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诗没有看到陆眼睛里的寒光, 换了鞋站直身体，自己也抬起手臂嗅了嗅，“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陆点头, “嗯……一股陌生人的味道。”

    “……那应该是杜春雨身上的味道, 是香的吗？”

    他垂眸：“不好闻，我不喜欢。”

    “……我过来之前去高晓姐的公司见了个可怜, 她抱着我哭了一阵，估计是那时候沾上的味道。”

    无意识的求生欲似乎安抚住了陆, 他没有再多问, 抱着蛋糕盒子放到桌子上, 默默往自己房间走。

    姜诗追上去, 拉住他的手，“你等一下, 我看看退烧了没有。”

    吃过药昨天晚上就已经退烧，陆不会拒绝任何和她的亲密接触，站在原地, 还配合她的身高微微弯腰垂头，让她摸额头。

    姜诗一只手捂着他的额头, 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差别。干脆两只手捧住他的脸, 拉他弯下腰与自己额头相抵, 四目相对, 她忍不住笑起来, “好像没问题了？”

    陆轻轻推开她, 眼神不自然的乱飘，“别这样，还没有完全好, 要是传给你就不好了。”

    姜诗拍胸脯，“没事，我从身体好，基本不怎么生病。”

    结果一生病就直接去世，还换了个世界生活。

    往事不堪回首，索性不再乱想。

    “嗯。”陆轻应一声，自己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着一套深色睡衣。

    走到她面前，塞进她手里，姜诗一脸懵：“这是？”

    “我的衣服。”

    “……我知道。”

    陆拉着她起身，往自己房间走，推着她进浴室，“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

    姜诗：“？？？”

    陆合上浴室的门，在外面叮嘱：“头发也洗一下。”

    最好把那股冲鼻的陌生味道全部冲洗掉。

    姜诗站在浴室里，两眼茫然，她明明早上出门时才洗过澡洗过头，这是被嫌弃了？

    难道是杜春雨把汗味儿和口水蹭到她身上了？

    杜春雨：明明就是少女香！不要什么破锅都往姐身上甩！

    姜诗回想陆的反应，生怕自己身上沾上了难闻的味道。

    她也爱干净，很快接受现实，回身确定浴室门上了锁，脱衣服准备洗澡。

    不是第一次进陆的浴室，但洗澡是第一次，心情十分奇怪，有一种进入了陆极其私、密的私人空间的感觉。

    陆的房间是主卧，浴室面积很大，有洗脸台、浴缸和淋浴隔间。

    洗脸台的镜子前摆着陆的洗护用品，她曾经用过的一支牙刷也插、在其中一个杯子里，他没有扔掉。

    赤脚走进淋浴间，空气里有一股好闻又清新的香味，陆身上平时也有这股味道，大概是他家沐浴露的香味。

    她抬手捂脸，总觉得不能再想下去。

    在这个密闭空间，似乎有一种无时无刻都被陆的气息所包裹的感觉，心里感觉怪怪的。

    半时后，姜诗穿着陆的睡衣蹑手蹑脚拉开浴室的门，看到站在门外的陆，惊了一跳，“你……你……你一直都在外面吗？”

    陆面色淡淡，莫名透着一股理直气壮，朝她伸手，“衣服给我。”

    “嗯？”

    “换下来的衣服，我拿去洗一下。”

    “……没事，我晚点自己带回去洗。”这又是什么贴心服务？

    难道他这会儿在大佬的角色之中？

    隐隐有一股变、态气质是怎么回事？

    陆干脆绕过她，进了浴室，姜诗喊都没来及，“那个！”

