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听雨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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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淮此番出宫来接她, 并未先同她过,姜宁灵住在姜府的这十余日里,九山倒是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 带来不少赏赐。

    旁人瞧着, 这是姜府得了莫大的恩宠, 赏赐如流水般不断。

    姜宁灵却是知晓,穆淮这是让她念着他的好, 想让她提前几日回宫呢。

    但前头早便了要回府住半月, 此番回宫,她若想再与家人团聚, 不知要等到何时,姜宁灵便只当不明白,穆淮给的赏赐便收着, 九山传的话便听着,在府中安安稳稳住了十五日, 见着日期已到,这才动身回宫。

    有了先前那些事情做铺垫, 姜宁灵不是没想过穆淮可能会来接她, 但当瞧见门口那惹眼的帝王仪仗时,姜宁灵还是十分讶异。

    她没想到, 穆淮能这般大张旗鼓地来接她。

    取消选秀本就将皇后盛宠一事传得风风雨雨,今日穆淮还这般大阵仗的来接她回宫, 这是明晃晃地将对她的宠爱放在了台面上。

    姜宁灵拜别父母兄长,扶着穆淮的手上了马车。

    扶她上马车原是随从应做的,见姜宁灵动作, 姜父姜母心里“咯噔”一声,担忧她会因这出格举动而被责怪。

    却见穆淮不仅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且神色中带着许多心,扶着姜宁灵的手稳稳当当,另一手还虚虚一挡,不让车门的边边角角磕到她。

    姜父姜母对视一眼,心中终于大石落地。

    姜宁灵顺手一扶,自个儿倒没觉出什么来,待上了马车,穆淮也跟着上了来,姜宁灵掀开帘子,同父母兄长挥手作别,心中不由得泛上细细密密的酸楚。

    皇宫与姜府距离并不远,可不论是她想出宫来,还是姜家人想入宫去,都不是随意便能行的。

    此番一别,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团聚。

    姜宁灵心中诸多不舍,鼻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只是心中情绪还未完全翻涌上来,便被穆淮握住双手,温声安慰道:“不必伤感,你若想见你母亲,日后多宣她入宫陪伴便是。”

    姜府往上几代都功名赫赫,虽这一两代渐渐被削弱,姜父也并不醉心功名,但因着这余荫,姜母仍有诰命在身,若想递牌子入宫见皇后,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从前姜宁灵这皇后之位有许多曲折,姜府怕失了分寸,从未主动递牌子过。

    而眼下穆淮表明了态度,姜府便不必顾忌许多,姜宁灵也能同姜母隔三差五见上一面了。

    姜宁灵心中的不舍顿时淡了许多,对穆淮浅浅笑道:“多谢陛下。”

    见姜宁灵虽舒展了神色,但眉目间仍有丝丝缕缕离别的愁绪,穆淮展臂微微用力,将人拥入怀中,似是无声的安抚。

    与家人挥别之时,穆淮能伴在她身侧,这的的确确让姜宁灵心中好受不少,此时被穆淮拥入怀中,心中更是安定几分,便一言未发地往他怀里主动靠了靠。

    穆淮唇边顿时勾起一抹笑意,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回宫后不多时,外边儿便下起了大雨。

    姜宁灵原是应回永安宫去,但回来时被穆淮径直带到了勤政殿内,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半是诱哄半是强硬地让她留在殿内为他研墨。

    是研墨,可手上的活儿早被九山抢着做完了,姜宁灵只需坐在一旁便好。

    外边儿下起了大雨,想必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永安宫,姜宁灵百无聊赖地端坐了一会儿,目光游着游着,便落在了正批阅奏章 的穆淮身上。

    瞧了一会儿,穆淮似乎无所觉,姜宁灵索性撑着手趴在了桌案上,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

    穆淮仍专注于手中朱批,姜宁灵却能瞧见,他唇边慢慢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再看了一会儿,又觉无聊起来,正不知神游到何处去时,便听得穆淮一招手道:“月儿,过来。”

    姜宁灵便起了身,慢慢挪去穆淮身侧,刚一过去,便被穆淮捉住了一双手,放在掌心揉捏把玩着。

    面前桌案上的奏章 上书都都是朝堂政事,姜宁灵有心避讳,便转了目光看向别处。

    可这间屋子她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没什新奇可看的,目光绕了一圈又收了回来,索性往穆淮肩上一靠,阖眼闭目养神起来。

    难得她主动靠近,穆淮自然是从善如流地将人稳稳当当圈在怀中,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她后背。

    姜宁灵鼻间是令人熟悉安心龙涎香的冷冽气息,外边儿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她靠在穆淮怀中,不大一会儿,渐渐睡了过去。

    自有孕后,姜宁灵便有了午睡的习惯,今日里从姜府回宫,倒是没来得及休息,此时乏意上涌,一觉睡得沉。

    待再睁眼时,窗外已暮色沉沉。

    姜宁灵动了动身子,发觉自个儿不知何时已枕在穆淮腿上,而穆淮显然早已处理完事务,她一抬眼,正与穆淮目光对上。

    “醒了?”

    姜宁灵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当日晚上还是第二日早上,待慢慢撑起身子,见穆淮慢慢活动了一下腿脚,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穆淮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显然是许久未动一下,姜宁灵心中微动,低声问道:“臣妾睡了多久?”

    “约摸两个时辰,饿不饿?朕现在便传膳。”

    穆淮似乎全然不在意因许久未动而有些僵直的手脚,先关心她的身子来。

    姜宁灵抬眼看着他,轻声道:“臣妾睡了这般久,陛下既批完了折子,何不叫醒臣妾呢?”

