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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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悯欢听的心里微动, 看着沈映雪的侧脸,他帮沈映雪把另一根红绳也戴上了。

    他不知这红绳是否真的能带来祥瑞之兆,若是真的能, 希望沈映雪也能够平安喜乐。

    店家没一会把红豆粥上来了,红豆粥香味溢出来, 闻着很香甜,吃起来却不腻人。他尝了一口, 唇齿之间都是红豆粥的味道, 吃了半碗放下来,听沈映雪在他旁边道:“善善, 不能浪费。”

    “吃不完了, ”宋悯欢把红豆粥推到了沈映雪面前, 让沈映雪把他剩下的一同解决。

    沈映雪把他剩下的粥喝完了,眼里带了些许笑意, “红豆都在碗底, 你这是喝了一碗没有红豆的红豆粥。”

    “味道都是一样的。”

    他也笑了起来,看着沈映雪把他剩下的粥喝完, 心中暖洋洋的。

    沈映雪放下两枚金珠在桌上, 借店家吉言, 他给的便多了。两枚金珠够寻常人家生活一个多月,算是财,不至于店家因财会招上祸患。

    他们出来的时候夜幕方至,天边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消失。深沉的雾霭蓝色晕染开来, 繁星点点缀在月色边缘, 洒下来清冷的月光与灯火融在一起。

    鹊桥上红丝绸垂下来,火盆里的火星子些许湮没在半空中,有穿着红色长裙的少女在台上跳舞。少女鬓边同样戴着榴花, 她身上云纹卷着飞鹤,黄金钗垂着流苏,手中刻着冠冕的长剑婉转剑意逼人,剑姿轻盈蹁跹。

    火把忽隐忽现,台下聚集了许多人,许多公子姐在台下看着舞剑。杨柳树上扎满了红绳,有些是特意从附近城镇赶过来的,河边有许多卖饰品和河灯的商贩。

    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宋悯欢被沈映雪牵着,有许多孩子在其中穿行,担心他被撞到,沈映雪在他身边护着他。

    他鼻尖前都是沈映雪身上熏出来的兰香,耳边是少年少女的嬉笑声,远处有鼓鸣混合着琴声,还有贩叫卖的声音。

    “心——”

    赤马受惊马蹄向上扬起,人群之中起了纷乱,马蹄似乎踩在了人身上,有女子在尖叫,台下顿时乱了起来。

    河灯散落一地,来往的人群都在朝四周拥挤,宋悯欢被挤着和沈映雪走散,他被人踩到了脚,不知哪位女子的朱钗刮到了他的脸,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师尊——”

    台上也跟着乱了起来,他顺着看过去,舞剑的少女不知道何时倒了下去,脖颈上一条完整的红线,地上是粘稠的深色血迹。

    “死人了!来人啊——”

    他没有在人群之中看到沈映雪,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在他拨开人群逆行要找人时,身旁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沈映雪重新牵着他,对他低声道:“这里出了命案,我们不适合再待在这里,先回去,晚些我会派人过来。”

    他们两人身形消失在原地,到了原先纸鹤停驻的位置。宋悯欢此时才有空注意脸上的伤口,一摸,摸到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伤口并不深,但是约莫是破相了。

    “师尊,方才桥上是怎么回事?”

    “那少女在台上自刎了,”沈映雪指尖轻轻地碰在他的脸上,白光蕴在他的伤口上,上面的伤口慢慢愈合。

    “剑与冠冕,是长乐的标志,兴许她是想要给长乐献祭。”

    沈映雪语气平淡,眼底带着些许冷漠,又有些许可惜。

    “长乐?”宋悯欢回过头来,他仿佛还能够看到倒下的少女。她鬓边始终戴着榴花,手里的剑掉落在了台上,云纹飞鹤长裙染上了鲜血。

    “为何要用这种方式给长乐献祭?”宋悯欢问了出来,心中也有了答案。三千年前的战神,她们心里怀着信仰与憧憬,不知在何处听闻的方式,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献祭自己所信仰的神祇。

    可若是稍微清醒一点的,便会明白用生命献祭的方式都是邪神,真正的神祇,并不需要你付出鲜血与生命。

    他们本就怜悯世间万物,当你怀着一颗良善之心去信仰他们,他们感受到了,自然会降灵祝予你。

    宋悯欢已经知道了沈映雪便是长乐的转世,可三千年前的真相并不了解,而且公子岚也了,沈映雪原本并不知情。

    长乐是长乐,沈映雪是沈映雪,两者哪怕不可分离,却又并不是同一个人。

    “一般来,拿自己的性命去献祭神祇,常人都不会有这般的决心与勇气,他们也明白自己生命的可贵。”

