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特抬起眼睛，他看见了夏油杰走了进来。

    夏油杰的脚步匆忙，他似乎是有些焦急，他快走过来，蹲在了洛特的面前，问道：“怎么了？”

    洛特想要话，但是他的身体却已经渐渐脱力了，那种感觉像是灵魂被抽出了身体，他感觉到了一种拉扯感，好像神志和身体不在同一个地方。

    洛特只能翕动着嘴唇，他想他许了愿望，他想他不想再这么让杰这么痛苦和疲惫下去了。

    夏油杰紧紧抱住了洛特，他伸手去试探洛特额头的温度，却只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因此，他似乎是更加慌张了。

    没有任何时候，他有现在这样慌张过。

    夏油杰意识到，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即将发生了，他好像要彻底失去他的洛特了。

    夏油杰想着，但是明明早上，不，下午离开的时候，还一切都好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洛特眨着眼睛，他静静地看着夏油杰，他看见夏油杰不肯松开抱住自己的手，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去，变成一团有机组织。

    洛特试图话，他尝试这么了，但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只有含糊不清的话语。

    夏油杰的脑袋搭在洛特的脖颈上，因而他能够清晰地听到洛特的很轻、很轻的话声。

    “杰，我许愿了。”洛特尝试笑着，他道，“我想要你活下去。”

    “本来是想许下，和杰在一起的愿望的。”

    夏油杰抬起头，他怔怔地看着洛特。

    洛特道：“但是我想，那是很难实现的。”

    夏油杰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抱着洛特的手掌也哆嗦起来，他感觉自己已经抓不住怀里的人了，洛特的生命力正在飞快地流失。

    “会实现的——”

    “很快就会实现的。”

    夏油杰道：“没事的。我…我送你去医院，会没事的。”

    “杰，不是讨厌猴子吗？”

    “现在不是这个的时候。”

    洛特笑了下，道：“不……我只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杰，我猜我没有许那个愿望，或许是因为——”

    洛特道：“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了。”

    夏油杰怔住了，他难得露出这样失态的神色。

    “洛特……”

    “我们做过约定的。”

    夏油杰道：“我们已经一起逃走了，洛特。”

    “我……”

    夏油杰紧紧地、紧紧地想要抓住他。

    夏油杰的喉头梗住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干涩沙哑。

    夏油杰现在的样子，和他之前站在台上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洛特抬起眼，他感受到自己颈肩的衣物湿润了。

    夏油杰抬起头，他的呼吸急促，他想要抱起洛特，但实际上，他现在很难站起来。

    巨大的痛苦和压抑的情绪似乎击垮了他，让他在这时候能做的，只有抓着洛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许诺之前的诺言，一遍一遍地着不要走。

    即使到现在，夏油杰连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清楚。

    洛特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神谕的力量流入自己的身体，然后他的生命系统因为他动用了那份力量许愿而崩溃。

    就如同弗雷所的那样，一切都解决了，但是他也死去了。

    这具仅是一次性躯壳的东西开始解体，与神谕开始融合，属于洛特的人格和意志消失了，他的灵魂也远去了。

    洛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夏油杰抱着那一堆已经融解成有机组织的一次性躯壳哭泣着。

    洛特很想话，但是他知道自己出来了，夏油杰也听不见。

    他想不要哭。

    洛特想

    请你活下去。

    ……

    【连接转移成功】

    洛特恍惚间睁开眼睛，他看见了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扎着马尾辫的、有着金眼睛的C。

    洛特想到，这里就是天上的国度吗？

    他也这么问了出来。

    C笑了下，他问道：“感觉还好吗，洛特人偶Q84。”

    并不好。

    感觉并不好。

    洛特的记忆混乱不堪，他只知道自己许下了愿望，自己死去了。

    C道：“你可能会感到记忆残缺，因为这具身体是个残次品。”

    洛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的大脑里不断地传来母亲的声音，尖锐刺耳。

    大脑里的那个声音反复地循环，你要做个好孩子。

    可是，洛特想，我之前是个好孩子吗？

    我现在又是什么东西？之前又是什么？

    那个声音又重复道，做个好孩子，好吗？

    洛特道：“好。”

    有一瞬间，他忽然知道之后该做什么了。

    但是下一刻，另一个声音插话了。

    所以洛特清醒了。

    C低下头，他金色的眼睛看向洛特，道：“你没必要那么做。”

    于是洛特知道了，那一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这个世界的神。

    “这里不是天上的国度。”C道，“这里是房子，房子的十一层，一切开始的地方。”

    洛特问道：“什么？”

    C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某一天，我们在真实领域的身体死亡了，在我们死亡的一瞬间，大脑爆炸了，于是一个宇宙产生了。这就是我们所在的虚拟领域。”

    洛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母亲、寄生虫，又是什么？”

    “每个人的大脑里都有寄生虫，操控着他们的行为。”

    C笑着，他道：“对于你来，每个洛特，寄生虫使得你们在房子里总是遵循着的那个道理——你永远被欺负，而且从不反抗。”

    “我——”

    洛特问道：“我为什么必须要那么做，我……”

    C道：“你是虚拟领域的主人公，你生来就是为了杀或者被杀的，你的痛苦和挣扎只是取乐的工具。”

    “什么……意思？”

    洛特颤抖起来。

    如果是那样的话……

    C站起来，他走上前，去开了那台沙发前的电视机，嘈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其中混杂着C的声音。

    C道：“你所有的牺牲都是没有意义的。”

