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骤然,极为不好的念头自项云擎心底盘踞
项云擎欲迎娶医官,喜服自必不可少,早早他便叫人去了一趟琉璃轩,那琉璃轩的绣娘手艺巧湛,不出半月,两套云锦喜服完美竣工。
如那时给云非羽制裁新衣如出一辙,项云擎也亲自将那喜服双手捧上,端至医官面前。
也如那时调戏云非羽一般,他也耍起流氓,将医官拉至内殿,一脸别有所图道,“这喜服穿戴繁琐,本王为你更衣,你且先试试,若有不合,可叫他们再重新改制。”
遭雷劈的谎话,这禹王得是越来越顺了。医官身高几尺,身宽几寸,怕是他闭着眼睛都能执笔写下,他竟是睁着眼睛尽瞎话,道唯恐喜服尺寸不合。
医官叫他伸过来的手吓得惶恐,连连后退,以示拒绝。
见医官又要躲着自己,项云擎急了,不由分,将人搂进怀里。他紧紧地抱着医官,语气透着一丝祈求,“可是还不愿原谅本王吗?”
医官不懂项云擎在什么,他想推开项云擎。
项云擎察觉怀中人的用意,将人搂得更紧,“玉儿…”
“…”医官浑身一震,心中惊骇不已,想要推拒项云擎的手悬在那儿。
他已然伪装得很好了,许多习惯也都迫自己一一改掉,哪怕是对项云擎的一颗真心,他都藏了起来,这人却为何还是发现了他并非医官长风。
项云擎一开始也尚未发现医官实为自己心上人云非羽。他心中,心上人至来一身清冷,举止文雅,断不是医官这般模样。
诚然,医官又不会话,腿还落了残疾,身上又比云非羽了一些,两者之间差别如此之大,纵然项云擎将人珍之入骨,自然也发现不了。
那次不心的拌脚,医官实实地扑在他身上,瞧着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同他的心上人一无二样,还有落入怀中的身体…
项云擎更是发现医官这眉清目秀的脸,实为戴了人皮面具,是以,他笃定是自己心上人回来了。为不再惊着心上人,加之自己一直想给人一个交代,便才顺着医官的身份,不动声色,叫人以“长风”之名入住王府…
…再有些时日,他就要迎娶心上人入府了,他原想等大婚之日再挑明此事,忧心届时的唐突之举会吓坏心上人,适才借着试穿喜服的由头将事情挑明。
…
项云擎将人又搂紧一分,“当年三日七令,本王可以解释。——我非有意置云家将士之生死于不顾……”
……当年三日七令,着实非项云擎本意。
粮草被齐宁远派人投过剧毒,援军又为齐贼势力,齐贼老狗本就忌惮云家,一直想要除之而后快,知晓御林关一战尤为关键,齐贼老狗便动了心思,做了手脚。
项云擎得到消息,唯恐云家军遭遇暗算,有去无回,方才连下七道加急禁令截停后方援军,火烧成吨粮草…
…
云家军虽因粮草后援迟迟未到而死得冤枉,却也不曾枉死,面对敌人的强攻,他们从未退怯,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都是血战沙场的英雄。
他们不是为奸人所害,是为守候生存在御林关后,数以万万计的百姓战亡。
他们都是项朝的英雄。
…
医官轻轻地将项云擎从身上推开。他抬头瞧着这人,终于是敢于正面瞧着了,瞧着瞧着,他低眉,定定地瞧着项云擎的胸口,想着当日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气糊了心智,气之不过,提剑问人,生生将这人刺了个鲜血直流。
待他听得当年真相,每每想起被他刺了一剑却还着力将他护于身后之人,他便觉心中绞痛得厉害。
那人可曾怪他?
如是想着,却又暗道,“若是怪罪于他,又怎会将他护于身后,不允任何人伤他!”
