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雪盐案14
【雪盐案14】
杨循光带着周安安下了楼,楼下赶来接应的人是宋余。
宋余脱了贯穿的西装,穿了件运动服,头上扣一个棒球帽,越发显,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声音:“哥,你怎么回事啊?”
杨循光看了眼被吓得不轻的周安安,将她锁进车里,然后靠在车门外和宋余话:“一言难尽。”
宋余在这区里习惯鬼鬼祟祟行事,好不容能抬起头,还有些不适应,于是压低帽檐,声批评杨循光:“不是,我哥,既然咱都确定了嫌疑人是谁,您就直接去敲门吗?不埋伏点什么?不警惕点什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赌的就是这个。”杨循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随后,“康翰死了,现阶段来看,他留下那么一大笔合法钱,周安安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暴露自己,毕竟当个正常人,才能吞钱。如果嫌疑人真是她,她装也得装个样子,这会儿肯定疑心我们找她,一定在家里装白兔。”
宋余“嗯嗯”了两声,一脸恍然大悟,悟里还透着那么几丝嘲讽——不是装白兔吗?怎么就你一个下来了?
“就是没想到,被人截胡了。”杨循光,“许昼又碰见一个故人。”
宋余看他这么愁,也没好意思再嘲讽,及时收了脸上的表情,跟他一块惆怅:“那现在怎么办啊,哥。”
“当然是靠你了啊。许昼屋里那截胡的是她故友,她哪有那么多朋友,无非就是福利院那几个朋友,当初福利院收容的那七个女孩……江鸢和李海月这两个就能搞出这么多名堂,其他的……你再好好查查。”
宋余立马摆出秒懂的姿态:“我这就去查。”
“要彻查,不只查这几个女孩儿。”杨循光抬头去看眼前的高楼,“七个女孩的项目只是幌子,都是给院里那帮管理职位的人遮羞的。”
***
进了康家,将门反锁,等杨循光和周安安离开,客厅里吊着的那盏浮夸的大灯才亮起来,雪白的光把整个屋子照的一览无遗。
那人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各色撕开的零食,有的还撒了一半,她无心去吃,手上挑挑拣拣,嘴里不见动静。
许昼靠在门边,脸上很疲惫。
“这些天,”白檐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忙坏了吧。”
许昼觉得心更累了——上一个江鸢对她的控诉就够多了,这又来了一个。
果然,白檐一开口就是:“十多年前……”
十几年前、十几年前,怎么又是十几年前。
许昼断她:“能不能换个新鲜的,从这几年开始也行。”
她脸上一点愧疚都没有,白檐很欣慰,果然是她。
她噗嗤一声笑:“怪不得江鸢恨了你十几年,你确实挺讨人厌的。”
许昼把背在身后的手垂在腰两侧:“檐姐,我记得,当初我是解释过了的。”
白檐垂下眉目,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檐”这个名儿,当初进福利院,她站在门外不肯进去,老院长亲自出来找她,看着头顶探出去的屋檐,给她取了这么个字。
这名字取得太随便,没爹妈取得那种寄予爱与厚望的名字顺耳,而且这个“檐”字,总觉得有一种在低眉臊眼的寄人篱下感——一辈子站在屋檐底下,抬不起头。
诚然,她这些年也的确抬不起头。
“我以前只觉得你这个人比较冷漠。”白檐,“现在却觉得,你的世界挺奇怪的,我能理解你。只是……我不理解,当年,你为什么不敢站出来?你不是挺敢的吗?”
