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黎铭想的话也没来得及出来。

    韩忱把他们几个分别送回家，温倾和温苑的家最远，他送了张家玮才送的他们俩。

    上出租车的时候, 温倾扶着温苑坐的后座, 韩忱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看得出来，他很疲倦, 眉眼之下皆是清灰。

    但好像，他一直都是这样, 忙着兼职挣钱, 忙着读书, 还要偶尔抽空陪朋友胡闹。

    把一个人, 当成了好几个人用。

    温苑从上车以后就睡过去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时不时砸吧两下嘴，手脚并用地往温倾身上蹭，推都推不开。

    温倾被惹急, 连踢带踹地往他身上招呼，温苑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明显把她当成床头放着的破旧娃娃, 闹久了, 还凶狠地捏了捏她的脸。

    韩忱：“刚才那个同学, 就是上次KTV给你表白的那个吧。”

    良久, 温倾才反应过来韩忱是在和她话：“嗯。”

    韩忱漫不经心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黎铭。”

    “黎明？”

    温倾解释：“不是明天的明, 是刻骨铭心的那个铭。”

    “刻骨铭心？”韩忱拖着调子, 轻笑了下：“倒也是个好名字。”

    趁着温苑睡着, 韩忱觉着，好歹也被她叫了那么多声哥哥，有些话, 自己还是该叮嘱几句，省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一颗参天的歪脖子树。

    所以，他侧过头，看似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嘴里低声叫了她一下。

    “温倾。”

    “嗯？”见他这么正式，温倾不由得停下推搡温苑的动作，挺直了背往前靠了几分，声线放软：“哥哥，你想什么？”

    看她的模样，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安静的等待。

    韩忱被她盯着，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惯用来夹烟的两根指头无声地在窗沿敲击，路上积雪很深，车辆行驶得十分缓慢。

    伴随着车辆缓缓移动，温倾听见韩忱的声音如流水般叮咚地响起。

    “孩，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勇敢地去争取，不要觉得自己还，就可以肆意胡来。”韩忱面色舒缓，嘴角弯起，故作深沉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温倾讷讷地抬头，半响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复重复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如果喜欢一个人，就要去勇敢地争取。

    换做别人，难道不应该不准早恋，要好好学习吗？

    韩忱知道她的疑惑，收敛了眉目，不紧不慢，话里带了几分不同于往常的认真。

    他解释：“哥哥不是鼓励你早恋，是因为哥哥知道，在你这个年纪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大概，是会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吧。”

    温倾沉默着，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与其浪费时间胡闹，不如把这份感情转化成让彼此进步的动力，你看，比起在KTV喝得烂醉如泥，在别人的附和声里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两个人携手考上大学，在最好的时光陪着对方变得越来越好，这样的喜欢，不是更长久，更值得怀念吗。”

    韩忱：“孩，你对吧？”

    他也算是煞费苦心，委婉了这么一阵，直到最后一句温倾才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韩忱，果不其然在他眼底探见了一丝自以为的了然神情。

    “你不会以为，我喜欢黎铭吧？”

    “难道不是？”

    温倾无言。

    和他解释了多少次了，他怎么就是听不懂。

    难不成真是有年龄代沟？怎么和他话比和她爸爸话还要费劲？

    车内沉默了一会儿。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韩忱：“温倾？”

    他难得训人，别就踢到铁板了。

    “哥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温倾主动屈服，考虑到她和他之间那无法跨越的鸿沟，她没有非要解释清楚她和黎铭的关系，而是换了个问题，问：“那哥哥你……也有让你很喜欢很喜欢，想要为她而努力的人吗？”

    温倾想到杨天明书房的照片，想到何絮见到他时的疯狂反应，想到他们宿舍对面的横幅。

    他长得这么……招摇，想不被人惦记都很难吧。

    而且，他得对，在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的喜欢，确实是会让人铭记一辈子的。

    如果，他也曾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温倾感觉周围的呼吸变得稀薄，心尖传来一阵闷痛，等待回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

    “没有。”韩忱的声音骤然响起，破了她的幻想，声音顿了几秒，他：“哥哥和倾倾不太一样。”

    没有。

    是一直都没有，还是以前有过，现在没有了。

    温倾的心开始控制不住地狂跳，发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敏感，他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她百转千回的剖析。

    韩忱回答得干脆，让她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哥哥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温倾眨巴着眼睛试探，呼吸轻飘飘的，整个身子崩得很紧。

    良久～

    韩忱平静地嗯了一声，挑了挑眉，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声从喉间传出：“咱们是在讨论你的问题，怎么扯我身上了？”

    温倾：“也对，怎么可能。”

    韩忱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可能？”

