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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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8月23日, 西安

    横下心来的白龙仰天长啸,腾空一个回旋,狠狠压住方圆百里的厚厚冰坨,偌大陈塘关顿时被笼罩在底下, 眼看倾灭在即。一个英姿飒爽的俊秀少年抬头瞧一眼, 一言不发, 踩着风火轮霍然凌空而起, 漫天火焰随着混天绫火尖枪如影随形。

    “日月同生, 千重灵元”尽管第三次刷哪吒, 身畔琬依然兴奋极了,双眼紧紧盯着屏幕, 喃喃:“我命由我不由天。”前后排不少盆友也骚动闹腾, 有姑娘奶声奶气喊“哪吒加油啊!”

    天生火命,六臂同生,厚厚冰坨被业火包围着化为水汽,在屏幕正中形成一朵盛开的红莲--不管什么宗教神话, 《封神榜》还是印度神灵, 莲花都是神圣且至高无上的, 叶霈想。

    七月流火, 八月未央,盛夏时节的十三朝古都炎热得令人畏惧。刚刚离开电影院,被汗水湿的衣裳就黏糊糊贴住肌肤,可真难受。

    肯德基芒果圆筒,第二个半价, 一人一个。琬美滋滋捧着,兀自沉浸在热血剧情中,不停念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师姐,哪吒真好看啊。”

    琬没怎么看过电影,什么都喜欢,可怜孩。叶霈摸摸她头顶梳起来的两颗丸子,还挺像哪吒的,“前两年还有个大圣归来,回去下个咱俩看。”

    “大圣归来?是孙悟空吗?”琬有点好奇,看着挺感兴趣,却毫不迟疑地:“那先拷在u盘里--我们回家看权游。”

    起《权利的游戏》,也是今年完结的经典美剧,赵忆莲赞不绝口,就连不怎么感冒的叶霈也来了兴趣:被猴子挂在嘴边的“凡人皆有一死”就出自这里。起猴子这位游戏资深玩家,什么《绝命毒师》《纸牌屋》之类如数家珍,前几天解散之前给她一个移动硬盘,里面全套《权游》,居功甚伟地:“原始版本,网上根本找不着了。”

    得好像爱情动作片。

    短短几站路,两人懒得车,溜溜达达回到居所。此时旅游旺季,街面店铺灯火明亮,到一家花店挑了红玫瑰、太阳菊、粉芍药,居然还有大桶装着的荷花莲叶,两人高高兴兴捧了一大堆回家。

    刚进区就遇到拽着辆拖车的骆镔,正从车库往家搬运矿泉水、苏水、橙汁和成桶冰淇淋,黑t恤湿了,额头也满是汗水。“看完哪吒了?”他笑着。

    对于女生,哪吒可以一刷再刷,对于他这种成年人,动画片看个一遍也就够了,于是晚餐之后分散活动。

    “看完了,哪吒好好看,明天还要看。”琬摇头晃脑地。叶霈从挎包拿出纸巾递过去,抓住拖车把手想帮忙,却被他拍两下:“不用,我来。”

    以后家里也要买个这么大的,看着一大车冷饮统统被塞进厨房大冰柜,叶霈觉得太实用了。大黄狗忙着吃肉,叶霈修修剪剪,把花束分别插进两个大花瓶,琬把圆溜溜的荷叶倒过来盖在头顶--叶霈给她讲过皇宫地窟,门前大树的叶子可派上大用场。

    “你俩玩吧。”靠在厨房门口的骆镔静静看了一会,半天才看看手表:“明天还是八点,我接你们吃早点,再去车站接猴子--他十点就到。”

    琬连连点头:“要吃胡辣汤,还有甑糕。”

    那是糯米、芸豆和红枣蒸成的甜品,还撒了葡萄干,不怪琬念念不忘,叶霈想起来也有点饿了。“那~就到时见了。”她挥挥手,顺手拎出一支红玫瑰送他到门口,“不见不散,拜拜~”

    大门刚一关闭,琬就欢呼着从冰箱取出两听冰峰和一个塑料盒冲到视听室,“看权游看权游。”

    盒盖开,盛着火红柔软的柿子,舀一勺吃,甜蜜如糖,仿佛情人的吻--白天骆镔带两人去摘的火晶柿子;据还不够熟,要下月才行,两人已经很开心了。

    短短几个夜晚,权游已经看完前三季了,“凡人皆有一死”放在一旁,主角头颅动不动掉下来,美人衣裳动不动脱下来,骑士们动不动就拔刀相向,确实够震撼够黄暴--前几天骆镔跟着两个女生看了第一集,发现□□裸裎相对,皇后姐弟私通,尴尬地走了。