    穆淮闻言一笑:“朕见你睡得香甜,便不忍唤醒你了。”

    听着这明显纵容宠爱的话语,姜宁灵不由得偏过头去,心中一股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穆淮如今对她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姜宁灵自个儿也知晓,不论是出于心中爱意也好,还是想对先前那一场误会做出弥补也好,如今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穆淮也定会想法子为她弄来。

    若放在初初入宫时,眼下的情形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

    可如今不仅发生了,甚至还比她原先奢求的更为浓烈。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再难泛起同从前那般青涩又悸动的波澜来了。

    只是……事事已成定数,她此生是断不可能从穆淮身边离开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难为自己,因着这虚无缥缈的情愫困住自个儿呢?

    姜宁灵沉默了一瞬,回身往穆淮身边靠了靠,仰头在他唇角印下一吻:“陛下这样心疼臣妾,臣妾很是开心。”

    语气浅淡,并不似多么欢喜。

    但姜宁灵与穆淮都明白,这样轻轻浅浅的一个吻,便是明,她愿意重新将他放进心里了。

    穆淮怔愣一瞬,而后俯身追了过去,在姜宁灵在抽身离去的那一刻重新贴上了她的唇瓣。

    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势在必得却又温柔缠绵。

    姜宁灵在心中微叹一口气,到底拒绝不了他,便抬手环住了他的肩。

    既然躲不开逃不掉,为何不借此为自个儿争一争呢?

    窗外雨声淅沥,雨滴在地砖上,溅起大片的水花,天空低沉,夜风卷起阵阵凉意。

    殿内却温暖干燥,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姜宁灵这段时日来胃口都不大好,这会儿用了一碗粥便放了碗筷。

    穆淮见她实在没什么胃口,便撤了晚膳,又命人端了些糕点放在屋中,若一会儿她饿了,便能垫一垫。

    都女子有孕后,口味兴许会发生些变化,姜宁灵倒不觉得自个儿口味变了什么,只是感觉所有的东西到了口中都变得寡淡起来,略吃两口便没了兴致。

    但到底是记得自个儿怀着身子,许多时候哪怕没什么胃口,却也要闭着眼多用两勺。

    如今她月份尚,还未显现什么孕期的反应,除了胃口略差一些外,旁的倒并没什么难受的地方。

    外边儿下着雨,也不能去外边儿走一走消消食儿,本想抽一本书来发发时间,可勤政殿内都是穆淮的书册,姜宁灵也拿不准哪些是她不该看的,索性便歇了心思,往软榻上一靠,听着窗外滴滴答答,倒也不出的惬意。

    穆淮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见姜宁灵刚用完饭便复又倚在榻上,不由得有些好笑,上前将人拥入怀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着话。

    姜宁灵方才睡了一长觉,此时丝毫不觉困意,听穆淮问起她这几日在府中过得如何,便拣了些趣事儿与他听。

    女子声音温软,带着些慵懒的惬意,如环佩叮当,十分悦耳。

    姜宁灵了一会儿,忽地想起自家兄长同南乔公主之事,便问穆淮道:“先前陛下同臣妾起那九牧五公主时,曾船到桥头自然直,陛下可还记得?”

    她突然提起这个,想必是事情有了眉目。穆淮点头应道:“自然记得。”

    只是事情虽隐隐有了个轮廓,姜宁灵也相信,以南乔的性子,想必对此事已成竹在胸,但她到底没将话太满,只道:“陛下得不错,这些事情自有定数。”

    “你此番回府,见着九牧五公主了?”

    “嗯。”姜宁灵淡淡应了一声,想起那个活泼明媚又热烈张扬的少女,不由得笑了一笑。

    见她神色,穆淮有了些兴趣:“看样子,那九牧五公主颇为讨你欢心。”

    姜宁灵的确与南乔颇合眼缘,便笑道:“古灵精怪的姑娘,谁人不喜欢呢?”

    穆淮见她言语间颇为偏袒那位九牧五公主,便多问了几句,勾着她多些话。

    姜宁灵又了一阵,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味,顿了顿问道:“陛下何故这般关心起那五公主来了?”

    “她颇合你心意,朕便想着,日后让她入宫来陪一陪你,也能多个人解闷儿。”

    穆淮握着她一缕乌发,放在掌心把玩,听她这样问,便随口应了一句。

    却久久未听得回应。

    穆淮从姜宁灵身后拥着她,看不清她面上神色,又觉这沉默有些不同寻常,便扳过她身子,想看看是否有何异样。

    姜宁灵顺着穆淮的力道转身,却在刚同他视线相对时便揪住了他的衣襟,而后用力一拉,仰头在他下颌上种种咬了一口。

    她动作于穆淮而言并不算快,轻轻一挡便能挡掉,穆淮却松了力道由着她咬了一口,待线条凌厉的下颌线上印出浅浅的牙印来时,穆淮才觉出怀中人用了多大力气。

    这是下了狠劲儿啊。

    穆淮不由得“嘶”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面颊上被她贝齿留下的印迹,有些不明所以道:“月儿这是为何?”

    姜宁灵心中憋着气,问道:“陛下怎的忽然对南乔公主起了好奇?莫不是听着臣妾她与臣妾兴趣相投,便想将人收入宫来,好给臣妾做个伴儿?”

    这话听着有些绕,穆淮捋了一捋才明白她想什么,待明白过来,心中有些涨涨的,不由得抬手捏了捏她细嫩的面颊,笑道:“这是醋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