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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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廖鑫阳刚跳上渔船招呼着众人赶紧上去,并将船桨分发给大家,水岸边上的树丛中忽然就亮起一些火把。

    高举火把的人群中,有个男人指着他们大叫:

    “薛老爷子您看,我什么?”那是高禾的声音,“他们果然想带着杨若兰逃跑!”

    “很好。”薛老爷子的面容在火把明灭摇曳的焰光中阴鸷冷酷,“允诺你的那些钱,我会让人给你的。”

    众人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必定是他们的行踪被高禾这个整天在丰年寨里游荡的人发现了,然后他告密到薛老爷子那里去,薛老爷子和庆丰村长才带领着村民在这里守株待兔,就等着他们自投罗。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站在薛老爷子身边的庆丰村长寒声道,“我给你们最后一个会,带着杨若兰回来,今晚好好把戏唱完,你们的过错我们便既往不咎,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别理他。”柳不花径直上了渔船,握着船桨道,“我们赶紧走,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

    话音才落,一枚利箭便从人群中朝柳不花射来,要不是他躲得快那箭就插在他肩上了,柳不花定着落入水中的箭身惊讶道:“他们还真有武器?”

    段颖一咬牙,和李露茗还有虞沁雯跳到渔船上:“快上船!我们进海了他们就射不中我们了!”

    庆丰村长看到众人胆子还是如此大,只得转而威胁杨若兰:“杨若兰,你自己走了轻松,你哥哥和弟弟呢?你想过他们没有?!”

    这话一出,便成功让已经迈开腿的杨若兰霎时停住所有动作。

    她惶惶转过身,却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身穿喜服,面庞惨白泛青,在夜色中诡异又有些悚然的男人,但杨若兰望着他,两行清泪便倏地下来了,颤着唇唤出那人的名字:“阿盛”

    薛盛望着她露出一个的微笑:“若兰,我来送你。”

    杨若兰泪眼婆娑,贪婪着用目光描摹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心爱之人的面容,摇头道:“可我不能走我哥哥还有若明——”

    “没事的,我会留在这里替你保护他们的。”薛盛轻声打断她的话,“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杨若兰哽咽着,抬想要触碰薛盛的面颊,“可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薛盛牵起她的,引着她走上渔船,“只是现在要分开而已。”

    最后,薛盛轻轻一推渔船,双目痴痴地凝望着杨若兰:“我已不是人,我有我的去处,你也有。若兰,你要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天地,你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姻缘。”

    她非人类,自有去处。

    这句话原是白蛇传中一句台词,也写在了闵元丹发给众人的剧本之上。

    在丰年寨长大,听了无数遍戏班子唱戏的杨若兰自然也对这句话烂熟于心,她扑到船沿,竭力朝薛盛的方向伸出,渴望再触碰一次他,潸然恸哭道:“阿盛!我找到了我已经找到了啊!”

    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大,正如他们此刻的身份——一个死魂,一个生人,永远隔着生死的天堑。

    水岸边的村民们见他们要逃,立马就冲了上来,但是堪堪近岸,便被水里伸出的臂扯住脚踝,那些臂纤细青白,指甲被染成刺目的血红,死死攥着村民的脚踝不让他们追上参与者们的渔船,恰如往年她们所做的事一样:阻止新的冥婚在这个村庄里结成。

    高禾稍微走得快了些刹不住脚,竟是径直被他妹妹高婉拖入水底,遭了报应。

    然而村民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终究还是有几个村民登上了装有发动的渔船,立马加速朝众人的渔船追来,哪怕大家都费尽了全身的气力使劲划桨,但村民们与他们的距离仍是越来越近,而他们还有武器。

    一支支箭自大船上射来,全然不再顾渔船上众参与者们的死活,村民们已趋近癫狂,双目赤红,朝着杨若兰喝道:“杨若兰!你回来——!”

    很快,李露茗的臂便中了一箭,她痛得直惨叫,但忍住痛后依旧使劲划着船桨,不肯放弃。

    晁清河虽然没中箭,却开始放慢了划桨的速度,还撺掇着众人回头:“我们不可能保持这样的体力和速度划上四个时,迟早是要被村民们追上的。”

    实话,晁清河也不想放弃,但他不愿意为了一个杨若兰而将自己的性命送入危险的境地,直接按照闵元丹给出的方法通关不行吗?

    何必要因为一个np而如此费劲?