    第二天见到猴子,叶霈找机会吐槽:“喂,权游也太~少儿不宜了。”

    满头大汗的猴子正喝冰水,差点喷了:“2019年了,你都能当我侄女了,怎么跟个古董似的。”

    她怒目而视:“我师妹还嘛。”

    猴子伸出手:“那还我吧,回头给桃子去。”

    她凉凉扇风:“少来,等着,看完再。”

    虽然猴子以前胖点,却是北京土著,家里有家底,学历高,进入“封印之地”之前挣得也不少,即使前半年集训期间也每天回家,叶霈以为他老婆一定很有魅力,今天一看却大出意外:猴子老婆足有一米七五,长卷发大眼睛,皮肤很白,却足足有一百四、五十斤,实在胖了点。

    不过他老婆脾气很好,还专门带了北京稻香村点心送给骆镔父母,后者很高兴,准备不少特产给他们带回去,又在叶霈两人附近订了酒店。

    猴子夫妻七、八年前才来西安,兴致勃勃重游兵马俑大雁塔华清池,叶霈三人早已玩遍,于是兵分两路,傍晚再聚。

    在北京居住数年,国博嘛叶霈自然是去过的,什么明孝端皇后凤冠、圆明园兽首、菩萨坐像、四羊方尊、后母鼎以及各种珍稀瓷器都对照资料欣赏过;此时来到陕西博物馆,同样大开眼界。

    泛着铜绿的西周五祀卫鼎、玫瑰色的汉朝皇后玉玺、雕着马儿的鎏金银壶、金灿灿的鸳鸯莲瓣碗、尊贵俏皮的镶金兽首玛瑙杯、鲜艳明亮的唐三彩载俑骆驼,腾空欲飞的金龙

    “真漂亮呀!”琬围着一个唐代的鎏金团花镂空银香球转,半天舍不得走,“唐朝人真幸福。”

    叶霈指着一个刻着海棠花的瑰丽银盘,“师妹师妹快过来。”

    地头蛇骆镔不免得意,有种“开玩笑呢”的由衷自豪,“怎么样?没白来吧?实话,我们这里比国博还强,只不过得给北京面子,压着呢--十三朝古都,闹着玩呢?”

    吹牛吧,叶霈拉着逛花眼睛的琬朝前走,足足两个钟头只看了几间展厅,照这速度,天黑都别出门了。

    咦,前方展柜摆着金黄黄明灿灿的麟趾马蹄金,这回连她也舍不得走了,连连拍照。

    傍晚精疲力尽的三人到一家当地人青睐的餐厅,又给猴子夫妻发地址过去,同来的居然有四个:老曹施也到了。这几天叶霈发美食景点照片到朋友圈,施心血来潮,拉着老曹就走,失去不少队友的后者也想散散心,算是一场走就走的旅行。

    长安葫芦鸡、老陕四绝、烩三鲜、酿皮子、枣沫糊、晾衣毛肚、金线油塔、桂花凉糕,又要了酸汤水饺、臊子面、肉夹馍和水盆羊肉。叶霈对着红艳艳的石榴包拍照,发给桃子“过来啊,带着你女朋友。”半天才收到一个发呆的回复。

    看来还在郁闷。

    琬依然要吃羊肉泡馍,满满两大碗摆在面前,也不和别人话,自顾自埋头苦吃,把施看呆了:她为了保持身材,只敢吃点凉菜。

    一点都不奇怪,练武之人嘛,消耗很大,力气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叶霈记得师傅晚年依然精力旺盛,白菜猪肉香菇饺子一煮十几盘,自己和师傅琬吃的干干净净。

    有猴子老婆在,大家不提“封印之地”的事情,仿佛六位好友来西安旅游,投奔地头蛇骆镔。后者请女生们尝尝牛奶似的稠酒,听“贵妃醉酒”就是这种酒,又要了西凤酒分给男士。

    傍晚八点,骆镔接个电话,几句就出门了,大家也就准备散了:猴子夫妻清赶高铁,实在累了;老曹出来的急,没带什么衣物,准备购置点;琬最积极,兴致勃勃“师姐我们去刷哪吒”

    四刷?琬真是个孩子,叶霈捏捏她丸子头,今天戴得红发卡。眼看老曹喝得多,摇摇晃晃吐了,施嗔怪地扶着他奔洗手间,咦,骆驼还没回来?

