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摘星 挂了电话,温苑懒得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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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了电话, 温苑懒得再和温倾什么,起身去房间里换衣服,顺便洗了个澡, 然后出门开车。

    温倾看了温苑背影一眼, 继续和杨雯一起做饭。

    “倾倾,你哥哥有没有给你过谈恋爱的事?”杨雯一边准备煲汤的材料, 一边试图从温倾这里听点什么出来。

    温倾有些诧异,皱着眉头, 一脸嫌弃:“他那个样子, 会有女生要吗?”

    杨雯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这孩子, 怎么话的?”

    “……”

    行吧, 这么话是有点伤人。

    温倾脑子转了转,尽量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措辞。

    杨雯没等她话, 将手里的枸杞、红枣、姜什么的一起放进砂锅里,然后拍拍手:“就算你哥招人讨厌,咱们也不能轻易否定他。”

    “……”

    “要给他一点希望。”杨雯继续道:“以后别当你哥哥面这些话。”

    温倾:“……好。”

    完温苑的事情, 端水大师开始旁敲侧击她的事情。

    “在乌溪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

    “同学之前还好吧?”

    “都挺好的。”

    “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何絮?”

    杨雯无奈地看着她,温倾这才后知后觉道:“妈, 你男朋友啊?”

    杨雯没话, 不过意思很明显。

    温倾站在杨雯侧后方, 有一下没一下地剥蒜, 她现在也很迷茫, 和韩忱的关系似乎陷入了僵局, 甚至昨天不心被他亲到, 她还有一丝罪恶感。

    如果是何絮,可能她现在已经大大咧咧找上门要求男生负责了,可惜她不是, 也不敢。

    “妈妈,我现在还,没算贪恋爱。”温倾回道。

    杨雯也觉得温倾还,只是提到了温苑,便顺口问了个一两句。

    毕竟温倾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万一失个恋什么的,她们都不知道。

    可是温倾真这么,她又有点担心:“倾倾,是不是没有男生追你啊?”

    “……”

    她是平时表现得太邋遢,还是在杨雯眼里,她的一双儿女都这么弱鸡?

    “女孩子,长大了还是得扮扮,穿着方面别像个学生,那个……絮我看穿得就挺青春的,你跟人家学学。”

    “妈,”温倾一脸无语:“你是有多怕我嫁不出去?”

    -

    温苑、谢良山、张家玮准时来到淮大门口,谢良山还把自己媳妇儿带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相机。

    韩忱来得最晚,精神状况不佳。

    张家玮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趣道:“一看就是平时应酬少了,喝几杯酒,一整晚都缓不过来。”

    韩忱摇摇头,避开他的手,脚步踉跄。

    谢良山把自己媳妇儿介绍给大家,名字叫李若,很温婉娴静的一个女子,时不时娇怯地瞥一眼谢良山,两个人互动十分甜蜜。

    见着韩忱的时候,李若惊讶了下,平时和他们联系最多的是张家玮,偶尔也能见到温苑一面,经常听温苑对韩忱的长相不屑一顾,所以她潜意识以为韩忱是他们里面长得最拿不出手的一个。

    没想到,刚好相反。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毛衣,外面搭的是黑色风衣,身影颀长,衣衫整齐地从对面迈着闲适的步子走过来。

    几个人里面,数他最为醒目。

    琥珀色的眸,唇色稍红,面目轮廓完美,看上去比张家玮和谢良山年轻不少。

    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散漫悠闲,笑起来轻而易举地就能俘获人心。

    就像一只……狐狸精。

    “校草,魅力收一下。”谢良山注意到自己媳妇儿的反应,笑着趣:“要是把我媳妇儿拐跑了,我天天去你家闹。”

    韩忱笑出声来,细碎的阳光从枝叶间穿透下来,在他半张脸上,暴露在暖阳之下的脸明晃晃的,带了点不似凡人的金色光芒。

    整个人看上去更为风姿绝绰。

    谢良山一把捂住李若的眼睛:“媳妇儿,别看了。”

    李若顺从地靠近他怀里,笑得直不起腰:“这么怕我跑路啊?那还不对我好一点?”

