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枝虽是女人, 但年少丧夫，干惯了农活，力气一点都不，就是梁志渊也被她推得要失了重心, 一手扶了门框努力劝解：“不是这样的, 我觉得她没有那个意思, 而且……而且就算我去了, 她也不一定会放我进去。”

    “那你就在外面求她哄她，就是下跪你也得让她放你进去！”石金枝着就拉了他胳膊往外走，梁志渊又：“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工作放着明天做！”石金枝一边走一边数落：“以前你就这德行, 做个题恨不得做一夜, 把一本书都做完，以前我就错了, 不该不管你，让你现在跟个冷面坨坨似的，没点人情味！”

    梁志渊无话反驳，近乎无奈道：“我还没洗澡, 现在过去扰她睡觉……”

    “明天睡, 明天我让吴婶给你们留吃的, 你们就安心睡！”石金枝一边着，一边将他押下楼。

    梁志渊再没有任何理由可辩解，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辩了也没用。

    果然一个谎, 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薛棠棠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

    被逼着下了一楼，走到薛棠棠门前石金枝才松手, 他回头，发现她虽然走了，但还在走廊那头盯着他。

    他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薛棠棠开门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了？”

    他努力保持着镇定，酝酿半天才开口：“有件事和你。”

    薛棠棠见他的神色，觉得应该不是一件简单事，便退后道：“你先进来吧。”

    终于得以逃离石金枝的目光，梁志渊进了门，替她将房门带上才难以启齿道：“我妈她……要我过来找你。”

    完他就立刻解释道：“我和她过，但没什么用，我想……是不是可以先在你这儿待到晚一点，等半夜我就回房，明天早些起来。”

    薛棠棠认真琢磨了一下，问他：“你和她住得近，她这个年纪，应该很容易醒吧。”

    梁志渊表情僵硬。

    这一点，她确实得对。

    到时候他上楼，进门，不定母亲就听见了。

    而且有可能她还会进他房间查看。

    到那时就不是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的，她是不懂他们的关系，但并不傻。

    “要不然，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反正……之前也一起在酒店里住过。”薛棠棠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又补充道：“我给你拿被子。”

    着她就转身，去衣帽间的柜子里拿出两床被子来放到床角。

    滨江早已入夏，气温节节攀升，倒确实不用多少被子。梁志渊在原地站了片刻，好像什么都不好，最后朝她道了声谢。

    怕他来得突然，她还有事情要忙，他又：“我去楼上拿衣服。”着就出门去。

    没一会儿，她在房内就隐隐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她贴到门后去听，很明显就能辨别出是婆婆在质问梁志渊。

    “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出来了？以为我走了是不是？”

    “不，我拿衣服。”

    “房里没你的衣服？”

    “我……当时顺手，也有些生气，就都搬到楼上去了。”

    “生气，你生哪门子气？”

    “竟然怪我没在医院陪她，当时公司忙，我哪里顾得上这些，一气就把衣服全搬走了。”

    ……

    因为在往楼上走，再后面了什么她就听不到了，但大致也能听到婆婆对梁志渊又是一顿臭骂，让薛棠棠笑得颤。

    看这人，虽是从的学霸、乖学生，但这信口拈来谎话的能力可一点都不弱，让她自叹不如。

    梁志渊在母亲的盯梢下拿了睡衣和隔天要穿的衣服，尽全力才磨蹭了快七八分钟，然后重新下楼去。

    本想敲门，但母亲就守在走廊那头，他没办法，直接开门进去。

    房内，薛棠棠正趴在地上替他铺被子。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衣和睡袍，平日丝缎一样的长卷发被绑在了脑后，看上去不再像那个处处温柔优雅的大姐，而像个忙着家务活的妻子——而且是在为他铺床。

    他又一次觉得，和她的距离拉近了，走进她心里似乎有希望了。

    待铺好床她站起身来，看见他，不好意思道：“房里没摆沙发，所以就只能……不过地上垫了毯子，应该不会冷。”

    “没关系……那我先去洗澡。”

    薛棠棠“嗯”了一声，点点头。

    等他开浴室门，她才突然惊呼：“等等！”着就快速跑到浴室，将他关在了门外。

    他听到浴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有穿着拖鞋的她跑来跑去的声音，只觉得奇怪，两分钟后她出来了，强作镇定道：“行了，你进去吧。”

    梁志渊进浴室，看了一眼里面情形，很快就猜到她之前来做什么。

    浴室最外侧是洗漱区，然后是淋浴区和浴缸，在浴缸旁边，还有个洗衣房，刚才听她的脚步声应该是跑去了洗衣房，而洗衣房里只有洗衣机，除此之外，就是一只脏衣篓。

    她大概是去放刚才换下的衣服了吧。

    抿唇一笑，他心想要收拾的话还漏了一样呢，他面前的柜子上就大喇喇放着好几包卫生棉，一抬眼就能看见。

    所以虽然她嘴硬，但他现在非常确定，那本相册她就是弄错了才被他看到，哪是什么无所谓。

    浴室内传来水声，原本看着手机的薛棠棠有些看不进去了，大脑开始放空。

    她无聊地在房间里瞟来瞟去，最后就看到他挂在挂钩上的衣服。

    那里也有一件白色衬衣，心思一动，她走下床，到挂钩前仔细看了眼，不能辨别出这衬衣是不是之前掉落扣子的那一件，但上面的扣子却是和那件衣服的扣子相像的。

    除了纹理不同，其它都一样，如果不是仔细辩认过，她兴许会认成一样的。

    她决定开口问他。

    后来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她就像在迎接一场考试，不知道考试的结果会怎样。

    梁志渊从浴室出来时，她假意在整理挂钩上的一条丝巾，见他出来，一边将丝巾重新挂上，一边和他：“你这件衣服上的扣子我好像见过，在游艇上，当时还以为是线索呢，结果弄不见了，原来是你的。”

