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虞沁雯、李露茗、还有段颖,都想在今晚去死。
虞沁雯胆子最,她觉得自己就算继续活着也帮不了大家什么忙,不如死了,让大家再把她的魂招回来,她会听话不会捣乱,帮大家把戏唱完安全通关。
李露茗则觉得大家都进入到这个恐怖残忍的游戏中,全怪自己提议要去文馨楼顶楼探险,甚至进入游戏到现在,没有谢印雪和其他人的帮忙,她早就死了,所以她才是该死的那个人,她死了再帮助大家通关,这样才能弥补一下自己犯下的错误。
而段颖却认为自己是最适合死的那个人,因为她是徐琛的女朋友,她死了的话,不定能劝服徐琛好好听话帮助大家通关这场游戏,她会他一起赴死陪伴他的,所以就不要再杀其他人了。
不要杀她的朋友们。
虞沁雯、李露茗和段颖都互相知道彼此想死的意图,哪怕李露茗和虞沁雯假装吵了两句,她们也都能在对视那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打算——想借此会单独住一间房,不拖累对方,也方便自己赴死。
她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因此她们也明白自己无法劝对方改变主意。
既然这样,那不如各凭本事,谁死谁活,全看天命。
虞沁雯进了房间就立马违背徐琛的叮嘱,屏住呼吸去看床底,可床下什么都没有,她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却连一丝风都没灌入屋内。
李露茗进屋后也去看了床底,然而她床底同样空荡荡的,她不甘心用了蜡烛去照,结果也没有任何变化,哪怕她故意将鞋头对准床身等了一夜,这一间屋子,仍旧没有多出除了她以外的人。
段颖倒是在床底看到了徐琛。
因为她睡的就是徐琛死去的那间屋子。
徐琛的尸体还在床底没有清理,神情也不像镜子中那样恐怖,只是闭着眼睛,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似的,闵元丹所的浓烈尸臭段颖也没有闻到。
她蹲在床旁,望着床底的尸体旁看了很久,眼泪渐渐就落了下来。
“徐琛”
她低声唤着徐琛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段颖是喜欢徐琛的,即便他们吵架,即便她知道徐琛不适合自己,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感情全是真的,他们曾经很爱对方,爱到想要结婚共度一生。
只是谁都没想到,徐琛的一生太短暂了。
徐琛是为了陪自己才去文馨楼顶楼的,他本该还有漫长的大好生活,如今却要孤独的留在丰年寨之中,段颖觉得她死了,留下陪伴徐琛也不错,他们不用再去想别的事,只要在一起就行。
段颖哭着哭着,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段颖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更是好好的盖在身前,她猛地坐起身去看床底,结果床下徐琛的尸体也不见了,没有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好像她看到的尸体只是睡着后的梦境一般,醒来便会消失。
段颖愣了几秒,鞋都没穿就冲出房门,然后在屋外看到了同样神色焦灼的虞沁雯以及李露茗。
三人看到彼此的刹那都松了口气,继而又面面相觑:“我们没死吗?”
其他走出房屋的参与者闻言就有些紧张,许璐更是问她们:“怎么?你们昨晚独住看到了什么东西吗?”
虞沁雯:“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露茗也讷讷道:“我也是。”
“我倒是看到了徐琛的尸体。”段颖顿了下话音,“但是我后面睡着了,等我醒来徐琛的尸体就不见了。”
廖鑫阳闻言震惊地问:“为什么你看到了徐琛的尸体还能睡着?”
段颖:“他的尸体不吓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但廖鑫阳还是觉得段颖胆子大得离谱,昨晚徐琛留下那句不要看“床底”的话后就再也没吭声过,也没和他们一起回村屋,就留在戏台后台那。
在这种情况下,段颖在村屋见了徐琛的尸体还能睡着也是牛逼。
更牛逼的是她竟然没死。
应伊水环视一圈四周,疑惑道:“昨晚没人死吗?”
路陵皱眉:“谢印雪和步九照还没出现。”
应伊水方才会那样问就是觉得他们不可能死,便道:“他们不会有事吧?”
话音刚落,谢印雪卧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他踏出房门,站在台阶前望着聚在院场里的众人,目光淡淡扫过晁清河,弯唇笑道:“没人死,很好。”
可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背后的男人身上——谢印雪昨晚不是他要独住吗?怎么步九照现在却从他屋子里出来?
不过除了徐琛以外的十二人如今都好好站在这里的情景,的确表明昨晚无人死去。
其他人没死很好理解,因为他们没触碰忌讳。
李露茗、段颖还有虞沁雯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我们为什么没死?”