    谢良山连忙举双手保证:“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媳妇儿你放心。”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半是放下心来,半是恨其不争。

    他感情上一片空白,对媳妇儿死心塌地,他们原本还担心女方太过强势,现在看来,谢良山没选错人。

    韩忱和李若点头招呼。

    看得出李若眼里有惊艳,但绝对不是针对异性的好感,而是对一个美好事物的欣赏,仅此而已。

    谁大街上看见看好的人不想多看几眼呢?

    见他俩这么黏腻,韩忱半张脸隐匿在树影之下,嘴唇抿着,桃花眼低垂,眉目收敛。

    他看了周围一眼,没见到温倾的身影,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道:“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太长时间没有回来,再次见到淮序大学校门的时候,他的眼眶居然有些泛酸。

    张家玮走在最前面,一脸兴奋地朝保安招呼:“大哥,还记得我么?淮大校霸,我回来了?”

    保安:“……”

    哪里来的神经病,我需要撵出去吗?

    几个人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去,见保安拿着对讲机,一脸纠结,想着要不要召集几个人手来跟着这个不靠谱的中年人。

    韩忱笑着上前,从包里递了支烟出来:“大哥,我兄弟……”

    他抬手指了指太阳穴,声音低沉悦耳:“脑子有点问题,您别管他,我们会看好的。”

    保安深信不疑地接过眼,看韩忱的样子,不像是会假话,他有点唏嘘地点了点头:“我看怎么有点不正常,那你可要看好人啊,我就不叫人盯着了。”

    韩忱憋着笑点头。

    走在最前面的张家玮注意到他没跟上来,回过头,大声叫人:“韩弟,怎么还不过来?”

    温苑抱臂站在他身后:“你是不是飘了?”

    这边韩忱走上前,脚步晃荡,脸上笑意不减:“大哥,您有什么吩咐?”

    张家玮:“来吧,这里来一张照片。”

    他立在学校门口的标志性建筑前,对李若道:“若若姐,要把我拍得好看一点,最好个子也拍得高一点,我后面拿这照片去相亲。”

    李若忍着笑:“我尽量。”

    内心OS是:有温苑和韩忱一左一右站你身边,相亲……没戏。

    拍完门口,几个人开始沿着学校的路走着,现在是寒假,学校几乎没什么人,路边的落叶积了一地也没人收拾。

    几个人将学校的著名建筑走了个遍,边走边回忆当年的事。

    “你们还记得不?”张家玮指着吃街门口的印店:“当年我们马思资料丢了,考前在这里蹲了两个时,硬是没有借到一份资料。”

    那个时候同班同学人人自危,提到借资料比杀人父母还招人不待见。

    温苑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他唔了一声:“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俩死定了。”

    “我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张家玮一拍大腿,笑得像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考试的时候无可奈何,只能去抄谢良山的卷子。”

    “查分数的时候手都在抖你们知道吗?”

    谢良山一脸无语:“不是过了吗?都跟你了,我成绩还行,你就是不信。我问你,我挂过科吗?”

    “信了信了,现在信了。”张家玮笑着搓手:“我现在信你是运气好了!”

    “……”

    “大学天天游戏,你居然没挂过科!”张佳伟提到这个就来气:“马思是过了,可是我高数挂了呀。”

    温苑没好气道:“谁让你考试之前偏偏要去堵人家阮微微?还走错教室,不挂你挂谁?”

    张家玮郁闷地抱着温苑求安慰:“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想给她表白,怎么了?”

    温苑似笑非笑:“然后呢?”

    “然后他妈的,她接近我居然是为了要韩忱的联系方式。”张家玮扶着脸,欲哭无泪:“我就这么差吗?她难道不知道,只有我们这种长的丑的,才一心一意?”

    温苑无语,你明明那么普通,偏又那么自信。

    “真羡慕你,活得那么天真。”

    张家玮眉头都没皱,镇定地看着韩忱:“难道不是吗?你看他一脸浪荡劲儿。”

    韩忱莫名躺枪,举着双手投降:“大哥,我可还没谈过恋爱,别再毁我风评了。”

    “长这么张脸,不谈恋爱!”

    “……”

    “浪费!”

