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命大。
丛孺张了张嘴,却发现很难发声,他短短的“啊”了下,喉咙已经肿的不能话了。
他被转移到了医院,躺在一间私人病房的床上,贺松彧穿着暗绿色的作训服,脸上都长胡茬了,凌厉的眼瞳幽若深潭。
他用棉签沾了纯净水,给丛孺泛白起皮的嘴唇擦了擦,声音冷冷的,像寒潮来袭般,鼓励丛孺,“以后多吃宵夜,尤其路边摊烧烤。”
丛孺:“……”
贺松彧此刻像极了丈夫在外面鬼混,喝的烂醉如泥,拦着家门不让进,还要拿着棍子把人出去的悍妻。
而躺在病床上的这个人,对他内心深处的怒火中烧毫不知情,如果不是他让人去给他送补品,还不知道他在家中昏迷。
他那个恩师的儿子宋仲夜,一颗心挂在他好兄弟的妹妹身上,哪管的上还要给他借钱的丛孺。
半天过后,丛孺才弄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住了院,他现在喉咙疼的不出话,躺在床上,扯着贺松彧的衣服让他别走,眼神渴望。
贺松彧:“手机?”
丛孺惊喜的点头。
贺松彧冷笑一声,起身按铃,通知医生过来。
丛孺吃了药,喉咙好了很多,勉强能短暂的几个字。
“手机。”
他好固执,让贺松彧帮他把这一人类必需品拿过来。
周扬帮忙去送医生,顺便去取病号餐,留贺松彧跟丛孺两个人单独在病房。
贺松彧盯着躺在床上病弱的丛孺,他脸上原先养起来的肉消减不少,四肢还是修长的,唯有病服下的肚子,几天不见,已经大了一圈。
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现在什么模样,醒来以后恢复血色的嘴唇,被他自己撕开了多余的嘴皮,沁了点血出来,他舔了舔,更有气色。
他像是贺松彧养在这里的禁-裔,什么都受制于贺松彧。
“有事。”丛孺皱着眉,舔着嘴唇,尝到了嘴皮上的血腥味,踹了站在他病床旁的贺松彧一脚,“联系,一下。”
他昏了两天有种在做梦的错觉,可是虚弱的身体情况和眼前的这一切又不是假象。
丛孺缓过来以后,就想着还有一些事情没办,这两天他没去工作室也没联系谁,不知道文雪和庞得耀那里会不会急。
李辉进来的比较及时,在丛孺跟贺松彧闹脾气时推开了病房的门,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推开的好。
贺松彧松开丛孺的嘴巴,面色如常的看过来,李辉虚虚的扫了眼床上另外一个人肤色艳丽、气息微喘的脸。
李辉接到贺松彧吩咐,就去丛孺家里拿他的一些必需品来了,趁着男人去了病房里的卫生间,李辉悄悄对丛孺道:“你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吧?你不知道老板有多担心你吧?你不知道你身体出大问题了吧!”
丛孺烦他,但他刚刚被贺松彧整治过,加上喉咙不舒服,只能对李辉冷哼。“什么,问题?”
李辉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虚张声势的啧啧不断,“你要住院观察,可能得了什么重大棘手的病症,你啊……”
“李辉!”
贺松彧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吓的他差点作揖,“哎,我、我我跟他开玩笑的……”
丛孺看向从卫生间出来的贺松彧,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上,厕,所,不,冲,水,啊?”出来都悄无声息的。
贺松彧又在他眉眼和嘴角处见到了玩世不恭、随意万千的浅笑,比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不话的样子好看多了。
他还有精神皮,看来是好多了,没到绝症的地步。
李辉被赶了出去,贺松彧是在里面修胡茬,隐隐听见李辉在吓唬丛孺就出来了,这会冷冷睨了丛孺一眼,又重新进去了,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丛孺哼笑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那一刻觉得吃力极了,双手没什么力气,肚子还让他觉得有点沉,他脸色那一刻沉到水里。
重大疾病……难道的就是他这个看起来像球一样的肚子,胃癌畸变、长成肿瘤什么的?