谢印雪听闻这话,侧眸瞥了一眼晁清河,仿佛意有所指一般道:“这里想我们死的从来都不是鬼,而是人。”
晁清河不闪不避迎着谢印雪的目光,就像一个认真聆听他讲话,普通又无辜新人参与者似的。
可惜他不是。
救姻缘是晁清河的第五个副本,他是通关次数比路陵还多的老参与者,并且,他是自愿进入游戏,为了获得长生而来的参与者。
而他能顺利通关这么多次副本,全因他养了一只鬼。
晁清河的祖父曾是东南亚一带有名的降头师,他从跟随祖父学习降头术,对这类邪术较为精通,后来更是靠着豢养的鬼在前几次副本中无往不利。但是鬼和他进入副本的次数太多,身上的阴气也越发浓郁,让晁清河快控制不住它了。
所以他才去文馨楼楼顶放了那个用鬼骨灰和尸油制成的古曼童,想利用学生阳气镇压鬼,同时还能让鬼继续为自己所用。
计划起初是很顺利的。
晁清河为了防止有人上楼还在文馨楼顶楼的门上上了锁,每天也会前去检查。可他没想到,黎弘一行人竟然会撬锁进去,还陷入了鬼制出的幻境,从此被鬼缠上。
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他们会慢慢被鬼杀死,偏偏黎弘找到了谢印雪帮忙。
晁清河不知道谢印雪是什么来路,竟然能完全镇压住鬼的阴气,甚至镇过头了,让鬼几乎没有任何法力可言,因此在这个副本中才如此废物。
黎弘他们更是报了警,叫警方将古曼童带走,让晁清河连为鬼解开镇压的会都没有。
咽不下这口气的晁清河原先打算给黎弘一行人下死降报仇泄恨,孰料下死降成功后,黎弘一行人却因为遇险濒死被拉入了“锁长生”之中,和他进入同一个副本。
晁清河只得伪装成新人潜藏在众参与者之中,再寻杀掉黎弘一行人。
第一次他们桥下撞鬼,是他让鬼去拉李露茗他们的胳膊,想叫她们尖叫逃跑被水鬼高婉杀掉,谁知被谢印雪拦下;翌日他们走夜路回村屋时,鬼告诉他他们身后有鬼新娘跟着,晁清河便计上心头让鬼去拍几人的肩膀,想让他们被鬼新娘盯上,结果又被谢印雪化解。
后面他们在巷子路撞红白煞鬼,晁清河让鬼去掐徐琛,又在徐琛甩开段颖的时借将她推向路中央,然而都已经如此了,那些红白煞鬼也愣是没杀段颖。
包括他们彩排那几天,段颖、虞沁雯李露茗还有黎弘、徐琛等人在彼此背后看到鬼这些事也全是晁清河的杰作。
但除了徐琛以外,他们谁都没死。
徐琛会死,也是因为晁清河离开房间时没关门,他被冷风激醒,然后看到站在自己床边的鬼新娘后活生生把自己吓到心脏骤停去世。
谢印雪那句话的倒也没错——在这里想他们死的从来都不是鬼,而是人。
等晁清河发现这次副本通关的关键在于前几日彩排不能死人时已经晚了,徐琛被招回魂后又格外针对他,晁清河有预感,如果他再不采取什么行动,那么下一个死的人一定会是他。
为今之计,只能再死一个参与者把徐琛送走,然后他们继续招魂,招到听话温顺些,能配合他们唱完戏的鬼。
或者
找出摆渡者np并与其做交易。
不过这是下下策,除非死人后再新招的鬼也如徐琛一样仅会捣乱,让众人无路可走,否则被谢印雪警告过的参与者们没有人会愿意找摆渡者做交易。
为了防止自己成为下一个死者,晁清河只能先下为强,躺去床上后没多久就坐起身体,打算故技重施,找个倒霉鬼送走徐琛。
这般想着,晁清河立马掀被下床,双脚落地的瞬间他却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那竟是面镜子,还是他曾经塞到徐琛床下的那一面。
晁清河见状瞳孔骤然缩紧,即刻抬腿想将脚收回来,却来不及了——一条青白色的尸从床底伸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用力之大,连指甲都嵌入了肉中,硬生生扣出血来,将晁清河往床底拖去。
他只得用右抓住床沿先卡住身体,再用左去掰尸的五指,可俯下身的刹那,晁清河却从地上的镜中看到他背后有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徐琛的脸。
他不知道确切死了几天,浑身都是紫色的尸斑,表皮又灰又青,眼珠像是盖着层纱一般浑浊,内里更是已经开始腐烂,红白相间的血沫从他口鼻中不断喷出,散发出刺目浓烈的尸臭。
在晁清河看到他的刹那,徐琛便蠕动唇角勾起一个诡异森然的笑容,然后重重朝徐琛压去,直接将徐琛上身撞到了床下,只剩下两条腿还勾着床榻没有下去。
“阿宏——阿宏!”