    洛特看着电视机，他看到了自己的那具躯壳死去后的情景。

    屏幕里，夏油杰抱着那具躯壳，他哭泣着，声音渐渐归于寂静，他开始变得更加疯狂。他用那个曾经名为“盘星教”的组织召集了诅咒师和收集了金钱，夏油杰吞食了很多很多的咒灵，他向着一条不归路走去。十年后，他向咒术高专宣战，进行了百鬼夜行。最终，夏油杰失败了，他被五条悟杀死了。

    洛特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景象，他颤抖起来。但是他却没能哭出来。

    “不——”洛特道，“我的愿望明明是，让杰活下去……”

    C道：“这并不是结束。”

    洛特看到电视屏幕里，五条悟没有收走他的尸体，在夏油杰死去后，他的尸体被咒灵占用。

    “为什么……”

    “这就是让他活着的真正含义，他的肉/体活下去了，不是吗？”

    C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平静，他道：“在另一个世界线里，你许愿所有人都幸福，但那做到的，仅是毁灭了所有人。那个楼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你’吃掉了一切，所有人都沉睡在那个‘你’的身体里。”

    “因为他不懂得幸福的含义。就像，你没有弄清，活着的意义。”

    C走过来，他拉起了洛特的手。

    洛特站起来了，他的脚步不稳，他只是跟着C。

    C道：“这是一个能力，一个适宜作为故事结局的能力，一旦你使用了这个能力，你的故事就结束了。”

    洛特被拉到了一间房门前。

    房门明显不经常被使用，门把手上沾着一层厚厚的灰。

    像是洛特时候的家里，那扇不被允许开的门。

    C道：“进去吧，自己去见见真相。”

    洛特站在门前，他犹豫了片刻，开了门，走了进去。

    不过一会儿，他出来了。

    出来后的洛特像是受到了刺激，他撑着墙面，呕吐着。

    C递给他了纸巾。

    “如果……”

    洛特撑着墙，他几乎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轻声呢喃着：“如果我只是一个可被丢弃的物资，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用友好的态度对待他们……”

    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他的世界好像已经崩塌了。

    洛特止不住地，他无法控制地去想，这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意义。

    “我还需要在乎什么吗？”

    C站在他的身边，道：“这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去开启新的故事吧，Q84。”

    C笑起来，他道：“我很期待，这一部的你，会有什么样的故事。”

    洛特很久才站起来，他问道：“C……”

    在离开之前，他听到C对自己道：“你可以叫我查尔斯。”

    C笑起来，他道：“虽然离开之后，你会丧失部分记忆，但我想告诉你的是——”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责怪你自己，洛特。”

    ……

    真实领域。

    操纵者面前的游戏被强制回到了初始界面。

    “结果，他还是死去了。”

    黑发的操纵者握紧了拳头，他想要责怪谁，可是事实上，他只能将一切归责于自己。

    他捂住自己的面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初始界面上，有着黑色背头的、金色眼睛的雨伞人出现了。

    【雨伞人：你肯定以为我违背了约定，但实际上，我是很守信用的】

    【雨伞人：点击开始新的游戏吧。你会再次看见他的。那时候你就会信了。我可是好好照顾他了】

    操纵者抬起头，他皱着眉头，神经似乎是紧绷着，或许自从他收到这份游戏开始他就没有放松过。

    按照雨伞人所的那样，操纵者点开了按键。

    音乐响起。

    【连接成功】

    随后，操纵者看见了屏幕上出现的刚醒来的白发少年。

    【雨伞人：看啊，他现在是这么的乐观积极】

    新的一天开始了。

    洛特醒来了。

    “所以，我该去和房子里的人过招呼。”他着哈欠，道，“然后去上学。”

    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但是醒来的他完全没有在乎上面的时间。

    洛特跳下床，他笑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天的我依旧这样洁白。”

    “我才不想被污染。”

    他自言自语地着，来到楼下，找到了在厨房里的女人。

    女人在见到洛特的时候明显有些慌张，她的双手无处安放，不断地摩挲着手指。

    洛特笑起来，道：“我来拿昨天过的，做凉面的材料了。”

    女人道：“好。”

    “好的。”在完之后，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她从抽屉里拿出袋子装着的面条和盐，干巴巴地道，“都在这了。”

    “谢谢！”

    洛特接过袋子，他将东西放进书包里，挥手朝着女人再见。

    洛特背着书包，开了门。

    在上学之前，还需要去拜访邻居。

    夏目贵志已经提前去学校了，毕竟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真无聊。

    这么想着，他又了个哈欠。

    另一个邻居已经死了，就不用去了吧。

    这么想着，洛特离开了。

    周围的街道上很少有人，公告栏上都贴满了传单。

    白色的传单。

    洛特读出上面的文字，“加入白色社团，变得比你的邻居和狗更出色。起来，这一张张的，还是我亲手贴上去的，好累的。”

    这时候，洛特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于是他又调转了方向，走回了家。

    洛特敲开门的时候，女人正在座机边上。

    在听到门被开的声音后，女人有些慌张地放下了话筒，她还没拨号，却显得无比惊慌失措。

    “你也被污染了吗？”

    白发的少年站在门口，他的神情隐匿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等到洛特走近来，女人才发现他是在笑。

    女人摇着头，道：“没有。”

    洛特道：“我是来拿一样特殊调料的嗯，才发现你没有给我。”

    女人问道：“是…是什么？”

    “次氯酸钠！”

    洛特着，他看着女人寻找着，然后将一罐瓶子给自己。

    “谢谢啦。”

    洛特道：“你是要给杰吗，妈妈？”

    女人在听到这样的话语的时候，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

    洛特笑起来，道：“那就快叫他回来吧。”

    “我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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