前坐在阳台上, 卷着裤腿一副贤惠“娇妻”模样帮她洗衣服的陆。

    他甚至还知道女孩子的衣服不能混洗, 简直就离谱！

    书里描写他性格温柔清寡，除了女主和工作需要, 几乎不会主动开口与人攀谈，尤其是异性。

    简直就是最最克己守礼、洁身自爱的男德班尖子生, 曾引得无数读者流口水。

    可她却觉得自己无意间窥探到陆身上隐藏的变、态属性, 症状还非常严重。

    陆姿态卑微顺服的等待原谅, 可她迟迟不表态, 眼里一片空洞似乎还在走神。他抿住嘴沉下气，站起身拉她起来。

    姜诗回过神, 已经被他拉到钢琴前的藤椅坐下，有些不明白他想做什么，“陆？”

    陆看她一眼, 走到钢琴前坐下。

    翻开琴盖，两手张开放在琴键上, 抬头看向她, 眼神明亮, 含情脉脉, “给我一首歌时间。”

    完手指轻按琴键, 熟悉好听的旋律响起, 姜诗眼眸一动, 是上次两人一起弹过的《玫瑰糖》。

    他好像又修改了细节，旋律比起最初要圆融和谐许多，一开始悲伤孤寂的情绪也更加强烈。

    陆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缓缓张口：“秃鹫啃食腐肉，荆棘缠绕古堡，阴森寂静的森林像巨大的吃人凶兽……”

    姜诗眼睛瞪圆，像受惊的猫咪，微微张开嘴，无法掩饰心底的惊讶。

    第一次听陆唱歌，完全颠覆她对他的印象。

    唱歌时的陆好像又变成了书里孤独清冷的温柔男二，他的嗓子一定被天使吻过，低柔磁性，好听到不仅耳朵会怀孕，人也想怀孕……

    她捂住脸，又很快放下，难得的现场演奏，每一个画面都不能错过。

    陆注意到她终于安静下来，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半阖眼睑看一眼琴键，很快又抬头回望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他眼眸中蕴着化不开的忧郁深沉，低低的唱：

    秃鹫啃食腐肉荆棘缠绕古堡

    阴森寂静的森林像巨大的吃人凶兽

    长开着嘴露出锋利牙齿想将我碾碎

    赤脚奔逃天空晦暗一片

    我的一切早已被时间掠夺一空

    世界的尽头依然没有容身之所

    我坐在深渊之底

    等待永远不会升起的太阳

    ……

    姜诗泪光闪闪，完全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歌词是肉，音律是骨。

    他心底所有的秘密都藏在曲子里，低落失意，孤寂彷徨。

    而歌词又无限放大那些情绪，他的骄傲、自尊、无法宣之于口的渴求、期盼融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矛盾又脆弱的纪衍川。

    曲调忧伤沉重，像一只孤零零的船，兀自飘在广阔浩瀚的大海上，找不到回家的路。

    陆看她眼眸水汪汪一片像刚出生的猫崽，心下一软，手指迅速敲击琴键。

    曲调婉转急下，卸去沉重，琴音拉长，像山间的清泉流入平原，慢慢变得寂然无声，忽而又有水声响起。

    倏然间，姜诗好像听到风起的声音，陆眸光变得温柔，启唇浅唱：

    风荡起衣摆带来玫瑰的香味

    你提着裙摆翩然漫步在玫瑰花田

    我用这温柔的旋律

    描绘你向我走来的身影

    最爱你多情爱笑的眼睛仿佛落入了星星

    你笑着等不到太阳玫瑰也漂亮

    在我手心放了一块糖

    你给的糖带着玫瑰的馥郁浓香

    想为你弹琴想唱歌给你听

    想为你隐姓埋名

    想要你成为我的太阳

    ……

    陆的声音天生就是唱情歌的嗓音。

    当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浅唱情歌，骨子里的温柔和爱意仿佛要溢出来。整个人都变成发光体，不断吸引周围的一切朝他前赴后继。

    姜诗站起来，缓缓朝他走去，从身后伸手轻轻圈住他的肩膀，上半身压在他挺直修俊的背上，声音软软：“原谅你。”

    他似乎有些出神，循着她的话问：“原谅我？”

    她忍不住又圈紧了一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背上，只觉得心里软乎乎快要融化：“你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

    其他的不管，此刻她就想做他的脑残粉，包容他的一切，不管好的坏的。

    因为他值得！

    陆长睫轻眨，光线下，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他好像有些腼腆，抿抿嘴，颊边荡出两个的笑涡，轻声唤：“姜姜。”

    “嗯？”气氛好得不行，怀里圈着一个大宝贝，姜诗心情美妙得像正在晒太阳的猫咪，声音里也透着一股慵懒。

    “圆圆的，很软。”

    ……

    姜诗眨眼，反应几秒钟才明白他在什么，立刻松开站直，热意袭向脸颊，耳垂红得滴血，羞愤的举起拳头，“陆！！！”

    陆任由她捶了两下，慢吞吞转过身，抬手捏住她的手腕，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话里含着委屈：“我做什么都值得被原谅，嗯？”

    委屈巴巴的语气，眼里满是挑衅，仿佛拿到了免死金牌，直白的告诉她：我错了，下次还敢！

    姜诗：“……”

    陆等了一会儿，看到她眼里的羞恼慢慢褪去，神情变得无可奈何，心里有种撒娇得逞的快乐，“你觉得好听吗？”

    又不过，气也气不起来。

    姜诗重新坐下来，挨在他身旁，一只手在琴键上乱按，奏出断断续续的曲调，无奈高举白旗，“好听。而且那个歌词……”

    “歌词有什么问题？”