    今晚月亮很好,银白明亮,看着就舒服,和“封印之地”中那轮红月亮一点都不同。结账出餐厅,叶霈很快在路旁大树下找到男朋友,只见他满脸严肃,皱紧眉头不时低声询问。

    二队的事情?叶霈本能地联想,走近些,能听到“银獴”、韦庆丰大池的名字。

    是银獴队,“封印之地”南边其余三队私下都叫他们“□□队”,口碑很差劲,除了三道关卡和年底,不常交道,叶霈本能反感。

    餐厅摇摇晃晃出来几人,正是猴子老曹他们,朝这边摆手,各自车走了。琬蹦蹦跳跳出来,哼着歌儿坐在不远处店铺台阶翻看今天照片,手边放着一袋给大黄狗的鸡骨头。

    足足二十分钟,骆镔才挂断电话,望着她琢磨什么,半天才:“叶子,昌哥那边出点事,怕是要和银獴队过过招。”

    叶霈本能深深呼吸,权衡着银獴队几个好手,尤其是队长韦庆丰大池、刚刚通过两道关卡的新人郑一民,“因为什么?”

    “一个女的,莫苒。”骆镔停了停,显然在总结语言,“也是新人,过了两关,韦庆丰的人。”

    那个纤瘦单薄的女孩子?记得她非常美丽,虽然只在闯宫见过,却令叶霈印象深刻。又想起第一次闯宫,到银獴队寻找齐刘海的经历,听到几句风言风语。“她~不想在银獴队混了?”

    骆镔点点头。“她找到昌哥,是想转会,转到我们队来,问题是韦庆丰不放人。”

    “昌哥救过她两次,闯宫时候的事,这么上话的。”骆镔微微笑着,像是感叹樊继昌这么个沉默寡言的人,居然也有浪漫经历。“那个韦庆丰不是什么好东西,莫苒一进“封印之地”就被他看上了,抓着不松手。莫苒几次要走,都走不成,还被他过。外面还好,能报警能找人,莫苒家里也不穷,除了闯宫一线天那两次,韦庆丰拿她没办法;进了“封印之地”就不行了。听昌哥的意思,莫苒现在银獴队大本营,几个人看着,根本动不了。”

    大概还有难以启齿的不堪,骆镔挑重点了,又:“昌哥替莫苒出头,已经和韦庆丰了招呼;那人狂得很,有本事就过来,真刀实枪见个高低。”

    “叶子,昌哥直接找的我,没找老曹。第一,他跟我更熟,第二就比较麻烦。”骆镔有些烦躁,搓了搓脸,伸手进裤兜拿烟。“于德华一倒,不少人散了,分到咱们三个队里,算得上旗鼓相当,谁也压不倒谁。”

    “张得心这人谨慎,又和这事没关系,八成不管;老曹也不乐意:真要对上了,韦庆丰是个疯子,手底下可不弱,天天缠着咱们,没事引几条泥鳅四脚蛇过来,日子就甭过了,何况眼看年底,大局为重。”骆镔深深吸了一口,直截了当地,“那就只能私底下约架。昌哥意思,想找几个朋友过去,出其不意把人带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叶霈想了想,望着他眼睛,“你的意思?”

    骆镔摊摊手,“我欠昌哥人情--没和你过?他来得早,哪个月来着,我忘了,转移的时候惹到了泥鳅,当时大鹏不在,他帮了我大忙。何况昌哥人不错,也靠谱,又是队伍主力,我不能不管,你觉得呢?”

    师傅在世怎么来着?平日需积德行善,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切不可助纣为虐,束手旁观,方能念头通达,心无挂碍,拴意马锁心猿,魔头无处寻,亦乃我练武之人向善本性。

    叶霈回头望望,师妹早顾不上手机了,眼睛亮闪闪盯着自己,不停点头。

    “照这么,我也帮一把。”叶霈深深吸口气,一股练武之人特有的血气在胸中沸腾。“骆驼,波浪卷和施和我不错,经常拉我逛街什么的,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和他们一样,什么功夫都不会,现在会怎么样?能不能遇到你?能不能加入碣石队?”

    “这都放一边。”她摇摇手指,坚定地:“我以前就不喜欢银獴队,不过没办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和我一起的齐刘海就愿意留在那里。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总不能看着男人欺负女人:如果莫苒真想转会,昌哥真想帮忙,那也算我一个。”

    看上去骆镔又是骄傲又是赞赏,双臂搂着她肩膀拍了拍,“好,那就定了。事情能不能成,现在不好,只能尽力。我问问大鹏他们意思,也得和老曹个招呼。”

    身后传来掌声,琬用力拍手,随后叹息:“师姐,我好想陪你进封印之地,好想陪你架,泥鳅男娲都行啊。”

    以前觉得两人陷进一个已经够倒霉,千万别都趟浑水,这一刻叶霈却想:要是师妹也在,找银獴队的麻烦可就有把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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