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苏醒
马车轻轻颠簸着,云城抱着炉靠在一旁的?车板之上,身子也随着车微微晃动。她面色憔悴,疲惫地闭着双眼,嘟哝了句:“老师要?我去大理寺做什么?一?趟接着一?趟去了,还不是什么都查不到。”
云城郁闷地叹了口气。
她的脸被热气熏得微红,夕颜笑着把她的大氅往下拉了拉,“前几日事情那样多的?时候也没见殿下抱怨。”她促狭地看着云城,“您啊是想容相了。”
云城的眉毛轻轻一?抖,半睁开眼,不自然地轻轻哼了一?声,“胡什么。”
“殿下害羞什么。”夕颜笑了一?声,“您二人的事这大梁谁人不知?现下出了这档子事,您一个人扛着也是疲累,不若给容相去封信,叫他早日回来帮帮您。”
云城垂下眸,看向坠在腰间的玉佩。
“他许久未曾归家,容家既叫他回去,定是有急事。”云城神色柔和地淡笑一?声,“京城中的?事,我自己来便可,不用再给他添堵了。”
“您倒是对容相极好。”夕颜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蹄声踢踢踏踏地踩在青石板上,车子却是慢慢地停住了。
车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云城撩开车帘,大理寺前围了一?圈人,将这路都堵了大半,少顷,只听得大理寺前的?惊闻鼓被敲响了,震耳欲聋,将她惊了一?惊。
这是怎么了?她微蹙起眉,思索片刻走下马车。
侍卫开道,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大理寺前。
一?位公子站在大理寺门前,中正拿着鼓槌。年岁不大,眉眼生得?极好,气度矜贵,有几分清润佳公子之态。
这人瞧着有几分面熟。
云城站在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之前,侧目瞟了一?眼,敛眉思索着。
这公子却将那鼓槌一?扔,径自上前一?步,向着紧闭的大理寺门朗声道:“草民状告戎族大皇子,不顾礼法,肆意妄为!”
“请大人从严处置!”
“请大人从严处置,还一?个清白!”
“请大人从严处置!”一?声高过一?声,围着的?人群中又传出了一?阵窃窃私语。云城淡淡地环顾一圈,微微蹙起眉。
紧闭的大门终于
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吏哭丧着脸走到这人身前,弯腰塌背地冲他行了个礼,“李公子,您饶了的们吧,这事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
“杜大人不是在此处么?”他淡声道:“我要?见杜大人。”
“这位公子。”一?道清丽女声传来,“你是何人?”
“参见殿下。”见云城来了,吏忙弯身行礼。
“不知您在此。”这人闻声回眸,看着她歉意一笑,“草民姓李名若斐,见过殿下,若叨扰了,还请见谅。”
“李公子”云城淡淡地看着他,“李尚书家的?公子?”
“是。”李若斐一?笑,“正是家父。”
“听他的?意思,你已是来了许多回了?”云城下颌向吏处微微一?抬。
“可不。”吏瘪着嘴嘟囔了句,“自大前日起,日日都来。”
李若斐垂下眸。
“你也不用埋怨,状告戎族皇室这事太大,他们不敢接也是正常。”云城看向他道:“是为了什么事,你同他私下有怨?”
周遭的百姓早在方才她话时便已被金吾卫疏散而去,此刻路上经过三三两两的?人,间或好奇地看他们一眼。
“不是为我。”他看向不远处的?醉月楼,有一?瞬的失神,“是为了弦思姑娘。”
云城的眉心拧起。
弦思是醉月楼的头牌,据副统领所,那晚阿答骨同弦思共度春宵后从醉月楼逃走便再没了踪影。
这李若斐怎么又同她扯上了关系?
