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雪盐案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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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盐案18】

    W市。

    一处密室内。

    铁窗上的锈迹像是癌瘤——丑陋、顽固。

    暗红色的斑点见缝插针地挤在每一簇缝隙里,如同发作的毒疮,即便是这样,也有几丛爬山虎不嫌弃地绕上去。

    碧绿色十分显眼,从窗口探进来,贴着墙面肆意生长,由于阳光不足,那些如网张开的“尾巴”全都蔫黄的着卷,仿佛对再往前两步的空间格外惧怕——

    前面,阴暗潮湿的空间里,有一张长方条的桌子,上头铺着白色的布单,很新,也很干净。

    再往上罩着两组做手术时才用到的大灯,没有开,所以屋子里很暗。

    床头旁边有一个两层的铁架子,放着一只托盘和几把刀。

    此时此刻,一件带血的白大褂被重重扔到床上。

    脱下白大褂的女人,瞬间被剥去力量,软趴趴地跌坐在地。

    她茫然地抬起眼,眼底露出惯有的恐惧神色:“她……她跑了。”

    “跑了?”

    “是……跑了。”

    江鸢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从这个地方逃脱。

    面前的人嫌恶地丢下一个纸团。

    她连忙捡起来,展开纸团,上头写着两个字。

    “这是下一个实验体,很金贵,抓回来以后别再让她跑了。”

    她随即慌乱地点头:“是。”

    ***

    ——你知道周围的人相继死去,是什么感受吗?

    黑暗中亮起一块,是许昼的手机屏幕。

    许昼盯着屏幕上接二连三的消息,十分沉默。

    江鸢死了。

    手机上最后的消息是杨循光发来的——你在哪儿 ?

    晚风像是热浪,许昼坐在楼顶的天台上,捏着发烫的手机,朝远处看去。

    她其实不太记得时候的事儿,唯独有关江鸢的,记得稍微多些。

    印象里,江鸢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个头有些矮,留着及腰的长发。

    她和她睡上下铺。

    她们一块上课、饭、睡觉。

    日复一日,日子一直没什么波澜。直到三月十二日。

    那天是植树节。

    她们代表红星福利院去植树。

    当时她们穿戴整齐,衣服上别着福利院的院章,规规矩矩站在大门外。

    来接她们的是辆大卡车,车里坐着两个人,开车的司机和负责本次活动的老师。

    信息交接完,江鸢和许昼就带着几棵树苗坐上露天的后堂。

    卡车屁股推开一道烟尘,车很颠簸,沿途的风光在驶入乡下就没什么意思了,她们此行的终点是一座荒山脚下。

    江鸢当时:“这地方……和我们食堂后院好像啊。”

    是啊,一样荒芜。

    报社的记者早就候在这儿,按照约定拍了几张照片,就蹲到一边儿继续休息。

    按照他的话,今天来了好几拨人,他还得留着体力等下一拨。

    司机叔叔回到车里,按照他的话,他还得拉好几拨人过来。

    负责本次活动的老师倒是象征性铲了两下地。

    之后的事都是她和江鸢做的。

    她们当时以为是真来这儿种树的,所以拿着比人还高的铁铲卖力刨坑,再把树苗栽上去,埋土,浇水。

    一共带了六棵树,两个孩儿忙个半死。

    忙完了,太阳也快落下去了。当时夕阳碎金,悬在遥远的山线上,江鸢抹了把汗津津的脸,昂首去看,许昼也抬眼看。

    暖阳融金,很快就消失在铺天盖地的夜幕里。

    ………………

    收回目光,许昼垂下眼,给杨循光回信息:我在荣升大厦楼顶。

    ***

    w市今天注定不安宁。

    长安路一条窄巷子,有个女孩从墙头翻下来,她穿一身黑,上身裹着薄薄的黑外套,身材瘦,像只黑猫。

    她踮着脚尖从巷子里出去,随后利落地脱下外套和口罩,塞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没摘手上的白皮手套,直接从裤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回头看了眼巷子,里头的黑暗一望无底——只要天不亮,里头的事儿就不会被发现。

    女孩满意地挑起嘴角,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手,一把按住肩膀。

    她吓得一个激灵,袖口掉下来一把刀,回手就是一刀,那刀轻飘飘地擦过那人的手腕,被那人翻起的腕花卷过去,随后那刀飘回来,停到她的脖颈上。

    她立刻收住不安分的动作。

    把嘴里的糖吐出去,问:“您哪位?”

    许昼屈指弹了弹这把刀片:“年纪,不在学校好好学习,跑这来干什么?”

    女孩儿挑起眉:“你认识我?”

    “认识。”许昼,“鑫海基金会被彻查,我看过你的信息。”

    “哦。”只是鑫海基金会啊,那没事了。

    女孩儿觊着那把刀片,算脚底抹油,没想到,许昼突然收了刀片,紧接着她感觉到后脖颈贴上一线凉意。

    这次她彻底不敢动了:“你……你哪位啊?”