    韩忱无奈,挠了挠眼角,斟酌道:“你要是真这么喜欢我的脸,我不介意你去照我整一个。”

    “……”

    “记得找个靠谱的医院。”

    几个人笑得不可自抑。

    韩忱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逆来顺受,任凭张家玮明里暗里地挤兑他,他都照单全收。

    大概就是觉得当初不告而别,有点对不住这几个人,直到刚才他开口反击,几个人这才松口气。

    温苑别的没,眉目之前淡淡的担忧尽数散去。

    朋友之间,最怕生份。

    张家玮睁大眼睛:“卧槽,羞辱我。”

    其实他长得并不差,普普通通,但久经官场,身上自有一种不可言的气场,这一路一直各种耍宝,不过是想让韩忱解开心结。

    几个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笑出声。

    李若抓住这一秒,赶紧把他们抓拍了下来,然后对着相机赞叹:“这张是我这几年拍得最好看的一张了。”

    谢良山凑过去看:“媳妇儿,我双下巴都露出来了,你怎么也不找找角度?”

    李若淡淡道:“就是因为找了角度,所以是双下巴。”

    “我要是正常拍,你那里是九连环你信吗?”

    谢良山:“……”

    “噗哈哈哈,终于有人出来了,谢良山,关于你有几个下巴这件事,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数一下了。”

    “哈哈哈哈哈。”

    一提到这个,谢良山就忍不住出之前和媳妇儿的一个典故。

    “你们知道吗?刚和若若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很自卑,压根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要学历,若若是研究生,比我更好,收入,若若也不低,长相,那更没得。”

    李若第一次听他这些,有点惊讶。

    谢良山没有看她,自然而言地将她的手牵起塞进自己的兜里,继续和几个人:“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过得惶恐不安,我很喜欢她,生怕有一天被她发现其实我没她想得那么好,其实我很无趣。”

    几个人默默听着,沿着学校的枫树林前进。

    “每次和若若见面我都要提前好几天做心理建设,那时候我手机百度百科里全是关于怎么讨好女孩子的词条。”

    “十二月确定关系的时候,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她出来,她觉得去动物园无聊,不想去,我以为她这是厌倦和我在一起,还去她家楼下哭了一场呢。”

    温苑忍不住断:“大冬天的,给女孩子表白,你去动物园做什么?”

    韩忱接话:“可能……他是觉得那里缺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谢良山:“……”

    张家玮听得津津有味,被他俩一断,不悦道:“给爷闭嘴,良山你继续,我听听你是怎么狗到女朋友的,不定以后用得到。”

    谢良山:“没了啊。”

    “???”

    李若憋着笑:“是我给他表白的,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想得太多。我是真的觉得又冷又无聊,所以没去,其实已经在网上看有没有合适的电影,想约她去看电影的。”

    “结果啊,我妈一回家就,楼下有一个抱着粉一大捧玫瑰花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人,我一猜就是他,下楼一看,那么冷的天,雪花落他一身不,就连鼻涕都快冻成冰柱子了,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嚎。”

    这下就连张家玮都忍不住嫌弃了:“真丢人。”

    谢良山脸色绯红,私底下偷偷捏了捏李若指尖:“媳妇儿你怎么什么都,给点面子不行吗?”

    李若笑了一下,本就端庄的五官多了几分温柔,她看着谢良山,浅浅一笑:“就是那样,我才觉得非你不可的呀。”

    即便他长得不帅,工资不高,人还无趣,可是他把自己当成了唯一,这样的人,谁不心动?

    张家玮讷讷道:“我们这是被塞了狗粮吗?”

    韩忱沉默了一瞬:“你呢?”

    “啊啊啊啊啊啊,谢良山你没有心。”张家玮抱头乱窜:“枉我还以为你是要讲什么有用的东西,结果居然只是为了炫耀。”

    “温苑、韩校草,咱们拉黑他,孤立他!”

    谢良山默了默鼻子,第一次听李若这些话,心里除了感动之外,还多了点安心。

    他一直害怕李若其实是因为感动才和他在一起的,现在看来,她对他的喜欢,其实和他对她的,不遑多让。

    有了这一剂强心针,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一直在心里纠结了很久的话:“若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就长相而言,有没有吸引你的地方?”

    当着韩忱和温苑这两个绝世大帅哥的面提长相,谁给你的勇气?

    李若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从几人身上瞥过,最后落在谢良山脸上,真诚道:“下巴。”

    “然后呢?”