    他从放衣服的篮子里拿出她的脏衣物，准备拿到阳台扔进洗衣机里，陌生人的味道大多沾在衣服上，必须要洗干净了才能让她带回去。

    两手团巴团巴，忽然一个白色的带着可爱草莓图案的东西掉在地上。

    空气一瞬间凝滞，姜诗捂住脸。

    她完了！！！

    她脱衣服的时候确实感觉胸、前被捂住的地方有一层汗，洗完澡就不想再穿衣服，感觉脏脏的。

    原本准备离开的时候将就换回来，回家再洗，哪里想到陆这么热心……

    她现在就想随着陆身后淋浴间那个漏水洞洞一起被冲走，简直刷新她两辈子最尴尬时刻记录，没有之一。

    连上次醉酒全网丢人都没有此时此刻尴尬！

    陆顿了一下，眼眸微微眯起，抬头瞧见她捂脸不敢看这边，淡定伸手捡起来，还无意识捏了捏，随后压进衣服里，轻声：“我在厨房用盐水泡了草莓，姜姜可以帮忙洗一下吗？”

    “好！”姜诗立刻站起来，仿佛身后什么在追她，快速逃离让她尴尬到想死的现场。

    逃避虽然可耻，但真的有用。

    她在厨房将草莓冲洗了五遍，陆还没有从阳台过来。

    请问将脏衣服放进自动洗衣机需要几步？

    放个衣服真的需要这么久吗？

    姜诗将草莓沥干水用带卷纹的透明玻璃盘子装好，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转身去叫陆。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老老实实在厨房洗草莓，或者在客厅吃草莓，而不是心慌无聊的跑去阳台找陆，遭遇“最尴尬想死场景2.0”。

    这栋独立公寓有三个阳台，其中一个连着客厅，也是面积最大的阳台，采光十分好。

    这处空间安置了自动洗衣机全套设备，是专门洗衣服晾衣服的地方。

    平时是郑助理在理，出水设备、洗衣用品十分完备，洗衣粉、洗衣液、漂□□……甚至有手洗用的搓衣板，单独洗一些私人物品的盆。

    姜诗走到门边时，看见陆背对着她坐在一个红色矮凳上，弯着腰不知道在干嘛。

    哒哒哒走过去，拍一下他的肩膀，“你在……干嘛？”

    看到他面前粉色盆里那件熟悉的白色的带着草莓图案的东西，姜诗三观都被重塑了，心率忽然失频，血液流速加快，从脚底直接涌上脸颊、耳朵，声音发颤：“陆……你……”

    陆回头看她一眼，目光镇定，面色淡然，没有一丝慌乱，手上揉、搓的动作不停，甚至分心温柔解释：“内、衣不能和外衣放在一起洗。放心，这个盆没有用过，很干净。”

    ……她突然觉得陆……好像……也挺变、态的……

    忍着羞意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衣服，推着他出去，“我自己洗，你干嘛要这样啊！”

    姜诗坐在阳台上清洗那件东西，只要一想到这个东西被陆揉、搓过，感觉就变得格外奇怪。

    ……她可能没办法再穿这件衣服了，本来还挺喜欢上面的草莓图案。

    正在她如此想的时候，陆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草莓，很可爱。”

    “陆！！！”快被整疯了！

    她三两下把衣服清洗干净，找了衣架晾好，转身气呼呼的进屋。

    陆默默跟着她到客厅坐下，伸手轻扯她衣摆，心翼翼的：“你生气了吗？”

    姜诗扭头，不看他。

    他低下头，可怜巴巴的模样十分像孟知鹤家里那只萨摩耶咬坏拖鞋，知道要被训斥时的样子，声音压得更低：“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失控。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做了。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与其是生气，姜诗觉得自己的情绪更加复杂，有羞恼、震惊，还有一丝不清的模糊感觉。

    那是一种察觉到危险的本能感受，心刺刺的疼，又软绵绵的发酸，随后被一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莫名情愫裹挟。

    感觉像溺水，本能想要逃离，胡乱扑腾反而越沉越深。

    沉到最底部，反倒不觉得害怕了。

    自己好像裹在一个茧里，坚韧柔软一直保护着她心中那个自己的地方悄悄裂开了一条缝隙。

    一只手从外面伸进来，想拉她出去。

    陆看到她脸色变了几变，心一直提着，想安抚，又不敢再出声，害怕更惹她厌烦。

    姜诗抬起头，轻易捕捉到陆战战兢兢的神色，忽然明悟，心慌害怕的原来不止是自己。

    心情莫名的，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