    许昼问:“金景你认识吧。”

    “……认识。”

    许昼:“金景她父亲,那条胳膊,就是这么没的。”

    “……”

    许昼收了手里的东西,提醒她:“周凡,你不该单独做这些事儿。”

    ……

    周凡,康翰和周安安的独女,一出生消息就被刻意掩盖,极少人知道康翰有子。

    也是这次康翰出事,警方才查到他有个女儿,跟母姓,一直住在国外。

    当时杨循光不明白,康翰为什么要藏这么个女儿。

    许昼和周安安在西餐厅那次谈到过她。

    周凡其实一直在国内,具体的事情周安安也不了解,就知道姑娘很有主见,主动接手了康翰部分零散雪盐,还包了条街做生意,就她身后这条。

    隔三差五,她就会去那条街“巡视”。

    当时许昼问周安安:“高中才读吧,你就允许让她干这种事?”

    周安安:“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她和她爸之间的秘密。”

    半大的孩子,能主动来贩卖雪盐,那……还真是个人才。许昼深深看了周安安一眼,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周安安顿了顿,:“红夫人告诉我的。”

    又是红夫人。

    ……

    “哦,原来你认识我。”周凡回过神,压低了声音:“姐姐,你到底哪位啊……既然你认识我,那就不瞒来人,我是这片的老板,你要是要货,我直接给你,咱犯不着动手。”

    许昼对着她膝盖后头就是一脚。周凡直接跪地。

    “张一宁跳楼那天,我就在现场。”

    “那天金景在荣升广场引发警方注意,随后交代出江鸢的位置和信息。”

    “我本来以为金景是周家的人,是周安安的人。”许昼,“但我现在一想,周安安她既然有售卖雪盐的窗口,为什么还要掺和鑫海基金会啊?”

    周凡舔了舔嘴角,垂着头,任凭耳后的碎发垂到眼前。

    许昼:“所以金景是你的人。”

    周安安早就发现康翰售卖雪盐的秘密,在红夫人的提点下,又知道了常万丽的存在。这时候她深深发觉康翰是靠不住的。

    为了扶植周家势力,她暗示周凡接下雪盐零散的生意,在这片街区开新的雪盐售卖窗口——“三角洲”。

    “三角洲”的规模比康翰和常万丽那边大出了很多。常万丽以“店铺”为售卖窗口,而周安安和周凡则以“街巷”为售卖窗口。

    周凡的售卖手段也比常万丽高明—— “街巷”里的店铺、路过“街巷”的黑车,来往的路人,都可能是雪盐的交易现场。都属于周凡的管辖。

    谋取的利益全都进了周家的口袋。

    所以康翰和常万丽只是一根无足轻重的“断枝”,是从雪盐这棵滔天巨树上抛下来的“废枝”,无论是转移警方注意力,还是震慑周家,都有作用。

    所以在鑫海基金会出事后的第二天,雪盐暴露的初期,康翰立马死在了咖啡店里。

    雪盐的幕后人,其实该是周安安。

    许昼:“周安安有这几条街巷,她根本看不上鑫海基金会里那座雪盐工场,和鑫海基金会有关的,只能是你。”

    是周凡教唆金景在警方面前提供江鸢的消息。

    也是周凡在参与鑫海基金会的内斗。

    之后康翰身死,江鸢被指认为凶手。

    当时许昼以为,这是康翰和江鸢在雪盐利益方面的争执。

    可如今,江鸢也死了。

    许昼才意识到,江鸢也只是被推出来挡枪的。

    江鸢如果因为手里的雪盐工场完蛋,想找康翰谈合作,有常万丽的从中沟通,不会到谈崩的地步,更不会到杀人的地步。

    常万丽被抓后交代的太快——她,与其等着被其他人盯上,不如全部交代寻求警方保护。

    常万丽指的是周家。

    无论是康翰、常万丽还是江鸢。她们都是在雪盐暴露后,被周家送到警方面前当交代的。

    只是江鸢稍微聪明点,明白想要在这种局势下活着,只有摒弃旧式的雪盐,拿到新研发出的H-X雪盐,才有可能不被周家摆布。

    毕竟雪盐才是核心。

    可终究,因为红夫人的插手,江鸢没能如愿。

    ***

    等杨循光赶到荣升大厦的楼顶,已经看不到许昼的身影,倒是发现了她留在楼顶的手机。

    手机里详细写了雪盐与周家的过往,还提到了一个地方,城郊的“植树基地”。

    红星福利院的许院长,也就是那位精神科专家“许教授”。他研发出的初代雪盐配方,最开始,是卖给了一个叫“周成祖”的人。

    周成祖,就是周安安的二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