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被挤出围绕在李希维身边的热闹区，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下午，他把身上的篮球服换下来叠好放在床边，看了一圈自己的窝，满惊讶于这一刻的陌生感，只过了一个晚上而已，竟然这么轻易的在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环境里渡上一层隔阂，恍惚感介于高起高落之间。

    上午突然出现的那个很漂亮很耀眼的少年，他在角落里听到别人叫他苏羽，虽然他很少看电视，也认出了他就是曾红极一时的歌手，他叫李希维“希维哥哥”，两人看起来很熟悉，苏羽对李希维的亲密很自然，也很张扬。

    满突然想起，苏羽大概两年前出过一首歌，名字就叫《希维》，想来就是写给李希维的，他的心意再明显不多。

    李希维曾经跟他，世界上的故事或事故都是由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巧合拼凑而成的结果，他不禁会想，李希维跟苏羽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巧合跟故事。

    他们是否也曾有过类似于他跟李然之间的相遇跟巧合？

    最后满在校医务室的门口站了很久，想不出他们的故事，也想不出自己该用什么方法进入那个跟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里，这太难，他实在想不出好一点又有效的方式，干脆离开。

    换好衣服从出租屋出来之后，满直接去了聋哑学校。

    “满，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脸色也不太好。”郑兰问他。

    满以为自己的情绪收得很好，没想到郑兰见到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从昨天被冤枉偷东西，紧接着他找到了李然，后来去了李希维家，加上上午的球赛，不过一天时间不到，一下子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他垂下眼皮，用手语跟郑兰：“老师我没事，酒店的工作我已经辞了，我能尽快来学校吗？”

    “我当是什么事，酒店那边辞的还挺快，学校下个星期就正式开学了，你下周一就直接过来吧，住宿的问题，到时候你准备跟之前一样，自己在外面住？还是住学校宿舍，宿舍是跟其他老师合住，两个人一个房间。”

    满犹豫了一下，昨天李希维跟他要他住在他那，但总不能一直在他那里，最后他还是跟郑兰想住宿舍。

    他又想起郑安宁脸上的伤，他又用手语问郑兰：“老师，您知道安宁怎么样了吗？”

    郑兰在听到满提到郑安宁时脸色变了变，问：“你跟安宁见过了？这孩子，还没跟我过呢。”

    “今天上午无意间见到的。”满用手语。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巧，那孩子长大了，跟我都不怎么话了。”郑兰声抱怨，“他也不常来看看我，等我问问他之后再告诉你。”

    满从学校回来之后直接就去了夜市，今天夜市人多，他卖出了不少玩偶，虽然工作没有了，但还得照常生活，收摊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他骑在三轮车上，远远就看见了一个融在深夜里的黑影，很容易认出，是李希维，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只一眼，看着门前的身影，满一整天的气闷都化成了满心委屈，鼻根泛酸，机械的瞪着踏板，三轮车停在出租屋前。

    他太想问问李希维，他跟苏羽是什么关系，可他又觉得自己好似没有立场，且不李希维以前的事记得多少，就算全记得，他也有交朋友的自由。

    可这样的理由对于满来只是在满腹委屈之上又多添了一把火一把柴，更旺了。

    “你去哪了？”李希维见到三轮车上的满，松了口气，“怎么现在才回来？都快十二点了。”

    满从三轮车上下来，从车斗里搬出剩下的玩偶，李希维从他手里接过，“你去卖这些玩偶了？”

    满点点头，拿出钥匙开门，李希维感觉得到满情绪不高，跟在他身后进屋，脚步都心翼翼的，他今天被苏羽围着，只一会没看到满，就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苏羽的突然出现，李希维是有一瞬间的恐慌跟心虚的，但在发现满不见了的时候即刻转化为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跟人在篮球场都抱在一起了，他都没什么，更没有丢下他，现在他居然一个人走了。

    所以放学后他还约了几个朋友给苏羽接风，一直等到十点，李希维坐不住了，早早离场，本还想着满可能已经在家里等他了，可等他的只有漆黑空荡的客厅，他才想起，满既没手机，也没钥匙，甚至可能不记得这里的具体位置，他只得来满的出租屋找他，一等就是一个多时，才看到满回来。