贺松彧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到丛孺闭着眼缓缓掀起自己的衣服,再心翼翼的低头睁开。
圆润的肚皮白的发光,肉乎乎的,他甚至用手拍了下,那声脆响让贺松彧听的,莫名的眼皮一跳。
“哈……”丛孺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自己肚子长了个瘤子。”话刚完,喉咙就抽疼。
贺松彧冷声训斥他,“胡什么东西。”
丛孺微微一怔,他刚将自己清洗整理一番,发梢上滴着水,俊脸威严,作训服在他身上宛如刚下战场,很有气势,像极了大家长。
丛孺干脆字给他看,“你看我肚子是不是长了个球啊,我是不是里面长了个瘤子,外面看不出来。”
贺松彧越看眼神越冷,眉心如川,“再胡八道我直接让医生帮你剖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丛孺被吓到了,他激烈的摁着手机屏幕,语音念给贺松彧听,“你的是人话吗,我不定都得绝症了,你还要剖我肚子?”
贺松彧一把擭住他的脸,“给我闭嘴。谁告诉你的绝症?”
丛孺眼珠子转到门口,开始告状。李辉啊,就是李辉。
李辉:……草。
贺松彧其实也不好确认丛孺得的什么病,他是今天刚被送来医院的,上午刚做完检查,具体结果还没出来。
而且他不觉得丛孺是肚子长瘤了,他觉得他只是吃多了,开始长肉了而已。
他就是因为那天的宵夜吃的不干净,所以才食物中毒晕了两天。
丛孺:“那个菌子挺好吃的,都烤熟了啊,怎么还有毒素?”
贺松彧瞥了眼他的字,“你该庆幸它只有让人昏迷的效果。”
丛孺心虚的点头,“要是,一命,呜呼……”
他不知道他出这句话时,贺松彧心里就跟被人用针扎了两下般,莫名的后怕和心悸,看他的眼神让丛孺猛地一怔。
他咧开嘴笑:“我,命大,是不……”
贺松彧摁着他的喉结,直到丛孺疼的眼皮发红,眼眶有泪才松手,他骂都骂不出来了,吸着鼻子,他的不对吗?
贺松彧看到他痛,那种后怕和心悸就跟解气般,让他心情好了不少,“再他妈乱话,我就把你舌头吃了,让你变成个哑巴。”
丛孺:“……”
贺松彧:“出院以后,你搬到我那去住。”
丛孺瞪他,圆润的黑眼珠生气勃勃,贺松彧真正的歇了口气似的:“我不想再看到你死了都没人知道的样子。你要什么草原,我给你什么草原,不好吗?”
……
医生开的药很有效,丛孺下午已经能正常话了,他很想出院。
贺松彧是半路回来的,他好像在参与一场搜救活动,不过他是副指挥,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提前回来也没关系。
丛孺已经受宠若惊到麻木了,觉得贺松彧炮-友做到这个份上非常足够了。
他对他十分感恩。
“……我给你唱首歌吧。”
他对贺松彧道。
“……感恩的心,感恩有你……”
贺松彧:“……”
“……比心。”
丛孺下床了,开始跟贺松彧讲道理,“我这不是已经好了吗,我回家休养就行了,别住院了,浪费钱啊。”
贺松彧:“等检查结果。”
丛孺不喜欢医院,他从到大对医院就很抗拒,医院象征着死亡,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没钱,没钱还要去医院,不是在向死神摇尾乞怜吗。
贺松彧不让他出院,他就偷跑。
趁着傍晚贺松彧跟周扬有事离开,李辉在病房里刷美女主播的视频,丛孺去花园里散步,先开溜了。
庞得耀接到他人时,他缩在公园的长椅上抱着肚子睡觉,一个拾荒的精神不大正常的人在旁边盯着,那一刻庞得耀跟丛孺的心脏都差点停了。
最后给了对方一点现金,发了他。
“祖宗,你怎么回事啊,一趁我不注意就闹这么大情况。你要有什么事,兄弟我心里能好受?”
