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强扭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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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穆淮反复问起南乔来, 姜宁灵心中的确有许多不痛快,虽然知晓他应当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却也不想听得南乔的名字从他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出来。

    更何况, 眼下穆淮怀中拥着的人, 是她。

    只是穆淮这般直白的问她是否醋着了时, 姜宁灵又起了些许别扭,嘴硬道:“臣妾才没有那般心眼儿。”

    穆淮也不同她争这个, 故意又念叨了几句南乔。

    姜宁灵明知他是故意, 可心里还是不由得气恼,又见他眼中明晃晃的笑意, 便又仰起脸来,在方才那道印子上又加了一口。

    只是力道比方才要上许多。

    这点力道于穆淮而言,跟挠痒痒似的, 但见姜宁灵泄愤般的神色,便十分配合地连呼了几声痛。

    见穆淮装模作样地“嘶”了几声, 姜宁灵不由得有些好笑,抬手在他胸膛之上了一巴掌:“陛下莫这样了, 这样岂不是显得臣妾更是心眼儿?”

    穆淮低低笑了两声, 低下头去,额间抵住她额间, 同她呼吸相缠,言语间尽是纵容宠溺:“心眼儿便心眼儿, 朕巴不得你心眼儿再些。”

    在这些事上越是心眼儿,便越是明姜宁灵将他放在了心里。

    姜宁灵哪里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又不知要怎样回应, 便只笑了一笑,没再言语。

    殿内复又安静下来。

    时辰已不早了, 可姜宁灵因得下午睡了那一长觉,此时也不觉得困,不知不觉间又同穆淮起话来。

    方才了南乔的事,姜宁灵便不由得想起同南乔前后脚入京的另一位和亲公主。

    姜宁灵还记得,那位思悠公主入宫面圣时,行为举止带着不出的怪异,此时想起来,便问了几句。

    穆淮自然也记得这事儿,且为保稳妥,他那日便遣了暗卫去探查,几日下来,令陈国使臣束手无策的事情,暗卫在京中早已摸了个清清楚楚。

    问话的人是姜宁灵,穆淮也没什么好瞒的:“月儿猜得不错,那思悠公主果然有猫腻。”

    着,便将暗卫搜集出来的消息大略同姜宁灵了一遍。

    那日暗卫在驿站中听得那位李使臣的话,便明白当日入宫的是位假公主,且从几人对话中不难听出,真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了出去,眼下正不知所踪。

    于陈国使臣而言,在偌大的京城寻个人,谈何容易,但穆淮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知晓了那位公主的下落。

    那位公主想必也是自颇受父母宠爱,又心思纯良,带着大笔银钱跑了出去,原以为至少能寻个落脚处衣食无忧地等风头过去。

    却不想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又不懂得遮掩钱财,被歹人盯上,抢走了银钱不,又见她容貌明丽,便起了歹心,欲轻薄于她。

    好在暗卫先一步寻到了她,又得穆淮授意,正想方设法地将思悠公主同荣世子二人做着牵扯,见事情不妙,便引来了荣世子,在思悠被轻薄前将人给救了下来。

    荣世子与思悠初初相识便是这同话本里一般的场景,自然在心中留下了微妙的情愫。

    荣世子见思悠孤单一人,又问不出身份来历,虽觉蹊跷,但到底不忍心让她一个姑娘家继续游荡在外,便出面寻了个宅子,将人给安顿下来。

    荣世子一表人才,又救她于危难之中,思悠心中感激的同时,又难免有了些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心思来。

    眼下不过一月左右的时间,荣世子只偶尔去那宅子里看望一眼,许是顾忌男女有别,二人见面并不多。

    不过到底是牵了线搭上桥了。

    这故事听着便许多曲折,穆淮三言两语完,神色却平淡。

    姜宁灵听得有些愣,从前这等英雄救美的场面她只在话本里见过,谁知这回倒阴错阳差,让穆淮给促成了这样一出场面。

    穆淮原本就想着让荣世子与思悠公主结姻亲,思悠公主这番出逃,虽明里暗里都麻烦了不少,却误误撞地这样同荣世子相识,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事儿几重巧合叠加,姜宁灵捋了一阵才捋明白,感叹命运奇妙的同时,又不禁想得有些远。

    虽荣世子的品行端正,但思悠公主如今在他面前到底是来历不明的女子,荣世子多少会有些提防之心,想必不会太过亲近。且区区一女子,荣世子就算将她养在院中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

    再那思悠公主,本就是舍了身份逃出来的,自是不可能再回陈国去,也自是不可能再捡起“陈国公主”这个身份用了。

    不仅如此,未免身份被揭穿,想必她也会离大燕皇室远远儿的,省得被人觉出什么不对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样一来,若是思悠公主知晓荣世子的身份,即便初初相见时留下许多悸动,想必也不会再多接近了。