    “还是下巴?”

    “怎么在你眼里,我只有下巴?”

    李若继续保持沉默,她怕太多,伤到谢良山脆弱的心。

    几人发现李若看着温婉,其实骨子里的恶趣味丝毫不低啊,不由得为谢良山感到担忧。

    只有韩忱get到了李若的意思,解释道:“她的意思是,你的每一个下巴她都喜欢,而你……”

    他停顿了下,肩膀耸动,轻笑出声:“有九个下巴呢!”

    谢良山人不胖,就是脸比较圆润,在这方面和美国佬有异曲同工之处,低头的时候下巴处的肉能叠出好几个褶皱。

    九个有些夸张了,但是好几层是真的。

    谢良山一脸悲愤,忍不住炸毛道:“校草,话这么毒,当心遭这辈子讨不到媳妇儿。”

    “……”

    不知道为什么,他起这个,韩忱忽然想到了温倾。

    尤其见眼前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他心里更见异样。

    很快就到寝室楼下了,过年期间每栋宿舍楼只有一个阿姨值班,大冬天的,外面也没什么人。

    宿管阿姨坐在大厅的接待处,面前烤起个电炉子,手里捏着手机刷短视频。

    短视频的声音和阿姨的笑声此起彼伏。

    几个人立在宿舍前面拍了张照片留恋,谢良山纠结道:“要进去看看吗?”

    韩忱看了眼阿姨,想要摇头,他还记得,这个阿姨最是难缠,他大学时候经常兼职,有时候回来晚了,她愣是不让人进。

    非得温苑他们几个下楼等她睡着了,偷偷拿钥匙给他开门。

    他对这个阿姨有阴影,避之不及。

    温苑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对几个人留照纪念的幼稚举动出奇地配合。

    没等韩忱拒绝,他就道:“走吧,咱们上去看看。”

    韩忱想要的话径自咽了回去。

    几个人窸窸窣窣地朝着大堂走,很快就被阿姨注意到了,吐出一口浓重的淮序方言问道:“你们几个,哪个分院的?放假了还来学校做什么?”

    韩忱没想到他们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会被认成学生,赶紧接道:“阿姨,我们计算机系的,放假走得匆忙忘拿电脑了,能不能回来拿一下?”

    “电脑这种贵重物品也能忘拿?放哪里了?”

    韩忱点头,一本正经道:“就放桌上了,寒假那么长,有点不放心。”

    别他不放心,就连阿姨也不放心。

    毕竟是她值班,真丢了什么东西,自己也会有影响。

    话间她就起身,开抽屉取登记本:“哪个宿舍的?”

    韩忱对答如流:“502。”

    “就你一个人忘拿电脑?”阿姨看了他一眼:“那你一个人上去就行了。”

    温苑几个人立马道:“阿姨,我们都忘拿了。”

    “……”宿管阿姨看了他们几人一眼,觉得眼熟,应该是学校的学生,面上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把本子递了过来:“签字,拿了就赶紧下来。”

    几个人签完名字后,战战兢兢地朝楼梯走,身后传来阿姨继续刷视频的声音,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李若在宿舍门口等他们,把相机交给了谢良山。

    张家玮惊叹:“看不出来啊,韩校草撒谎一套一套的,阿姨也真是可怜,就这么被你忽悠过去了?”

    韩忱没话,时过进迁,宿舍里面早已经住进了别的人。

    他们现在上楼也只是在外面看看,根本进不去。

    所以阿姨才这么淡定地放他们进去。

    几个人很快就上到五楼,但惊讶的是,五楼这边的宿舍门都是开着的。

    整栋宿舍楼是正方形的结构,中间镂空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常年漂浮着几只臭袜子和倔强生存的金鱼。

    而现在,他们住的502这边,一大半的房间门都虚掩着,地面上依稀有白色的乳胶漆。

    “这是在装修?”