晁清河一边挣扎,一边嘶声喊着鬼的名字唤它帮忙,但那鬼在徐琛面前怯弱如鹌鹑,又法力全无,只缩在墙角不敢过来。
“阿宏!你过来!”
晁清河赤红了眼睛,额角满是暴起的青筋,他的面容因为竭力而扭曲,神情阴毒狞恶,扭头瞪着床角斥道,这一幕若有有人瞧见,那人或许会疑惑:晁清河和徐琛,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恶鬼?
见鬼始终不动,自己也即将要被徐琛拉入床底,晁清河咬紧了牙槽从颈间拽下一个孩童雕塑状的金色吊坠,把它紧紧攥在心。
缩在墙角的鬼看到晁清河的动作终于怕了,从阴影处爬出,哀求道:“爸爸不要爸爸不要啊啊啊啊!”
只是这一声声的乞求最后却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它代替了晁清河被徐琛拖入床底,
待夜晚重新恢复平静时,这间屋子的床底便仅剩下一个头颈断裂,全身惨白,如同骨灰浇筑的孩童雕塑。
回想到昨晚自己要牺牲掉养了那么多年的鬼才能从徐琛里暂逃死劫,晁清河心中越发恼怒,面上虽丝毫不显,还附和着谢印雪的话,状似担忧:“是,而且今晚如果还是徐琛唱戏,那些村民肯定会气得杀了我们,可我们又没法把徐琛送走。”
要把徐琛送走就得死人,然而谁会想死呢?
“我们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廖鑫阳喃喃道,“难道真要去找摆渡者np请他帮忙?”
但这方法治标不治本,最后同样也会死。
谢印雪一开始是别找摆渡者np帮忙,要找也是找他,谁料如今谢印雪也表示他无能为力,那么他们只剩下找摆渡者np求助这条路可走了,毕竟他们总不能让一个参与者主动去死,送走徐琛吧?
他们不知道,虞沁雯、段颖和李露茗都愿意做这个牺牲的人,甚至在昨晚就已经尝试过了,却没能成功。
此刻一听廖鑫阳提起摆渡者np她们便骤然反应过来——直接去死太不值了,为什么不和摆渡者np做交易呢?就算会在后续副本死去,那起码可以通关副本,而且还能多活一个月,有时间和家里人交代后事。
段颖冲到谢印雪面前,眸光熠熠道:“谢先生,您曾经过您知道摆渡者np的身份,那请您现在告诉我吧,我想和摆渡者np做交易。”
谢印雪垂眸望着她,轻声道:“然后公布通关线索?”
段颖点头:“是的。”
等完成交易后,她会公布通关线索,帮助其他参与者通关。
即便不,谢印雪也清楚她要做什么,第一个副本里的卫刀一行人就是这样活过三个副本的,赫迩之梦号上奈奈和云茜也曾告诉过他,有些人不是被骗,也愿意与摆渡者np做交易,因为他们要将通关线索卖给其他想活命的参与者,换取高额报酬,为自己的家人安排后路。
可这种法子也存在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如果碰上了赫迩之梦号那种情况,就完全无用——能保命的黑色硬币摆渡者np只会给予和他做交易的人。
所以谢印雪问她:“和他做交易,万一他只能保住你一个人呢?”
段颖愣住了。
“那就让我死。”
众人闻言愕然转头望向出这句话的李露茗。
李露茗却不看旁人,垂头低目走到段颖身边,轻声:“我死了以后,你们再把我的魂叫回来,我会好好帮你们唱完戏的。”
随后她转过身,抬眸直视着黎弘的眼睛,朝他深深鞠躬道歉:“黎弘,都怪我把你骗去了文馨楼顶楼,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我不希望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黎弘更加讶然,张唇道:“茗茗”
谢印雪神色未变,目光落到李露茗身上,问她:“你又没死过,你怎么保证自己死后性格还是和生前一致呢?万一你死后变得和徐琛一样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不仅把李露茗问懵了,也让同样预备赴死的虞沁雯不出话,三个女生呆呆的,只觉得自己死于不死,好像都没有办法完全救下大家。
晁清河很想高声:管他那么多,先让她们死了,送走徐琛看看啊!或者去个人和摆渡者np做交易,看看通关线索是个人还是群体的再啊!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他一旦出这些话,便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虞沁雯嗫嚅道:“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谢印雪缓缓勾唇,昂首:“直接招鬼。”
众人:“?”