    温倾咽了口唾沫，语气鄙夷：“你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韩忱笑：“哥哥长得很像情场浪子？”

    不是像，压根就是！

    温倾低低地回了一句：“浪不浪不知道，不过确实长得……挺狐媚惑主。”

    “什么？”韩忱没听清。

    “没。”她哪敢第二次：“都这个年纪了，而且大学不谈恋爱，多没意思。”

    最后一句，她依旧得很轻，心翼翼地试探对方，不过这次，韩忱听清了。

    他觑了她一眼：“这个年纪？哥哥真就这么老？”

    听她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四五十岁的单身汉。

    “……”

    他还想再什么，眼见车辆驶入温倾她们家附近的街道，话到嘴边，忽然饶了个弯：“哥哥刚才了这么多，听没听懂，你也不回应回应？”

    “听懂了听懂了。”她心里明明乐开了花，面上还得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

    韩忱挑眉，扫了她一眼：“你这孩，怎么回事？”

    眼看着出租车就要开到区门口，两人没再话，等车停好，开门下车。

    韩忱从前门大步跨了过来，弓着腰一把将温苑扛出来。

    这个点杨雯和温严还没回家，韩忱把温苑送回房间床上，温倾本来想留他休息一会儿，但是韩忱有事，她只能把他送到区门口。

    雪下了好一会儿，到现在还没停，两人在路上走着。

    韩忱忽然想到，上次在区门口借了她一条围巾，最近忙着兼职忘了还。

    看着温倾冻得像一头鹿似的鼻尖通红，难得从心底生出一点愧疚。

    “孩，你的围巾着急用吗？”

    温倾愣了片刻，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雪地上深深浅浅地踩，她摇了摇头：“不着急，你留着用也行。”

    美羊羊图案的围巾吗？

    韩忱好气又好笑：“不用了，我用不上，改天我让你哥给你送回来。”

    着，他揉了揉温倾的脑袋：“不过还是要谢谢温倾。”

    温倾讨厌别人摸头的这种感觉，像是在身高方面被人狠狠压制。

    尤其那种宠溺的手法，让她觉得，他像是在摸一只听话的狗。

    她知道他长得很高，一米八几的大个，不定还会再长，她勉强才能到他胸口。

    他伸伸手就能揉到她的脑袋，可她垫着脚也不一定能摸回去。

    眼看

    “你能不能别——”温倾一脸屈辱，难以启齿。

    “嗯？”韩忱停下动作，将就着她的高度，弯腰凑到她面前：“孩，你什么？”

    紧接着，抬手又在她头发上揉了两下，笑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再这样下去，都揉秃了！

    “就是……以后别动不动揉我脑袋了。”她咬牙出。

    韩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默默收了回来。

    “为什么。”

    温倾憋了一口气：“不喜欢这种感觉”

    “哥哥这不是喜欢你才想和你亲近亲近吗？”韩忱散漫地回答，看她一脸严肃，又问了句：“这么不喜欢哥哥揉你头发？”

    温倾：“也不是。”

    她红着脸，怕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尽可能让自己出的话毫无攻击性。

    “亲近的方法有很多种，干嘛非要揉来揉去，动不动就揉我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

    ……一条狗。

    后三个字温倾怎么也不出口，脸蛋憋得绯红。

    韩忱讶异地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大概猜到了她没出口的几个字是什么。

    他凑近了几分，呼出的雾气在两人周身消逝，带着暖暖的皂角味道。

    韩忱轻轻笑了一声，眸光微微闪动，声音里带了几分调侃：“还以为你是什么？”

    “你——”温倾涨红了脸，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明显是生气了：“你再揉我头发，我也揉回去，把你揉秃。”

    韩忱：秃头警告？

    时间差不多了，他还有事情，收了玩笑神色，正要和她道别。

    就看见雪地里，矮矮的人睁着一双透亮的眸子，鼻尖红红的一片。

    “反正，你不许随便揉我脑袋了，不然就绝交。”

    平时觉得何絮动不动和黎铭绝交两个字，幼稚得慌，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也冲动地出来了。

    唯恐被韩忱取笑，她整个人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鹿眼很快湿热一片。

    “这么严重啊。”韩忱直起身子，假装有些害怕：“那我可不敢再揉温倾的脑袋了，以后哥哥只话，不动手，行了吧！”

    温倾低着头，没有反应，也不话。

    他忽然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的人影拢进自己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触觉让温倾愣了一下，皂角的香味在雪地里变成了若有若无的一股冷香，反应过来后，温倾整个人都变得僵硬，身体笔直地杵着。

    她贴着他的胸腔，韩忱闷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孩，哥哥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

    “所以，把哥哥揉秃也没关系，就是……”他沉默几秒：“别不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