    张佳伟走在最前面,自然也是他主动上前开门。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几个人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宿舍了几张床的位置都空荡荡的,桌面上有装修工人留下的废报纸。

    地面滴了几滴白色乳胶漆的痕迹,不过好在不深,用拖把多拖几下应该就没有了。

    韩忱抬头,阳光从窗户对面照射进来。

    他似乎看见了当初在宿舍的影子。

    张家玮总是赖在谢良山床上游戏,一呆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被对方虐得狠了,双方就会气急败坏地互相埋怨。

    温苑偶尔靠在椅子上看法语书,他的书桌上别的没有,法语书多得可以把人埋了,他有时候也会跟他们来上两盘。

    但是他们俩游戏太情绪化,很多时候顺风局都会被他们折腾输。

    温苑每次不过第三局就会骂骂咧咧地自己单排。

    最神奇的是,他们两个学政治,一个学语言,天天窝在宿舍里游戏。

    只有韩忱是学软件工程的,算是和游戏有点关系,但是他却是宿舍里最少玩游戏的人,他的时间几乎都用在了学习和兼职上面。

    到大三的时候,他的爷爷已经快不行了,那时候韩忱变得更忙。

    开始疯狂地挣钱,连学校来得次数也少了很多。

    很多专业课老师有意给他的平时成绩低分,但耐不住他此次考试考第一,还是顺利通过了每一门期末考试。

    至于最难搞的冯老师,温苑他们谁也没过,当初他们轮着帮他点了大半个学期的到。

    韩忱进门,感受到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同时,似乎也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他从十岁起,睡眠质量就变得很差,有时候睡两三个时就会突然惊醒,有时候甚至一晚上都闭不了眼。

    他在宿舍的时候几乎都在学习,因为平时兼职的时候太多,并没有什么时间和他们一样周末去泡图书馆。

    他看见自己似乎每做一道题,就会抬笔在书桌上的青色大嘴史迪仔上敲击一下。

    史迪仔受到敲击就会在桌面上蹦来蹦去咬个不停,这是温倾偷偷塞到温苑包里准备吓唬温苑的,兜兜转转到了韩忱手里,陪了他四年。

    那个时候还因为大嘴史迪仔长得太丑,噪音太大,宿舍里的另外三人强烈要求韩忱把它处理掉,最后是他一人买了个游戏皮肤在,这才把史迪仔留了下来。

    可惜,毕业走得匆忙,还是没能带走。

    原本稀松平常的过去似乎在脑子里生了根,平时不觉得,一旦想起来,心里便翻江倒海地难受。

    从他们离开以后,这间宿舍又送走了一届学弟们。

    宿舍里他们留下的痕迹经过五年的磋磨,早已没了踪影。

    张家玮床头挂着的女神海报,温苑的学习计划,谢良山挂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统统都没有了。

    床栏上有了新同学的名字,木质的书桌上用胶水粘贴了别人的至理名言。

    他似乎又看见了,几个不认识的男同学搬进这里的样子。

    韩忱从进宿舍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张家玮和谢良山指着宿舍里的桌子板凳回忆往昔,语气轻挑,互相揭短。

    只有温苑注意到韩忱的情绪,走到他身后:“其实你当初大可不必离开的,我不知道于周到底举报了你什么,但无论什么,都不应该成为你逃跑的理由。”

    当年那件事来得突然,韩忱爷爷去世欠下不少钱,他用钱的地方很多,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资不菲的工作,没等入职,不知道于周跑去给那边了什么,直接电话通知韩忱不用去了。

    入职的名额转眼给了于周。

    他们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跑去把于周了一顿,但这样,依旧没能留住韩忱。

    韩忱摇摇头,没有解释。

    温苑见他不愿多,知道于周抓住的把柄一定是他心里的一个节,但没想到,直到现在,他居然还是没能放下。

    “咱们运气好,没想到能进来。”张家玮道:“来吧,咱们在这里拍个照。”

    留了照片,几个人心虚地下楼,总不好让女生等他们太久。

    只是,进去的时候扯谎扯大了,到走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头。

    他们那里去找几个电脑?