    沈映雪:“这般的执念深重,能够轻而易举的舍弃性命,多半是受人蛊惑。”

    是这么,有些人嘴上这么别人,自己却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总是受伤了也不愿意。

    “确实可贵,”宋悯欢看着沈映雪轻声道,“但是世间有一些比自己的性命更可贵之物。”

    有哪些超过生命之重的呢?并不少,有这世间烟火、天下苍生的安危,京兆十二州的安定太平与数朝百姓的兴亡。

    盛世之下、山河草木之色,远比他们个人的性命要重的多。

    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比如眼前人。

    “师尊的性命在我之上,在我看来比世间万物都要可贵,”宋悯欢道,“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师尊都不要伤害自己。你若是伤害自己,我只会痛苦,会觉得无能为力。”

    “我宁愿承受这世间最难以忍受的痛苦,也不想……不想看到师尊受伤。”

    沈映雪闻言有些怔神,眼眸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时没有开口话,空气都跟着变得寂静起来。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眼中像是酿着什么情绪,带着些许浅淡的温柔之意。他伸手揉在少年的脑袋上,像是少年记忆里的那般,嗓音温柔。

    “善善,师尊都知晓。”

    这么,却没有做出任何不伤害自己的承诺,他心里也是同样的,把少年的性命看的更重一些。

    “你的人生还会很长,之后师尊都会陪着你走下去。不必担心,师尊不会有事。”

    “我们先回去,今日累不累?”沈映雪没有再提此事,温柔的揉了揉少年。

    宋悯欢摇了摇头,他看着沈映雪玄色的道袍,瞥见了对方手腕处的一道深色痕迹,那是用刀刃划出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映雪身形顿了顿,轻笑道:“是不是有人同你了什么,善善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对劲。”

    因为他根本不是这里的人,这里都是假的,沈映雪也是假的,他还没有走出去。

    宋悯欢心里这般想着,看着面前沈映雪的脸,却又不出口。他应该如何从这幻境里出去?

    他心中有些迷茫,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若是他在这里待久了,他恐怕会陷在幻境里再也出不去。

    纸鹤一路飞到天雪宗,在霖华峰停下来,下来的时候是沈映雪先下来的。

    沈映雪站在地面上,侧过身来,对他道,“上来,师尊背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宋悯欢这么,看着沈映雪的侧面线条,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他环住了沈映雪的脖颈。

    沈映雪背着他踏进了竹林里,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来,风吹着飒飒的作响。

    “我还未曾背过人,平日里善善看起来瘦,背着倒是挺沉。”

    宋悯欢能够看见沈映雪的一截下颌,男人若是不笑的时候,唇角线条偏冷冽,看上去淡然又冷漠,浑身散发着不可接近的气息。

    他伸手摸了摸沈映雪的唇角,“嗯”了一声道:“确实沉,师尊也可以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现在都不舍得让我走路了,以后我做什么,师尊岂不是都要操心。”

    其实沈映雪确实操心他操心的不少,他一个人去剑阁,沈映雪都不放心,会跟着他送他过去,在剑阁里隐匿身形看他练剑。

    还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

    沈映雪笑了一声,“我喜欢操心你,你若是事事都愿意麻烦我,我会更开心一些。”

    “人家都怕麻烦,”宋悯欢,“师尊是个傻子。”

    他们两人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到了霖华殿,平日里漫长的路程变得很快,宋悯欢自己从沈映雪背上跳下来了。

    他路过红莲池看了一眼,然后回到了殿里,捏了一道洁净术之后坐在床榻边开始思考。

    沈映雪在他身后进了殿里,那把云山剑放在墙壁上,桌上放着几个纸鹤,沈映雪施了灵力在上面,纸鹤扑闪了两下翅膀飞走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沈映雪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带了些温柔的笑意。

    “里的阵法抄完了?”

    沈映雪着到了他身边,不知从哪里拿了一瓶伤药,药膏在指尖涂在他脸上,温凉的触感传来,他摇了摇头。

    “还没有抄完,明日再抄也来得及。”

    他抬眸看着沈映雪,两人离得很近,他的唇畔被沈映雪碰了一下,沈映雪指尖描绘着他的脸。

    “累了的话早些休息,山下我已经通知了人过去,他们会过去一趟。”

    “好,”宋悯欢应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拽住了沈映雪的手。

    “师尊,有没有一种幻境,进去之后感觉非常真实,四处都找不到破绽,里面的人也和现实中的一样,感觉像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一般,可是却又清楚它是假的……这般的幻境,应当如何破呢?”

    “你所的……像是心魔之阵,”沈映雪目光温柔,注视着他道:“里面有你的心魔,只要你亲手把他杀了……自然能够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