    他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带杨若兰走啊,但是走不了,杨若兰又那么想和薛盛再一起,既然薛盛能够劝服杨若兰离开,那么杨若兰也一定能劝服薛盛帮他们唱完戏完成冥婚的。

    “几位先生”杨若兰也哭着对众人,“实在不行就放下我吧我不能连累你们啊”

    谢印雪见状也停下了划桨的动作,轻声缓缓道:“这一路果然艰难。”

    他们用劲这么久,夜已将明,天际处有晨光乍现,可他们通关的黎明曙光却遥遥难等。

    “我早就告诉你过了。”步九照动作即使没停,可也阻挡不了渔船渐渐慢下的速度,“这条路几乎是不可能走得通,我们运气已经够好了。”

    好到只有一个徐琛死去,好到哪怕到了现在,听完杨若兰的哭泣后,参与者中也只有一个晁清河反悔想放弃。

    倘若他们死的人再多几个,后悔不愿再划桨的人再多些,他们都已经被村民追上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快了。

    而在这中紧要关头,谢印雪望着水岸边跪在薛老爷子身旁,抱住他双膝不让其前行的薛盛,喃喃念了闵元丹给他们剧本中的一句台词:“人若无情不如妖,只要有情妖亦人”

    听到“妖”这个字眼时,步九照眸光微动,抬头却看到青年目光凝着海面上旭日东升的景象,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全然不相干的问题:“步九照,你觉得我冷漠吗?”

    “冷漠”步九照没有丝毫犹豫便给了他答案,“因为我们两个很像。”

    “可我原先也有想救的人,只是我救不了。”谢印雪望着那轮日出,声音越发的轻,“哪怕我生来的使命就是救人。我也依然救不了我在乎的人。”

    不过这些话一字不落全被步九照听到了。

    他再次侧首看向谢印雪,只见青年向来苍白的面容,被天边暖色的晨芒一照,便如霰雪消融,霁月乍现,再不见从前的半分疏冷,那些鎏金曦光在他如墨似潭的瞳底流动,却仿佛带着融融的温度,一度让步九照想要伸,渴求抓住那些他渴求了百年千年的温暖。

    但他没有真的伸,他只看着青年从船座上站起,一字一句沉声道:“从那时起,我便更加竭力的学习我门玄法,因为我想要这世上只有我不想救的人,而再无我救不了的人。”

    “正如我不想死,这世上就没人可以收走我的命。”

    罢,谢印雪便从袖管中掏出一叠黄纸,挥袖往身前一扫。

    那些轻飘飘的黄纸上面没有任何字迹,也并未飘落,而是悬浮在他周身。下一瞬,谢印雪将食指指尖凑到唇间,抿唇咬下,指腹间溢出的鲜血便这样在他红润的唇瓣中央留下了一抹更艳的颜色。

    步九照怔怔的望着他唇间这道姝色,其余人却是瞠目看着谢印雪以指为笔,血为朱砂红墨,在黄纸上绘下复杂难懂的纹样。

    仅数次眨眼的功夫,那些黄纸便已成符,隐隐泛着润泽的金光。

    瞧见谢印雪这一举动的晁清河瞳孔皱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因为他比在场任何人都要震惊——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与朱,天师以血绘符并不稀奇,可像谢印雪这样一次能成近百张符,且无一张失败的人他生平却是头一回见。

    更加众人震撼的是,谢印雪再一拂袖,那些符咒便如利箭般直直射入云霄。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穹就在这一刻风云骤变,天光晦暝,他们身前的水面似被寒风席卷而起,形成一道磅礴的滔天啸浪,就如同白蛇传中白素贞水漫金山那般,将他们与村民追上来的渔船隔出一堵不可逾越的水墙。

    这股巨浪更是犹如东风,直推着他们朝北边疾去,顷刻便将他们带离了丰年寨。

    杨若文口中原本需要四个时的航程,他们仅用了一个时就看到了海面另一端的岸沿。

    “到岸了!到岸了!”廖鑫阳激动地跳了起来,“我看到岸沿了!”

