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逆鳞01 “小道自认有错,以后不敢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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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阮厚着脸皮, 跪在玄青子面前,卖乖讨好:“师父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肯定乖乖的, 昏定省, 膝下承欢……”

    “住,这又的什么胡言乱语?”

    玄青子是昆仑山最有威名的半成仙儿, 具体年岁已无从考证,只是容貌依然维持着年轻时仙风道骨的风姿。

    他终于不再绷着脸, 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身拿了一件罩袍给她, “珺芷, 你根性出众,灵性也强, 是天道注定的可塑之才,只是为师先前将你保护的太好,你是该下山去游历人间, 涉入红尘,体会一趟生死和悲喜, 等我让你回来了, 你再回来。”

    那时候孟阮还是玩性大, 想想山下就是人间, 有的吃有的玩, 还都是新鲜玩意儿。

    不定钟臣黎离开昆仑也是去了人间, 她突然就想, 会不会在繁华处与他重逢相见。

    这么一盘算,就还是乐颠颠地领命离开了。

    孟阮与青蛇道了别,将它托付给师姐, 嘱咐它好好修炼妖道,以后不定也能有所造化。

    她收拾包裹,刚飞到半山腰,却见凤凰早就在一颗槐树旁等着。

    凤镜柏一身宽大的白色袍子,腰间系着红绳,他的穿着就像他的容貌,骄矜高贵,偏又有那么一点艳色逼人。

    他不仅不安慰,还风凉话:“哟,怎么着,被你师父逐出师门了?”

    “呸,你个乌鸦嘴,师父最疼就是我了,他是让我下山去游历,怎么舍得不要我?”

    凤镜柏:“当初让你别去招惹那条邪龙,你就是不听,看吧?”

    “你还敢提?当初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也不至于……”

    孟阮知道自己也有过错,就不再指摘他的毛病,挥了挥手,算继续赶路。

    凤镜柏与她并肩,轻笑着:“走吧,我正好也要下山,方巧是我族每十年一次的氏神祭奠,我得回一趟老家。”

    最早以前,凤凰也不是凤凰,真要算来他和钟臣黎是相同遭遇却不同际遇的两位人类少年。

    钟臣黎被邪龙附身,元神入魔,所以不得不远离人世,来昆仑潜心修炼。

    而凤镜柏被凤凰选中,元神加持,凤氏一族光宗耀祖,并将他奉若氏神,每十年要举行庞大的供奉仪式,让他为族中后代赐福。

    “我从人间来的,比你经验多一些,也好让你有个照应。”

    两人便先行一路。

    离昆仑山最近的是一座与世无争的村庄,再往远处走,却是漫天遍野的荒芜,各种天灾和战乱横行,无数人沿路乞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魑魅魍魉都在尸骸附近徘徊,扭曲成一个个妖邪的枯影。

    有人类的叹息,也有魂魄的鬼哭,孟阮越走越沉默,一直到了梁朝的王都,才重见车水马龙的风光。

    “怎么这个国家的国运如此低迷,感觉皇帝都快不行了。”

    孟阮口无遮拦,在大街上就这么大咧咧地出来。

    凤镜柏也只轻蔑地笑了笑:“听闻这梁王昏庸无度,骄奢淫逸,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国家怕是很快就要被周边的其他强国吞并了。现在人间最鼎盛的王都叫做盛京,我看没多久锦朝就会统一四国,称霸天下。”

    孟阮不懂这些国家之间的掣肘,她在珠钗和吃的摊位前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买了一串糖葫芦和几块蒸糕。

    刚吃了几口,抬眼就见皇宫被笼罩在一片邪雾之中。

    “不对啊,这势头不像只是单纯的国运低迷,好像还有妖怪作祟……”

    凤镜柏还没话,路过的一位老人连忙算她:“姑娘,这话万万不能啊,被那些官兵听见是要砍头的,宫里哪有什么妖邪,皇宫有天龙之子,夜游神镇守四方,什么妖邪都不敢靠近,你真要这些东西,那也是……”

    他压着破锣嗓子,神神秘秘朝某个方向一指,“在北方的桥村,听有蛟龙作祟,专门吸食女子精血,这些年残害不少妇孺。”

    孟阮:“听起来确实像蛟龙会干的淫邪之事。”

    凤镜柏:“确定是蛟龙?没准是那条邪龙。”

    “不,阿黎受不了这样的污浊,不然他早就去当魔尊了,虽他元神被污染,但还有做人时候的记忆,所以才一直躲在灵气最为充沛的昆仑山,得以净化魔性。”

    经过这几年切磋尾随(?),孟阮相当了解钟臣黎的心思,这也是玄青子会放他一马的原因。

    师父知道这条邪龙并非无可救药,就算他心存杀生的念头,但不曾真的残杀人类。

    孟阮:“再了,蛟龙才会躲在暗处这么鬼鬼祟祟,哪里会有阿黎威风。”