许昼:“没有证据,就算当初我站出来也没用。”
白檐和康家没关系,和雪盐、鑫海基金会都没关系。她的事儿,只和当年福利院里那些不能见光的龌龊事有关系。
那些管理者受贿,倒霉的是院里的孩子,其中包括白檐,她通过“爱好唱歌”,随身带着录音笔,记录了那些人受贿的罪证。
年纪太,做事破绽太多。
录音笔这事儿很快被那些人发现,那些人抓了白檐,毁了录音笔,并烫坏了她的嗓子当做惩戒。
但白檐有心眼儿,她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也不喜欢“檐”这个名字,她得抬起头,得让那些人道歉,把吞下去的钱款吐出来。
这个想法也不过分。
白檐有时候觉得,自己可以做英雄,她是正义这方的,于是她又暗中搞到了一份罪证——那些人受贿消费的款单。
但老天不肯向着正义。
她有“前科”,那些受贿的领导会格外关注她,东西放在她自己手里,再次暴露的可能性太大。
许昼是她的同班,也算是……朋友,至少当时她是这么觉着的。
所以她把这份新证据,交给了许昼保管。
可揭开事情的那一天,许昼却沉默了。
当时她约了许昼在警察局外见面。
许昼来是来了,但她却:“我不会举证,我害怕。”
白檐能理解,毕竟自己都被迫害成这个样儿了。
于是她天真的安慰许昼:“我明白你,我知道这事儿风险太大,但没关系啊……”顿了顿,“不用你,你把东西给我,我自己去,不连累你。”
许昼面无表情地:“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丢了。
当时五雷轰顶,白檐被她这句震的不知所措,确认了老半天,才接受。
白檐抖着声音: “当初是你让我交给你保管的,你这样才不会发现。”
许昼垂下眼:“我忘了。”
白檐还是抱着希望:“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害怕。但这些警察叔叔真的都会保护我们的,我知道你不会丢,你给我,有什么事我担着。”
白檐真的希望许昼只是胆而已。
:“真没事,我们要相信警察叔叔……”那天她了好多,嗓子都干了,腿站的发酸,就靠着一口气勉强保持站立,可许昼还是木着脸,漠然地看着她,坚持:“东西没了。”
听她这么,白檐只能把到嘴边那句 “算我求你了”咽下去。
白檐不常求人,她心高气傲,哪怕福利院那些人那么对她,她都没有求饶过。
可许昼是怎么样的呢?
白檐觉得无趣,于是转身走了。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但也突然就失望了。
人单力薄,她自己根本翻不起什么水花。
那些人有权有势,她和许昼两个,根本不足以对抗。
但她心里,就是埋怨许昼。
这么些年过去,心中仍无法释怀。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许昼,白檐却出乎意料的很平静,她问许昼:“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当然好了。
也是过了好多年,白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时福利院院长的儿子算收养她,文件都签好了,福利院也都批了。
最开始白檐想,许昼被许夜领养,许夜是老院长的亲儿子,还是个警察,只要她把这些事儿告诉许夜,那他们就能等来一个交代。
许昼当时在警察局外头不肯进去,或许是有更周密、更保险的办法呢。
她觉得这个收养是个希望。
但许昼没有。
她依旧沉默。依旧明哲保身。
白檐觉得,如果被领养的人是江鸢,或许江鸢会。
于是她越发讨厌许昼。
但后来她又想明白了——当初那些人就是拿准了这点,料定许昼不会揭发他们。
只要她揭发,那这收养的文件就成了泡影,那些近在咫尺的安稳日子也会随风而去。
福利院的孩子面对这样的诱惑,都不会撒手。
何况,不对院长的儿子和他们也是一伙的,许昼当时“证据”都扔了,不定是给了这个院长儿子,博取好感。
总之,许昼是为了自己,再次将她们推入了深渊。
所以,白檐十分讨厌许昼。
………………
许昼量着白檐。
周安安涉嫌参与雪盐一案,周安安父辈是当初出资资助许教授团队的人。
白檐和这些事儿是没关系的。
但如今她出现在周家,是否已经参合进来了?雪盐的事她知道吗?如果知道,又知道多少?
“当初的事儿,我解释过。”许昼,“后来的最终结果是,那些高层都被抓了。涉及到的事情太广泛,所以没有曝光,侵吞的钱款已经用于福利院建设。那个操场就是。”
白檐:“你这么,我也忘不了当初。”
“当初,你不满被收养的是我,帮江鸢篡改文件。”到这儿,许昼顿住——正是因为白檐私自调换档案,许昼才得以发现,自己被收养的真相。
才能看到那张属于自己大脑的CT图。
才能发现福利院的秘密——高层为了做实验,收集了七个女孩儿,采用“6+1”模式,六个正常女孩儿,和一个不正常的女孩儿。
六个女孩被设计了固定的人生轨迹,实验者给这六个女孩定期服用“初代特殊雪盐”,观察其大脑异变,其中有三个女孩儿的改变最大。
而这三个女孩儿里,变化最大的是江鸢。
许夜只查到了一半真相,另一半被掩盖的事实就是,江鸢其实已经变成了人造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