    好在,这么长时间,宿舍阿姨应该是去上厕所了,一楼大厅里没人,他们赶紧趁机溜走。

    淮大几乎被他们逛了一圈。

    时过进迁再回学校的感觉真的不错,尤其是对他们这种走得仓促的人,未尝不是一种补偿。

    温苑,因为他不在,所以他们几个人也没有拍照片什么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李若拿着相机建议,去图书室门口拍一张。

    淮大的图书室是淮序出了名的标志性建筑,甚至有些外地人到淮序旅游,还会特意来淮大图书室卡。

    图书室一楼是淮序的建校史,要上高高的百层台阶才能到真正意义上的图书室。

    几个人配合着李若的站位,拍了几张照片。

    明明感觉没几分钟,但是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六点半了。

    谢良山约着和女朋友去她家吃饭,一看时间快来不及了,赶紧道别。

    李若临走前保证,一定会把照片p得每个人都帅气逼人,然后一人准备一份。

    张家玮家里也有亲戚来拜年,不回去吃饭不好,了几句也离开了。

    只有韩忱,孤家寡人一个。

    温苑道:“不如去我家吃饭?温倾和我妈准备了一整天了,我妈还特意嘱咐要把你带回去。”

    韩忱一听去他家,吓得赶紧摇头:“别了吧,大过年的,你家肯定有客人。”

    “你不就是客人?”

    韩忱还是摇头:“改天再登门拜访吧,今天空着手不太好。”

    “不想空手,一会儿路边买两斤水果不就行了?”温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还是你想买什么贵重的物品?别浪费了,咱们家支持折现。”

    “……”

    韩忱还在绞尽脑汁地找各种借口,一想到要面对温倾,他就本能地畏惧。

    温苑不知道他的想法,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

    韩忱脸色惨白,愣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温苑已经走出了好几步,韩忱赶紧跟上,手机忽然震动,他拿出手机,吓得险些丢掉。

    屏幕上赫然出现两个字——温倾。

    温苑见他久久不接,瞥了一眼手机:“我妹妹怎么给你电话?”

    见韩忱没有动作,又问道:“你怎么不接?”

    韩忱拿手机的手僵硬着,表情一眼难尽。

    温苑狐疑地看着他:“你怕什么?”

    “……”

    我怕我接了这个电话,你会死我。

    最后,韩忱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事实上他想多了,温倾比他想象的自如很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语气依旧软软糯糯。

    “韩忱哥?”

    韩忱淡淡地嗯了一声,心理泛酸,有种痒痒的感觉。

    那是不同于之前的每一次对话,以前他总是站在哥哥的角度和温倾交流,觉得什么都必须正派,给她好的教育。

    但是现在,他亲手将自己从长辈的角度拉扯下来,温倾在他心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妹妹。

    而是一个一举一动都可以惹他心悸的……女人。

    “你怎么这么半天都不接电话。”

    温倾的语气有些嗔怪。

    韩忱喉结上下滚动,面不改色地扯谎:“手机开的静音,刚才没听到。”

    温倾哦了一声,然后进入主题:“韩忱哥,今晚你来我家吧。”

    韩忱:?

    “我妈妈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在乌溪对我的照顾。”

    韩忱官方道:“让阿姨不用客气,应该的。”

    温倾照实给杨雯转答。

    杨雯在一边笑着道:“什么应不应该的,得亏阿苑有你这么个好朋友,不然倾倾一个人在乌溪,阿姨还真不放心。”

    韩忱也听见了杨雯的声音,不知道该些什么。

    很快,温倾再次问道:“哥哥,你来吗?”

    “……来。”

    温苑:“???”

    老子苦口婆心这么久,还出卖色相陪你逛了一下午,都抵不过温倾那鬼个电话?

    重色亲友不是这么重的!

    挂断电话后韩忱的顾虑少了很多,脚步轻快地走出学校,见温苑慢腾腾地跟在后面,他回过头,语气较之前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

    “楞着什么?快开门。”

    “……”

    温苑开车锁,韩忱坐上车,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吩咐道:“先回我家一趟,我带了点特产。”

    温苑调侃道:“你们那里不是一年刮风下雨吗?还有特产呢?”