    姜宁灵纯是站在有情人的角度来想这件事情,还真出了穆淮不曾注意的地方。

    不过穆淮倒也看得开明,虽牵了线搭了桥,却也不强求此事一定要有什么结果:“朕给他二人造了机会,剩下如何,全看他二人之间的缘分了。”

    “若是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穆淮所言不假,虽他当初拟定荣世子做和亲人选,却并不是按着荣世子非娶不可。

    他将荣世子推出去,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荣王及荣世子定不会有异议,但冷暖自知,这位思悠公主同荣世子若是志趣相投,日久生情便也罢了,若是二人都心怀怨怼,只怕穆淮与荣王府都要生出嫌隙来。

    这回思悠公主出逃,虽穆淮能在旁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却也并不觉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因此,倒也不强求。

    姜宁灵身为世族女子,知晓太多对自个儿婚事无法左右的事情,听得穆淮话语,很是赞同他这态度,却在听得他话中字句时,忍不住轻哼一声。

    “强扭的瓜不甜?陛下竟是也知晓这个道理?”

    姜宁灵显然话中有话,穆淮却一时未反应过来她意指何事,便温声回道:“此话怎讲?”

    姜宁灵揪着他衣襟的手还未松,起此事时,不自觉又紧了紧,耍性子般道:“臣妾先前都出了宫去,陛下却还要将臣妾接回来,既然陛下知晓这个道理,当初为何还执意要将臣妾扭回来?”

    这是姜宁灵回宫之后,头一次起出宫一事。

    这事儿明显是二人之间的一道裂缝,姜宁灵与穆淮都心知肚明,而对于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这道伤疤,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

    仿佛只要这样粉饰太平,就能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二人同样也心知肚明,发生了,便是发生了,这痕迹能慢慢变淡,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姜宁灵知晓,她做出这样逾越的事情,被揭穿后没牵连整个姜家都已是万幸,可她不仅未牵连任何人,还在回宫后连半点责罚都未受过。

    莫责罚了,穆淮待她比之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宁灵知晓穆淮对失而复得的“疏月”疼惜还来不及,又怎舍得责罚,可这事儿她做过便是做过,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她宁愿早些将这伤疤揭开,撒上药粉好好敷着,哪怕留下了丑陋的印迹也好,也不想它被捂在光华的锦缎下,慢慢滋生腐肉。

    姜宁灵方才那话语气轻松,可心中却带着许多忐忑,绞紧了一双手来听穆淮答复。

    却听得穆淮轻笑一声,话语中带着许多玩味道:“月儿是,自个儿是个瓜?”

    姜宁灵没想到他揪着这一层来,当即心中忐忑散去不少,抬起眼来瞪了他一下。

    只是美人眼波流转,到底没什么威慑力,落在穆淮眼中,只觉她跟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可爱得紧,便俯身在她眉眼间落下一吻。

    “旁人的瓜扭不扭,朕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但若是朕精心养在院中的那藤瓜一心想往外跑,朕什么都要将它拧回来。”

    穆淮嗓音低柔淳和,似是在着什么缠绵的情话,可话语中显而易见的独占欲,让人一听便能听出来。

    姜宁灵觉得这话莫名灼耳,顿了一顿,轻声问道:“若是陛下拧回来的瓜不甜呢?”

    “哦?”

    姜宁灵语气莫名有些低沉,穆淮却挑了挑眉,仿佛没将她这些担忧放在心上,侧身一翻,轻轻巧巧便将姜宁灵拢在了阴影下。

    “不甜?那不若让朕来尝尝,究竟甜是不甜?”

    罢,丝毫未给姜宁灵反应的机会,轻而易举便搅乱了她的呼吸。

    姜宁灵挣又挣不脱,跑也跑不掉,又不怕他,索性便由着他闹一阵,想着如今她月份尚,有了太医的叮嘱,他想胡来也胡来不到哪里去。

    可不多时后,姜宁灵便发觉是自个儿想的太过简单了。

    穆淮俯身在她颈侧,温热的气息扑撒下来,让她只觉身边有羽毛拂过似的,带着不清道不明的痒。

    见姜宁灵耳边很快漫上了清浅的粉色,穆淮满意的勾了唇角,而后探入衣摆,寻到那一掌握不住的细腻柔软处,握了握。

    故意重了力道,甚至有几分粗.暴了。

    姜宁灵冷不丁被这么一掐,顿时忽痛,可背后是木榻,退无可退,上方又是这个明显带着坏心眼的人,姜宁灵眨眨眼,眼泪顿时在眼眶里转。

    倒不是怕他,也不是有多痛,只是方才他的力道除了让她觉得有些微的疼之外,还有些其他莫名的情愫翻涌上来,带着眼眶中也莫名有了泪意。

    美人一双星眸中泛着浅浅的泪光,睁大着一双眼看他,委屈又可怜。

    顿时让穆淮反思方才那一下是否是没轻没重过了头。

    同时,又莫名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勾人得紧。

    让他不自觉便想看看,那一直在眼里转的泪珠,是否下一瞬便会落出来。

    穆淮这般想着,俯下身去,掌心一托,便将那细腻送入口中,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而后问姜宁灵道:“月儿觉着,这瓜甜还是不甜?”