她抬步向大理寺中迈去,回眸看向他道:“李公子,进?来话。”
—
北方入了冬,南边也愈发冷了,金陵又在江边,这湿冷之气一?阵阵地直钻入骨,又疼又痒,直叫人抓心挠肝。
“醒了吗?”候在院子里的?思文焦急地拉住从侧屋中出来的下人,等来的却始终是摇头低叹。
思文和阿明心急如焚,却不得?进?去,只能望着紧闭的房门徒劳兴叹。
屋中灯火通明,床榻上容清双目紧闭,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衾,脸色清透苍白得如同一?张易碎的纸。
已昏迷了许多日了。大夫是自顽疾,又兼之失血久跪,此番才会如此严重。
听云执着绢帕给他拭面,不经意触及皮肤,
她怔怔地看着他发起了呆。任谁也不会想到,清贵高雅的?容相家中,竟是如此严苛甚而毫无温情可言。
想起祖父同她的?话,听云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明晃晃的?灯火照在他的?侧脸之上,平添了几分温和儒雅。寂静的?屋里响起一阵轻轻低语。
醒了?听云看着他微张合的?唇,心中一喜,“公子,你什么?”
容清俊朗的?眉峰轻皱起,又重复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却又低低地咳嗽起来。
听云想了想,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放在他唇边。
干涸的?唇角湿润了些许,他的?眉心稍缓。眼睫微颤,眼前现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公子?”听云愣怔地看着容清蓦然握住她的腕,耳根泛上一?抹薄红,中的杯盏猛地一颤,水倾洒在被上。
“城儿。”应是极为难受的缘故,他眉心皱着,却仍是勉力露出个笑,哑声温柔道:“是你么?”
听云心里一?瞬便似堵了一?大块石头,难受得很?。
“公子。”她道:“我是听云啊,听云,你还记得吗?”
眼前之景渐渐清晰起来,他神色稍顿,看向眼前的?人,握在她腕上的?猛地松开,垂落至榻边。方才尚有些迷茫的神色一瞬便清明起来。
“听云姑娘?”他面色尚有几分苍白,淡淡地看着她,“你为何会在此处?”
“三日前便来了金陵。”听云勉强笑了下,起身将杯子放回桌案上,低眉敛目道:“那日公子昏倒,老夫人便让我来照看着您。”
这偌大的容府,下人便再寻不出一个了?非要?听云来照看?
几乎是在一瞬间,容清便想明白了因果,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你远来为客,又是尚在闺中的?女儿,怎可做这种事。”他淡声道:“你先回屋休息,替我将思文唤来便是。”
“好。”听云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扔下中的绢帕匆匆便要离开。
“听云。”容清低低咳嗽几声,轻声道了一?句,“方才唐突,姑娘莫怪。”
听云一?顿,随即扬起脸笑了笑,“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您是将我错认成了夫人。”她顿了顿,又道:“夫人长公主殿下可
还好么?”
容清的?眸子一?瞬便似荡过了细雨,淋淋沥沥地溢满柔情,“她在京中,你若想见,隔日派人将你送去便是。”
听云淡淡一?笑,落荒而逃似的跑出房门。
“相爷!”思文疾步进?来,带来一阵湿润的冷意,“您现下觉得?如何?”
“好多了。”容清看了他一?眼,“京中可是出事了?”
“是。”思文沉默了片刻,低叹一声,“太古来消息,殿下在游园会最后一晚遭遇刺杀。不过好在并无?大碍。”
“除此外,还出了件大事。”他看向容清,“戎族大皇子殒命。”
夜幕深沉,烛泪熔落在铜台之上,泛着幽幽的?荧光。容清眸色微肃,“阿答骨?”
“是。”
“怎么死的?”
思文摇了摇头,“一?剑毙命,死在东郊树林里。长公主殿下正在查,但看这情势,怕是查不到什么。且戎族皇室得了理,在朝中愈发肆意张狂。”
“嗯。”容清应了声,闭了闭眼,面无血色泛着不正常的?白,“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相爷,您身子撑不住。”思文不同意,“且老大人和老夫人好不容易将您诓了回来,怎会如此轻易将您放走。”
“朝中出事,我在这儿待着干什么?”他低叹一声,“他二人虽迂腐死板,涉及国事总是清醒的?。”
烛火在窗纸上映出一道斑驳光影,屋外冷风潇潇。
“此番回来受了一?番罚,已是心灰意冷。”容清惨淡一?笑,“若再不走,这条命还不知能否留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