丛孺出事,刚好碰上庞得耀这几天的夜店,在接受警方的监督,他店里出了点岔子,来了几个从外地搞歪风邪气的鱼,在他店里做那种要进局子的交易。
被人举报以后,庞得耀配合检查,把店里的视频导出来,以示清白,他店里干干净净的,他一个开夜店的,兄弟还是警察,不敢碰这些玩意。
因为请人吃饭不要封店,庞得耀这几天一心蹲在店里,跟安保守在屏幕前,配合警察抓鱼。
他没想到,才两天,他兄弟就已经从鬼门关那儿转了一圈了。
丛孺跟他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走在天桥上,晚风吹过他过长一直没剪的头发,加上他白皙的皮肤,多了一缕病弱的美男气息。他惆怅的叹了口气,“胖子……”
“兄弟好像真的得绝症了。”
庞得耀家的客厅,丛孺当着他的面撩起衣服,“你看我肚子。”
庞得耀眼皮一抽,“这是什么,鼓的像颗球?”
“诶。”丛孺把球拍的啪啪响,“兄弟,不愧是我兄弟,我就这是球,贺松彧还硬是我长胖的肉。”
他“嘶”了一声,弯下腰抱住肚子。
丛孺白着脸,额头很快冒了一层薄汗,“操,疼了。”
他挨着沙发坐下,好一会才缓过来,旁边庞得耀紧张的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劝道:“要不还是回医院吧,你检查医生怎么啊?”
医生都是跟贺松彧的,丛孺哪里知道。
“不知道,不想去。”丛孺态度很坚定,不然他也不会联系庞得耀来接他,“要真是绝症,治不好的那种,我就把遗产留给你跟冬冬,提前祝你俩新婚快乐。”
他一这个,庞得耀就苦笑,“哪个年头的事,文雪那丫头对你余情未了,我还有的熬,是兄弟你就给我长命百岁的活着……”
丛孺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没事,等我挂了,我就是她的过去式,你们好好过,每年祭日来看看我”
他的手机在疯狂的震动。
丛孺看一眼就跟被烫着般,把手机塞到庞得耀手里,指使道:“你接。”
看到上面显示着贺老狗三个大字的庞得耀:“……”
“在哪。”
那头贺松彧的声音无比冷静,却也昭示着风雨欲来的危机。
庞得耀狠狠咽了口唾沫,在丛孺鼓励的目光中开口,“贺、贺先生,你好啊……”
贺松彧静了片刻。
庞得耀尬笑着:“那个,葱葱他不喜欢医院,不想回去,他他没什么不舒服的,就不回去了。检查结果要是出来了,您有空,看过了,就跟他一声。也行的。”
丛孺给兄弟竖起大拇指。
一声冷呵声让庞得耀跟丛孺同时如临大敌的瞪着手机,如同索命的厉鬼,贺松彧一针见血道:“是么,怎么不是他自己来。他人呢,让丛孺接电话。”
他念着“丛孺”两个字,像把丛孺的心脏变成鼓,擂的咚咚作响。
“干、干吗?”声音虚张声势,庞得耀跟他对视一眼,觉得兄弟这气势一下就被比下去了。
贺松彧:“在哪。”
“别让我问第三遍,我查得到,不想让我把你屁股烂就给我回医院。”
丛孺听他重重的要把他“屁股烂”,浑身一热,他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怎么被人一勾就心里痒了,都得绝症了,还这么浪干吗?
庞得耀第一次知道兄弟和男人之间的情趣玩的这么凶。
贺松彧的车停在庞得耀家楼下时,丛孺正在屋里吐的昏天暗地,贺松彧走进去找到正在卫生间的他。
丛孺吐的眼泪是眼泪,鼻涕是鼻涕,他回头仰着脖子看着贺松彧时,像个受尽折磨和委屈的叛逆孩,无声的再向人祈求着,疼疼我。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他哑着嗓子问。
“你昏迷原因检查出来了,其他没什么大碍,肚子要另外检查。”
丛孺吐的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是贺松彧扶着他下楼的,他长的高,要是背着丛孺会磕着碰着。
到了车上,庞得耀在旁边欲言又止,丛孺朝他挥了挥手,贺松彧一个人来的,关上车窗抓他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