    姜宁灵听穆淮这话便知他没安好心,咬着唇不愿回答,却又听得穆淮笑道:“朕尝着,是甜的。”

    姜宁灵眨了眨眼,一颗泪珠从眼中滑落。

    接着,眼泪便同断了线的珠玉一般,扑簌簌地止不住往外落。

    声音也破碎得不成样子,只能被迫在穆淮的问话中一遍又一遍的回答他。

    “甜。”

    甜的。

    陈国公主被换一事,并无旁人知晓,那几位使臣显然也是心谨慎的,穆淮不主动提及,他们几人便也安静如鹌鹑,从不主动招惹事情。

    见陈国几人安分,穆淮便知做什么都不知晓,好生招待人住在驿站里,任由几位使臣为真假公主一事心中惶惶。

    陈国作为大燕的附属国,每年兢兢业业地上贡求庇护,安分得不得了,于穆淮而言,自是不必劳民伤财地以战事相逼。

    而这假公主一事无论如何,都是陈国的错处,穆淮只先做个不知晓的,且看陈国使臣如何应对。

    若是陈国使臣识趣便罢了,若是陈国使臣是个不知趣的,想着将错就错蒙混过关,那穆淮刚好便能借此事割下陈国一大块肉来。

    陈国使臣安静了几日,这日里却突然递了折子,思悠公主入宫面圣。

    想必这便是陈国要试探试探他对这假公主的态度,穆淮并未想许多,便召了人入宫。

    因着不涉及政事,穆淮便命人在御花园辟了个凉亭,略做准备,算两句话便将人发回去。

    等到了时辰,又等了一会儿,穆淮眉宇间已显然带上了许多不耐的神色,那位假扮思悠公主的采荷才姗姗来迟。

    前去领路的太监急出了一头汗,一叠声的催着,可不论他了什么,采荷都只扶着身边婢女的手,一步一步迈得稳当。

    见领路的太监神色焦急的不成样,一副生怕去迟了被责怪的模样,采荷在心中嗤笑一声,直道这是个不解风情的。

    从前她在教坊中时,老嬷嬷便了,便是要这样端着着架子,在这受人期盼的场合中姗姗来迟,这才能勾起对面人的胃口,将他对此番会面的期待一提再提。

    只有这样,待真真见着了面,才会觉来之不易,才会更加疼惜。

    采荷心中想着从前老嬷嬷的话,步子不由得更缓慢了。

    她心中笃定至极,可她却忘了,对面之人,从未期待过这一回的见面,又何来来之不易一呢?

    眼见着时辰已到,那位“思悠公主”迟迟未见踪影,九山见穆淮神色,排了一批又一批的太监前去催促。

    起先九山还心中担忧,也许是那位公主身子娇弱,路上出了什么状况耽搁了,他派人前去,一是能帮衬些许,二是能来陛下这边回个话,省得莫名牵连陈国。

    可前去催促的太监回来后,九山一问情况,简直脸都要绿了。

    头一个被派去传话的太监也是个直性子,见着什么就什么,回来见九山问,便一五一十了。

    当九山听得路上并无什么差池,只是那公主好大的架子,一步一步走得跟舍不得踩蚂蚁似的,连见着前去传话的人也不曾加快半分,心中便有些不满了。

    若是有什么事耽搁,倒也便罢了,可此举显然是故意晾着御花园里这一众人、晾着陛下了。

    九山顿觉这位公主实在是没个礼数,又不好什么,只得陆陆续续又派了几个太监,更去催促一番。

    采荷不知九山等人心中所想,见前来催促的太监来得越来越多,且人人离去时都还要向她这面看上几眼,顿觉自个儿的法子奏效了,心中十分得意,便更是理直气壮地慢悠悠往前走去。

    待好容易到了凉亭处,穆淮面上的不耐烦之意已然是十分明显了。

    采荷不敢直视穆淮,偷偷量了四周,就见周围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响动,其中还有不少人偷眼量她,心中得意更甚。

    看来这些人,都折服于她的美貌了吧。

    采荷自持貌美,原本就是教坊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个,老嬷嬷也有意培养,知晓许多人就喜欢那带刺的美人,便有意纵着采荷的脾气,养出了一个娇蛮的性子。

    而采荷自知貌美,知晓自个儿能被选来燕国便是靠着这张面容,又见被陈国皇帝捧在手心里的思悠公主容貌也不及自个儿明丽,便自认容色天下无双,很是得意了。

    见四周不少暗中量的目光,采荷故作姿态地盈盈一拜:“思悠见过陛下。”

    预想中被亲手扶起的场面并未到来,上首低沉的声音却仿佛让她如坠冰窖。

    “公主姗姗来迟,让朕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