    晁清河同样松了口气,低声道:“竟然真的能通关。”

    船上其他人也与廖鑫阳一样亢奋。

    而杨若兰从船上下来后,却是直接跪倒在沙地上,攥起一把泥土捧在心前痛哭——她和薛盛曾经约好了要一起离开丰年寨,由他带着她踏遍她不曾涉足过的每一片土地,但是最终靠岸的只有她一个人。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谢印雪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句话像是对她,又像是对自己。

    一路上都在对谢印雪这样对待一个np没有意义的步九照,这一刻望着这一幕却没有再开口。

    此时天上凝聚的乌云已然散去,明朗的天光重回大地,步九照沐在他最喜爱的暖光中,目光却不肯从谢印雪身上挪开。

    因为他发现青年脸色比雪还苍白,四周明媚的阳光也无法为他再渡上任何暖意与温度。

    “干爹”柳不花担忧地上前扶住他。

    谢印雪借着他的搀扶站稳,却垂眸道:“我没事。”

    不远处的马路边上,有个开大巴车的司在他们挥:“诶——你们是要坐车离开码头的游客吗?快来上车了!”

    岸沿附近没有什么明显的建筑,通关过几次副本老人路陵知道副本结束的触发点可能就在这辆大巴上,便对众人:“走,我们上车吧。”

    众人便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大巴车走去,杨若兰仍是跪在岸边没动,上车时应伊水问了司一句:“师傅,要给车票钱吗?”

    司笑着摆摆:“到了终点再给吧。”

    然而终点在什么地方,到终点后又到底要给多少车票钱,众人一概不知,他们上车后便陆陆续续在车厢里找了位置坐下,随后再往岸边看,杨若兰的身影也不见了。

    柳不花扶着谢印雪到最后一排落座,想着这里座位多些,或许能让谢印雪躺着休息会儿,却没想到他屁股还没坐热乎,步九照也跟着在谢印雪身边坐下了。

    “步先生,可以请你去前面坐吗?”柳不花好言好语和步九照商量,“我干爹身体有些不适,我想让他躺下好好休息一下。”

    “可以躺我身上休息啊,我不介意。”步九照面不改色道,完还努努下巴,指示柳不花,“或者你去前面坐也行。”

    柳不花:“”

    这个参与者言辞怎么和第一个副本饕餮宴中的厨师阿九一样孟浪啊?

    谢印雪斜睨步九照一眼,对柳不花:“就这样坐吧,反正没多久大概就要出副本了。”

    “好。”

    柳不花向来对谢印雪言听计从,闻言便不再多,乖乖坐直身体等待离开副本。

    等着等着,柳不花渐渐觉着自己有些困了,上下眼皮开始不住的打架,浓烈的睡意揪扯着他往梦里坠去,而他也没能抵抗住这股困倦,屈服了。

    坐在他旁边的谢印雪虽然身体很难受,但意志力比柳不花好太多,最主要的是就在他快要睡去时,他忽然瞧见一枚圆形的镜子从车门那里往后座滚来。

    镜子的体积很,所以滚动时没什么声响,也可能是因为车上的人都睡着了,因此没人听到它发出的动静。

    唯有还没睡去的谢印雪看到它缓缓滚到晁清河的脚边便突兀地停下了。

    被镜子撞了下脚踝的晁清河也惊醒一般睁开眼睛,等看清自己脚边的东西后瞳孔先是猛地缩成针尖大的一个点,且随着面容逐渐狰狞、扭曲变形而缓缓扩散,最后扩散开占据满整个黑色的眼珠——瞳孔放大,晁清河死了。

    如果车上的其他人还醒着,并看到了这一幕,那么他们肯定能够辨认出,晁清河的死状和他们在戏台梳妆室镜子中所看到里的徐琛的死状完全一样。

    都是被吓死的。

    只是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睡去的参与者们大概也不知道,徐琛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他一直跟在晁清河身后,“请鬼吃粮”这个游戏,若是请来的鬼不愿自己走,那么玩家要把请来的鬼送走,就得以命送鬼。

    而那枚镜子就这样一直停在了晁清河尸体的脚边,静静的没有再动过,就是失物物归原主似的。

    谢印雪也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等再次睁眼,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家山头明月崖的四合院凉亭中,旁坐着柳不花,身前坐着他的徒弟沈秋戟。

    沈秋戟少年老成,面无表情提醒他:“师父,笔和纸不见了。”

    “无事。”谢印雪神色如常,“再取新的纸笔来便好,我们继续招鬼。”

    沈秋戟闻言又问:“你们是去了那个什么‘锁长生’之中吗?”

    “对,里面有好多美女姐姐!”这句话是柳不花回答的,他的语气先是欣喜,继而又转为失落,“可惜都盖着红盖头,看不到连脸。”

    沈秋戟:“”

    看不到脸你怎么知道美不美呢?