天牢一入,一夕倒下,稀里糊涂叫人于天牢之中劫走,幸得桑榆遇见。那人将他带回以图,好生照料,万般呵护。以图一趟,养伤期间,当年三日七令之真相他全部明了。
那时方知自己犯了蠢。
方知这人待他何其珍重。
方知自己报仇寻错了对象。可叹这威风凛凛、大杀四方之人,于他情深,被刺一剑却还要将他护于身后。
他抬手抚上项云擎胸口被自己一剑刺穿的地方,眼中盛着心疼与愧疚。
当时…一定很疼!
项云擎将他重揽入怀,“若是玉儿尚在恨我,要我如何偿还,玉儿下便是,便是要本王的命,本王都给,只莫再离开本王,莫再叫本王寻你不得。”
项云擎真真吃够了见不着心上人的苦。
云非羽失踪后,一日未能寻得,他便一日挑灯夜批奏折,如遇没有奏折的日子,他便主动包揽朝中一众大事务。
幸得夏侯昀、司马渊等人知晓他的性子,如若不然,一个代政王,这般殷勤付出,怕是要让人唯恐他欲成为第二个齐贼了。
项云擎声声真切,句句诚挚。
他为之动容。
在以图养伤的日子,无数个日夜,他总想起这人。午夜梦回,总惦念这份温暖。一朝得以回朝,他想,终是可以去见这人一面,终是可以好好地去赔个不是了。
他行至王府门前,远远瞧着这人,竟不敢上前了。
于以图时,他为东隅陷害,遭倒一把,伤未痊愈,便连夜长途跋涉地赶路。
路途遥远,行程匆忙,他感染风寒而不知,那日烈日当头,他被晒得头晕目眩,体虚力乏倒于路边,恰逢张太医下朝回府,得张太医伸手一救,他多了一个身份,医官长风。
长风身清,可随张太医自由进出王府,他想,以这样的方式陪着这人也是好的。
如此,便是一声不吭,以长风之身伴于项云擎身侧,他未曾祈求上苍多余眷顾,只愿此人现世安好便可。
不想,项云擎竟已然晓得他真身为何人。
项云擎拉着心上人的手,细细摩挲,指腹下的手背比先前的时候要糙了一些,瘦了几分,摸起来竟只摸到骨头,咯人得慌。
“这些日子,你可是一直住在张太医府?”
项云擎暗思,若真是如此,那难怪了自己一直未能寻得玉儿,原来人就藏在他眼皮底下。
想来也是,若非有人有心将他心上人藏起来,凭他倾尽的力量,怎会找不到人。思及此,项云擎想着,这张太医胆子当真大可包天,明知他寻人寻至何种失心癫狂的地步,这老匹夫竟还将他心上人藏于府中不,还叫人改头换面不与自己相认。
明日定要找那老匹夫的麻烦!
项云擎此番想得真切。
当事人却摇摇头。
“不是张太医府?那玉儿住在何处?”项云擎稍有蹙眉,想着,不是住在张太医府,那这长的时间,玉儿住在何处?
他浅浅一笑,拉着项云擎的手,将项云擎的手心板正,以指代笔,在人手心落下解释的话。
项云擎却以为心上人不愿同他话,故而一把将心上人的双手紧紧握住,“玉儿可是还不愿原谅本王,不愿同本王话?”
虽玉儿的声音冷冷清清的,时有不悦时,那出口的话叫他气得吐血,可他实实还是愿意听玉儿同他话的。那声音是清冷了些,可甚为好听,声色虽冷,却如饮清泉,叫人心里舒爽。
这些时日,他顺着心上人,想着人既不愿开口,那便罢了,且先等着便是,待他为人正了身份,给了名分,再叫人开口同他话就是。
然,听得项云擎这话,那尚未从心中散去的一幕幕如噩梦来袭,他浑身一颤,连带的,被项云擎握在手心的手都颤抖不已。
他眼中盛着恐惧,及深伤。
那恐惧虽是一闪而过,项云擎眼尖,只一眼便捕捉到了。
“玉儿…”
骤然,极为不好的念头自项云擎心底盘踞。他的玉儿…可是真的不会话了?可是真的变得口不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