    “……”

    “你不会给我爸妈寄了一箱子的东北风过来吧。”

    韩忱闭目养神,懒得搭理他。

    很快就到了韩忱家,这些东西是他早几天就从乌溪寄过来的,还寄了不少,今天早上才去把包裹取过来。

    两个人一人手里拎了一大箱,蹒跚地下楼。

    到温苑家里的时候温严还没回来,近几年他的公司不景气,三不五时就要加班开会。

    要是再没好转,估计也坚持不了几年了。

    其实像这种个人独资企业,只要不欠外债,不拖欠员工薪资,把该给的遣散费给了,也就没什么了。

    公司开了十几年,他们家里也存下了不少钱。

    哪怕是温严宣布倒闭,他们家的生活质量也不会下降,而且温严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了。

    但他就是不肯,毕竟温倾还在读书,温苑还没正式工作,总觉得一家之主,必须得做点什么事情,还想给子女留点什么东西下来,不至于让他们一毕业就得和别人一样辛苦拼,一点后盾都没有。

    杨雯因为这事和他吵了好几次了,双方各有各的道理,到现在还僵持着。

    他们到家的时候,温倾正在厨房盛汤,见她端着满满的一汤古东西出来,韩忱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接。

    温倾穿着家常的毛衣,腰间系了个粉蓝色相间的围裙,脚上穿着毛拖鞋,头发被扎了起来。

    见到韩忱,高兴地看着他,然后冲着厨房里的杨雯道:“妈,韩忱哥来了。”

    杨雯也高兴地回答:“沉,饭马上就好了,你去洗洗手,阿姨给你炖了莲藕排骨汤!”

    韩忱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杨雯在厨房里,看不见,他回答道:“好,谢谢阿姨。”

    温倾自然地扯着韩忱的衣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挽着他了,做起这种动作轻车熟路。

    她道:“洗手间在这边,这是擦手的帕子。”

    韩忱挽起袖子洗手,原本简单的动作,被温倾看着,莫名多了点不自然。

    他抬头,笑了下:“总看着哥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温倾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厨房帮忙。

    韩忱不习惯坐餐桌上等别人上菜,洗完手也赶紧去厨房帮忙。

    杨雯见他进来,赶紧道:“沉你去客厅看电视,阿姨这里很快就好了。”

    韩忱熟练地接过温倾手里的锅铲,把锅里的东西盛出来,嘴上回复:“心烫。”

    然后才看向杨雯,笑着道:“阿姨做的饭菜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我来帮忙,顺便学学阿姨怎么做饭的,阿姨你你介意我偷个师吧。”

    杨雯被他逗乐,连忙道:“不介意不介意。”

    有韩忱上手,很快温倾就被挤到了一旁,扒在门上看他们。

    杨雯时不时还不忘向韩忱吐槽温倾:“你看倾倾,做个菜做成什么样子,让她切个土豆丝,她能给你切得比拇指还粗,切肉,切得比土豆条还厚,帮了半天,好像阿姨比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还忙了。”

    韩忱闻言,回过头看着温倾:“手没受伤吧?”

    杨雯这才注意到,刚才她拿刀的模样确实笨拙,很容易伤到手。

    温倾被杨雯吐槽,本来就不好意思,现在挺韩忱问自己受没受伤,就好像自己的刀工真有那么差似的。

    她红着脸,不满地看着韩忱:“你别听我妈瞎,其实我刀工还行。”

    韩忱扫了一眼她的指头,摇头笑了笑,然后才回过身子继续盛菜。

    饭桌上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的东西,杨雯出厨房的时候顺便把最后一道菜端了出来,见客厅里摆了一大堆的礼品,嗔怪道:“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

    韩忱起身接过杨雯手里的菜,放在温倾挪好的位置:“不知道阿姨喜不喜欢吃这些,就一样买了点,下次看阿姨喜欢吃哪个,我再多买点。”

    “沉有心了。”杨雯扫了一眼温苑和温倾,悠悠道:“不像某些人,放个假两手空空地就回来了。”

    两手空空一号和两手空空二号:“……”

    一顿饭吃到一半温严才从公司赶回来,进门的时候风尘仆仆。

    杨雯去厨房帮他重新盛了一碗饭,再把给他留的菜端了出来,全程面无表情,看的几个辈心惊胆战。

    好在顾念到还有韩忱在,两个人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饭后,杨雯和温严去亲戚家串门,是去牌。

    其实他们俩都不喜欢牌,这么估计拜访亲戚是一个原因,不让韩忱拘束是另一个原因。

    毕竟有他们在,几个孩连话都不自在。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大喵时不时从人的身上踩过去,一副我踩你是给你面子的模样。

    它对温苑和温倾不屑一顾,偏偏喜欢韩忱,好几次喵脚都抬起来了,最后还是挪开,没忍心往他身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