不是,一个徐琛他们都还没送走,还要再招鬼吗?
谢印雪却继续道:“闵元丹只了要把鬼送走会死人,没一定得送走我们才能继续招鬼,招来个听话的新鬼换他上台,不让徐琛唱戏不就行了?”
好像很有道理。
众人听完仔细思量须臾,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理论上来行得通,但难点就在于:他们要如何判断招来的鬼是否听话,以及如何让徐琛不登台唱戏。再此法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等到天黑后才能知晓。
因为“请鬼吃粮”必须在天黑后才能进行。
众人心怀忐忑走向广场,准备在后台那等天黑后前往十字路口。
结果众人到达后台梳妆室后,却仅看见来给他们重新补妆整理发髻的李婶,和坐在摇椅上扇塑料扇的闵元丹,至于昨天待在这里的徐琛则不见了踪迹。
“班主,徐琛呢?”
“我不知道啊,早上来这就没见过他了。”闵元丹摇了两扇凉风,完又问,“怎么?你们把他送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对视几眼后:“我们没人送走他啊。”
昨晚都没死人,怎么送走徐琛?
而闵元丹早上一大早就过来戏台这里待着了,不像众人还在村屋内院里磨蹭半天,所以他应该是第一个到后台的人,如果连他都没见过徐琛,那么徐琛到底去哪了?
众人想不出答案,纵然晁清河觉得徐琛会消失有可能因为他杀了鬼阿宏,但是他也不会吱声,更不可能将自己养鬼的事告知众人,否则那不就等于直接告诉黎弘、李露茗他们,自己就是那个在文馨楼顶楼放古曼童的人了吗?
于是大家都没去深究徐琛到底去哪了,因为他消失之后,众人便可以再次招个听话的鬼来配和他们唱戏,而不必担心徐琛登台后四处捣乱了。
闵元丹也再次拎着皮箱带领众人,在村民的看守下赶赴巷子路的十字路口,并在那里重复执筷敲碗,请鬼吃粮的招魂仪式。
没过多久,寂静的夜色中再次鬼影幢幢。
村民中的提灯熄灭之前,众人看见无数厉鬼冤魂伴随充满腥湿的坟土气息的阴风朝他们扑来,即便这些景象很快就随着蜡烛的熄灭归于黑暗,但大家却觉得那骇人一幕的残影依旧停留在他们眼前,令人难以呼吸。
不过这样的恐惧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黑暗中很快就亮起了一簇明光。
众人刚顺着光看向黑暗中唯一的明亮之处,便瞧见握明光的谢印雪抬脚踹走一个长相凶悍,满嘴尖牙一看就很不听话的恶鬼。
闵元丹没管谢印雪的动作,他站在血碗旁边,瞪着谢印雪中的发光物体问道:“此为何物?”
谢印雪答:“电筒。”
众人:“”
身为老参与者的路陵进入游戏时带了些行李,电筒他也有,可是在这个副本中他们不缺照明工具,路陵便从没想过要将电筒带在身上——他穿的戏服也没有口袋供他放这些杂物。
路陵觉得谢印雪的戏服也不可能有口袋,那他这电筒是藏哪带过来的?路陵想不通。
他更想不通的是谢印雪挑选听话乖巧鬼的方法竟如此简单粗暴,为什么那些恶鬼在谢印雪面前就像个软皮球?没一点反抗能力,这合理吗?
谢印雪不会就是那个摆渡者np吧?
不然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路陵眼睁睁看着谢印雪踹走许多凶神恶煞的厉鬼,最后只留下面容俊秀,削瘦清癯的薛盛。
“就他了。”
谢印雪完便停下了敲碗的动作,终止继续招鬼的步骤,而在这之前,薛盛就早已迫不及待奔到了血碗边开始碗内的血和饭,让自己得以显形停留在人间。
众人沉默地望着薛盛,看守他们的村民也盯着薛盛嘀咕:“咋是薛盛呢?”
“他来这做什么?”
黎弘问谢印雪:“谢先生,他就是您要的听话鬼吗?”
谢印雪颔首:“是。”
应伊水却有些怀疑:“他会听我们的话吗?”
“一定会。”谢印雪垂眸睨着咽下最后一口血饭的薛盛,笃声道,“因为他有事求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