    “没有。我们不是一起弹过琴吗？歌词里的场景好像就发生在眼前，与我上次与你合弹时看到的景色一模一样，所以觉得有些惊讶。”

    他弯唇：“好像又多了一个不能放手的理由。”

    “嗯？”

    “没什么。”

    -

    窗外阳光明朗，微风习习。

    姜诗坐在电脑前，轻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检查两遍，确定没有问题了。开浪江后台，将《恶犬与蔷薇》的结局文稿放进存稿箱，设定发布时间。

    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将第二本完结，此后或许会补上两篇番外，对她而言工作量不是很大。

    关掉网页和码字软件，起身倒一杯水，走到阳台的藤椅坐下，望着浅蓝的天空。

    习惯了三本书日更的繁忙赶稿节奏，完结两本书后好像突然闲暇下来。

    新书尚在准备中，陆昨天已经回乐城。生活一下子变得平淡，有点不习惯。

    她寻思是不是空出一段时间，出门找找灵感再继续写书比较好。

    目前还没到灵感枯竭的时候，心里也有很多想法，但她总觉得那些想法都还太琐碎，不够具体。

    她仔细思考过孟知鹤的建议，目前而言日更两本书对她负担并不大。

    她想在写《月光也爱你》时，同时在新马甲上开一本剧情流故事试水，只是如今仍然没有想好具体的故事方向。

    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起，姜诗起身进屋，“喂，高晓姐。”

    “姜诗，你最近忙吗？”

    “有什么事？”

    “嗯，是这样。上次我听你的建议，让弟弟去查了一下那几个老师，很快就查出问题。”

    “嗯？”

    “我最近会有些忙，忙着跟宋礼斗。我家的新人没人带，她指名想让你带她。如果你不忙的话，可以来公司帮我吗？职位是助理，给你开总监的薪资。”

    “……”姜诗太惊讶了，一时没有话。

    高晓以为她嫌弃职位低，有些抱歉的：“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胜任更高职位的工作，只是公司现在还一团乱，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宋礼的暗线。我得想办法把那些人找出来，这段时间最让我不放心的是春雨。其他人我都信不过，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给你工资再加一倍。”

    “……高晓姐你误会了，我只是太惊讶，你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好。虽然是助理职位，我知道你最懂分寸，其实就是想让你帮忙看着春雨一些。我会再分派两个助理给你，杂事让她们去做就行。”

    姜诗挂了电话，坐下来思考了半个时，就给高晓回了电话。

    正好她想出去走走，杜春雨过几天就去乐城参加节目，想必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情。公费旅游还能顺便收集写作素材，她没有理由拒绝。

    高晓很高兴她做决定如此果断，两人又聊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姜诗休息半天，下午去高晓公司签了入职合同。从公司出来又去商场买了几套新衣服和一些搭配的物件。

    杜春雨听高晓真的为了她聘请姜诗做助理，又在舞蹈室里哭了一次。

    -

    明早九点的飞机，从枫城飞往乐城。

    姜诗收拾好要带的衣服、护肤品、相机和笔记本，躺在床上点开陆的头像，想告诉他这个消息，犹豫几分钟，又退了出来。

    不定会在乐城遇见他，到时候就当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早上，姜诗先去了公司。

    高晓将姜诗，杨助理、陈助理和杜春雨四个人叫进办公室，开了一个型践行会。

    杨助理大约三十岁出头，身材纤瘦，头发梳得理顺，性格沉稳，是从高晓其中一个弟弟公司调过来的老人。

    陈助理是公司招的新人，圆脸微胖，见人就笑，很讨喜的妹妹。

    高晓将这两个人交到姜诗手上，随后又如托孤一样反复嘱托她多多照顾杜春雨。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想办法让她在节目中多留几轮，至少别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姜诗表示理解，毕竟全公司的独苗苗，不把杜春雨成功推到公众面前，她就有愧自己两倍总监的工资。

    -

    乐城靠北，气候比枫城要凉爽许多，太阳也没有那么炽烈。

    下了飞机深吸一口气，姜诗笑起来。

    陆生活的城市，感觉好像又离他近了一点。

    四人拖着行李箱刚走到出口，《造梦计划》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迎上来，旁边停着贴了宣传海报的面包车。

    工作人员解释，节目组已经安排了酒店，参加选秀的成员和陪同的公司人员直接过去就行。

    姜诗转头看向杨助理，与节目组的交接和具体安排都是她在做。

    杨助理点头。

    四人将行李箱放进车里，坐上车。

    车子上有跟拍摄像头，但估计都是一些不会用的废弃镜头。因为司机和坐在副驾座的工作人员毫无顾忌的聊天。

    司机：“听A娱传媒的一个新人不能参赛了？”

    工作人员：“是啊，体检检查出来肝上有毛病，需要立刻做手术。所以退赛了。”

    “好可惜，那现在还能找到合适的选手吗？”

    起这个事情，工作人员也很烦躁，“就是不好找人，咱们节目签了条约，每个公司最多只能送三个新人过来。大公司有好苗子，名额早占满了，公司有多余名额，偏偏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选手。A娱早上又送了几个人过来，啧，看起来就是一轮游。”

    杜春雨昨晚因为要坐飞机，兴奋得睡不着。早上坐上飞机后，又有些晕机，一直不舒服。

    这会儿靠在姜诗肩膀上闭着眼，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对于即将开始征程没有一点热情，甚至没有一丝危机感。

    姜诗听着前排两人聊天，不动声色将这些信息记在心上。

    这缺个选手的情节似乎在哪里遇见过，上车时看到的宣传海报也在反复刺激她的记忆。

    她皱眉想了很久，总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