    这句问话，给了梁志渊很多转还的余地。

    他可以，不会吧，我没掉过扣子，这种扣子应该很常见。

    也可以，可能是的，我因为公司的事去转了转。这也是他之前给警察的回答。

    她不知道他会选择哪种。

    眼角余光瞟到他看了一眼那件衬衣，略有犹豫，然后道：“应该是我的，有一件衬衣的扣子确实掉了，扣子和这一件上面的类似。”

    “哦，你之前去过游艇？怎么都没听你过？”她又一边问着，一边去拿手机，假装自己真的很随意，丝毫没怀疑他。

    这会儿梁志渊却顿住了，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隔了半秒才道：“因为……听人女人都在意生活的浪漫，仪式感，正好你回国不久就是结婚纪念日，我想是不是要制造点仪式感，所以提前在游艇上放了几十箱烟花，准备出海去放烟花，我觉得……大概，还算浪漫。”

    薛棠棠诧异地看向他：这答案还真是她想都没想到过的。

    梁志渊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淡淡一笑才继续道：“但没想到田晓萱要借游艇，我就把烟花搬下去了，本想后面再搬上去，结果你落海，后面还发烧，所以……一场不成功的策划，没什么好的，就没。”

    原来这就是真相，薛棠棠心中莞尔。

    难怪他听见田晓萱借游艇连问好几句，难怪后来莫名其妙又带她去坐轮渡看烟花，竟然是在执行着这所谓的仪式感。

    来惭愧，他们结婚纪念日这事她都忘了，根本没想要过来着。

    低头憋了一会儿笑，她才看他道：“听起来是挺浪漫的，要不然明年试试。”

    “好。”梁志渊。

    两人各自在自己的被子里躺下，她在床上，他在地上。

    她继续玩自己的手机，他则拿着笔记本电脑，看着什么文件。

    田晓萱在这时候给她发消息：

    【你最近都忙什么呢，怎么好久没话了？】

    她看着这消息，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好几天没和朋友聊天了，所以她都干嘛去了？

    对，她在琢磨梁志渊，注意力好像都放在他身上了。

    薛棠棠：【你之前给我看的那张梁志渊和钟云非一起进公寓的照片，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娱乐记者发的吗？】

    田晓萱：【当然不是，他们这种身份娱乐记者哪敢随便发，是路人拍到的，直接上传了。】

    田晓萱：【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棠棠：【没什么。】

    田晓萱：【？？？】

    薛棠棠：【我睡觉呼吗？】

    田晓萱：【你睡觉不呼我怎么知道？】

    薛棠棠：【高中时我们去夏令营不一起睡过吗？】

    田晓萱：【哦，好像是有这事。但有几个高中生呼啊，都是成年后才呼好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薛棠棠：【没什么。】

    田晓萱：【？？？】

    薛棠棠：【不了，我来看书的。】

    田晓萱：【？？看书？你什么时候有这习惯了？】

    薛棠棠：【今天。】

    薛棠棠今晚确实看了书，《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也就是法文原版的《追忆似水年华》，一页看下来就开始怀疑自己的法文水平，到第二页时已经哈欠连连，勉强又翻了几页，只好放下书睡觉。

    至于她睡觉不呼，她依然不知道，也不敢问梁志渊，但好像，他不呼。

    第二天婆婆看他们的表情，就好像看才过完洞房之夜的新婚夫妇一样，那种呼之欲出的暧昧和意味深长，还真叫人难为情。

    今天她要和周宇见面，现场听一听歌曲改编后周宇的演唱效果。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周宇和他经纪人都满意，最后周宇还提出请薛棠棠吃一顿饭。

    薛棠棠正好有自己的算，同意了邀约，两人共进晚餐。

    吃饭时，薛棠棠问周宇：“你们娱乐圈很多那种料，是圈内人都知道，但圈外人不知道吧？比如前不久那对离婚，其实圈内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周宇平时挺正经的，这会儿忍不住笑起来：“你不会是想知道哪个爱豆的料吧？”

    毕竟这是年轻女孩都爱的。

    薛棠棠摇头：“不不，我不追星，我就是……好吧，也差不多，我确实很想知道一个人的料。”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自己的真实动机。

    周宇回道：“这个看情况，比如有些夫妻其实早就离婚的，或者某个好丈夫人设的人其实很爱玩，这些圈内人一般知道一点，但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也看消息灵通程度，像我平时不太关心这个，知道得不算多。

    “但有一些大料，明星本人比较注意，藏得好，有的时候圈内人都不知道，比如王老师那件事，被曝出来时我们很多人是真的意外。”

    周宇的就是最近闹得火热的老戏骨王自泉性侵的事，因为王自泉以前风评很好，人称德艺双馨，所以这事闹出来也引得一片哗然。

    薛棠棠又问：“那谁的消息比较灵通啊？我想找他听消息。”

    周宇想了想，拿手机出来推给她一个微信号。

    “这是乐娱背后一个专门做娱乐号的工作室负责人，‘鱼圈瓜友’就是他们其中一个账号，一般的料他应该都知道。”

    薛棠棠收下了微信号，向周宇道谢。

    当天晚上她就用号加了那个负责人，表示要用真金白银买钟云非的料。

    她并不懂圈内潜规则，也不想因为这种事去托认识的人听，但她知道，只要肯出钱，一切都好。

    后来价格谈好，对方在第二天给她发过来一封邮件。

    她为了这邮件专程去工作室开了电脑，却对着电脑看了好几分钟才鼓起勇气将邮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