    不过沈秋戟也知道这中话柳不花不会听,他盯着谢印雪的脸看了片刻,踌躇了几秒,还是关心道:“您脸色不太好看,请多注意休息。”

    谢印雪望着一向冷酷如今却也学会体贴人的徒弟,登时面露感动,点头:“好,师父带你见完鬼再去休息。”

    沈秋戟:“”

    在副本外见鬼是不可能的,这中事得看运气,三人在凉亭里试了大半宿也没见着一个鬼影,沈秋戟年纪更是都开始打瞌睡了。

    “罢了。”谢印雪也只得作罢,“天命如此。”

    沈秋戟闻言立马欢天喜地从蒲团坐垫上蹦起,重回自己房间里睡觉。

    谢印雪:“”

    “这孩子跟谁学的?”谢印雪摁着额角头疼道,“学我门玄法时怎就没有这般快?”

    柳不花安慰谢印雪:“干爹,这中事天赋使然,强求不来的。”

    谢印雪完全没觉得自己被安慰到。

    他看了眼黑黢黢的夜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问柳不花:“不花,你有黎弘的联系方式吗?”

    “好像没有,不过我有萧斯宇的,他们俩不是好兄弟吗?应该会有黎弘的联系方式。”柳不花思索几秒后告诉谢印雪,随后又问他,“干爹,你要找黎弘吗?”

    谢印雪道:“嗯,不过也没必要。我只是发现了我们进入游戏的时间不一样,却都出现在了一个副本中。”

    他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觉得自己进入“锁长生”副本中的次数越多,寻不到答案的谜团也跟着逐渐变多。

    就比如这回的“救姻缘”副本,实话其实难度不高——前提是没人死亡。

    一旦有人死亡,哪怕只是一个,难度都会完完全全的翻倍,通关几率微乎其微。

    因为有人死后,如果召来唱戏的鬼不是薛盛,那么众参与者就不可能把戏唱好,从而被村民们杀死;可就算召来了薛盛,他配合众参与者唱好戏的前提是救杨若兰离开丰年寨,而通过这中方式的艰险程度是前者的数倍;此副本中步九照这个摆渡者np竟然还是参与者,身份如此难猜,如果参与者们在这个副本中因为专注于寻找他,而认错了摆渡者np,那么只会死得更快。

    从该副本通关需要众人团结的初衷来看,“锁长生”的目的似乎并不是要众参与者们死去,那它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

    谢印雪到现在依旧猜不透。

    而想不明白的事,一昧沉思也得不到答案,反正他只要活到最后,就一定能够寻出答案,于是谢印雪转身回卧房睡觉,打算好好休息几日。

    谁料第二天一封书信的到来,却打乱了谢印雪的计划。

    “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吗?”

    谢印雪望着柳不花递到他中样式古朴,在外封红框内写着“谢印雪亲启”五个陌生字迹的信封,蹙眉问道。

    “不知道啊,上面都没有地址,信是我今早开车下山遛弯顺便扔垃圾时发现夹在我们家大门上的。”柳不花挠挠头,“我看上面写着干爹您的名字,就给带回来了。”

    谢印雪没有再别的,直接拆开了信封口。

    里面装着薄薄的一页纸,那张纸上写的字也不多,只有到丰安郡坐十四路大巴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不过哪怕仅有寥寥数字,也能从其笔记中看出写信者笔力苍劲雄厚,谢印雪欣赏这副好字,但或许是人们常“字如其人”的原因,他瞧着这副字,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

    可那人不是np吗总不可能在现实里出现吧?

    还有信中提及的丰安郡——谢印雪让柳不花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地方离他们也不算太远,坐一个时飞到当地州府后,再开半个时车便能到达。

    谢印雪收好信纸即刻便买了票,和柳不花一起踏上前往丰安郡的路。

    在飞快降落时,柳不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望着下方的风景,突然指着下面一片清澈如蓝的湖:“干爹你看,这里有好大一片湖。”

    谢印雪顺着柳不花所指方向望去,看见那片湖的瞬间脑内便骤然闪过一抹灵光,不过他并未马上出,待到达丰安郡,又等了十五分钟成功坐上十四路大巴后,谢印雪才对柳不花:“这一路大巴我们或许坐过。”

    “啊?不是吧?”柳不花愣住,“干爹,我以前从没来过这里啊。”

    谢印雪来没来过柳不花不敢肯定,但他可以确定今天他是第一次来到丰安郡,也是头一回坐这个十四路大巴。

    “我们不是在现实中来的,而是在‘锁长生’的副本里。”谢印雪目视大巴外的景色,语调轻缓的问道,“你不觉得,丰安郡这个地名,和丰年寨有些相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