    李希维进屋后把手里的玩偶袋放在床边，看到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校服跟篮球背心，绝口不提今天的事，直接：“我来帮你收东西，生活用品我已经让人重新备了一份。”

    满先在洗手池那洗了洗手，李希维看满那么安静，也并不算拿出他平时跟他写字的本来跟他交流，自顾自继续。

    “衣服也可以不用带着，我让人按照你的尺寸另外买了一些，已经在家里了。”

    “阳台上的花也带着吧。”

    “其他的可以不用带。”

    李希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地图，他上次就注意到了，地图上着大大的圈，都是他曾找过李然的证据，所以故意忽略掉地图，“你箱子里的玩偶也带着吧，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卖。”

    满看李希维当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只得拿出本写：“我又找了一份新的工作，有员工宿舍。”

    李希维盯着本上的一行字，问：“不在南城？”

    “在。”

    “不在城区？”

    “在。”

    “离我们家很远？”

    满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李希维的“我们家”是指他们昨天住的地方，我们，是指他跟李希维吗？“我们”这两个字此刻有了很强私密性，是排他的，力量很足，把满高涨的委屈压个彻底。

    李希维见满没再写，以为是有些远，接着：“远的话我让人送你，宿舍不方便，总不能让我跟你去住宿舍吧。”

    满听着他的话，心情重新运转，写：“两个人一个宿舍，还会有一个。”

    “还有一个？那我更不可能同意你住宿舍了。”

    满只得回：“那我不住宿舍了。”

    满的东西不多，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简单从衣柜里收了几件衣服跟常用的东西装进行李箱，其他的东西他都没动，玩偶也放在这里，上个月才刚刚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带不走的可以先放着，也许以后还会回来住。

    “我们把东西送出去，司机已经在等了，我让他把东西送回去，然后我们先去吃饭。”李希维拎过满手里的行李箱就往门在走，生怕满会反悔一样。

    满抱着绿箩跟仙人球跟在他身后。地面上还有昨晚雨后的积水，映着头顶的霓虹灯，像是画布上五颜六色的颜料被人胡乱的涂抹开，潦草又模糊。

    走过坑洼巷，快到路口时满到底还是没忍住，把花盆往地上一放，扯了扯李希维的衣袖。

    “怎么了？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李希维问。

    满摇摇头，找出本，写：“我去你那里住方便吗？会不会扰到你？我可以问一下你跟苏羽的关系吗？”

    微弱的路灯下，李希维被纸上满心又刻意压抑的笔触划得心疼，他能感觉到满不擅长表达，若非太想知道答案，他会一直憋在心里，不言半分。

    他弯了弯身体，跟满平视，“不会扰我，只会有别人扰到我们的情况，我跟苏羽，只是普通朋友，”

    满心里的忐忑顷刻间魂飞魄散，再没重生可能，纸上写：“不扰就好。”

    李希维还看着他的眼睛问：“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你现在以为，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满写：“朋友。”

    ”郑安宁抱过你，那你跟郑安宁是什么关系？”

    满继续写：“朋友。”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之后别跟他再有联系，郑安宁不是好人。”

    李希维的语气不是商量，是霸道的命令，不容人半分余地，满想反驳，可李希维已经问了第三个问题。

    “那他亲过你吗？”

    满摇头。

    “那李然亲过你吗？”

    满又摇了摇头，不过这次脸却红了。

    李希维把手里的行李箱也放在一旁，双手捧着满的脸，一点一点靠近，两人的鼻尖碰在一起，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很重，他又问：“满，我要是一直想不起来，你就忘了李然吧，只记得我李希维，李然跟你是朋友，李希维不是...”

    不是什么？

    满还没消化完李希维的话，就被他吻住了双唇，两人都是第一次，从相碰开始，具是一颤。

    巷里只剩两人缠绕在一起的浓稠呼吸跟湿滑的舌尖，原本满脑中潦草模糊的画面变成了空白，他不知道这时候空白代表什么，大脑只够心脏还能继续跳动，再也做不了其他的多一点的工作。

    李希维搭在满背后的双手不断收紧，他怕再吻下去，自己会捏断满的骨头，只得放手。最后只凝成一个结论：原来哑巴的身体虽然是凉的，嘴唇却比火都热，光吻一下就快化了。

    李希维重新拿起行李箱，接着刚刚没完的话，“李希维不是你朋友。”

    “李希维现在是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