    凤镜柏翻了个白眼,“别吹了别吹了,我都快听吐了。”

    正逢中元节前后,孟阮想去老人家的桥村,但凤镜柏必须趁着这个时日赶路,两人只好暂别。

    孟阮一路北去,见到草木葱茏,昼夜交替。

    四方食事,不过人间一碗烟火。

    到了中元节当天,晚霞垂落,家家户户都在岸边放河灯、祭祖先,年轻男女为了避嫌,也为了更添一些氛围,戴着各种造型的面具,煞是有趣。

    她陆陆续续听闻不少“龙妻祭祀”的吃人规矩,正挑了一个狐狸模样的刚戴上脸,就听有人在后头喊:“龙妻跑了!龙妻跑了!快抓住她!不然龙神震怒我们都得遭殃!!”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身穿纱裙的姑娘哭哭啼啼地朝这边跑来,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向一旁的馄饨摊位。

    她连忙起手一道符咒,将女孩稳稳地托住,送到自己面前。

    “姑娘,你没事吧?”

    女孩又惊又怕,绝望地拽住孟阮的衣角,一张清秀脸泪痕交错:“求求大家,求求你们谁……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是自愿的……”

    “难道你就是那个要被扔进河里……”

    听到孟阮如此形容,女孩哭的更惨烈。

    她闭上嘴,一群村民装扮的男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孟阮紧拧眉头,非常不满这些人身上不断冒出的恶念。

    但人多势众,又都是些鲁莽凡人,孟阮也不好随便对付,她思量一番,告诉女孩:“你放心,既然遇见我,明咱们有缘,这事儿我管定了,你告诉我明天祭祀在哪里举行,我一定来救你。”

    女孩千叩万谢,话也没完就又被那些人拖走了。

    孟阮刚定了定心神,忽然察觉一股熟悉的元神气息就在附近。

    她心里一急,半跑半飞,终于降到一处屋顶,就见灯火寂寥处,俊挺的男人戴着半块黑色面具,垂眸看向她。

    冷夜微光映着男人的长发飘动,他面无表情,静静在她面前站着。

    眼前的孟阮一身人类少女的扮,戴着狐狸面具,浅粉色的刺绣衬得她身姿秀美。

    “……钟臣黎?”

    她连忙追上去,兴冲冲地问:“你也听了蛟龙的事儿才过来的?”

    钟臣黎懒得理她,转身要走,却被孟阮强行留住。

    “那个,你等等!其实我就想和你解释一件事!”

    钟臣黎再次站定,女孩娇的模样堪堪到他肩膀。

    “我过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你想死?”

    孟阮只是想为自己辩解,当时她到了他的金鳞池,就已经消了想害他的念头。

    她算把一切明白,只不过钟臣黎先她一步,出了他们的预谋。

    孟阮:“你赶我走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我,所以才还了手……”

    她一掌过去,让钟臣黎措手不及,由于正在运转周天的关键时期,这一掌简直是震及元神的痛。

    那是可以钻入骨髓、心脏,从头颅到躯干的剧痛,是粘附在身上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滋味,所以也有人称它堪比“天劫”。

    孟阮:“……你现在还疼吗?”

    钟臣黎冷漠地睨她一眼:“我疼不疼与你何干?”

    “好好好,你不相干就不相干,我不问了。”

    孟阮转身,看向远远近近的灯河,到处弥漫着温馨团聚的气息。

    “今晚是中元节,明天他们就要把新娘扔到河里,供奉蛟龙,我知道这怪事与你无关,可我也觉得奇怪,假设真有蛟龙,那也应该在梁朝的宫里,那地方乌烟瘴气的……但为什么要在这里祭祀?”

    钟臣黎:“你还去宫里看过了?”

    “嗯,但我不敢确定,这么明显的邪气,难道就没有道士看出来?再宫里也不也有国师?”

    “你会不会太真了?国师同流合污不行?”

    孟阮被的一愣。

    她听闻现今的国师大多都是道长、真人出身,假若真就如此,那不是给他们同行抹黑吗!

    孟阮:“我最气不过的是这蛟龙故意把自己的‘祭祀’放在中元节的第二天,还自称‘龙神’,实属嚣张。”

    钟臣黎拂了一下袖子,“这天下兴亡也与我无关,你爱管你自己管吧。”

    他不理会人间繁华,坚韧又孤独,还有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尽管龙君嘴上逞强,总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但孟阮真的能感受到他的寂寞。

    这偏偏就是人类才有的情感。

    孟阮垂着脑袋,点点头:“道自认有错,以后不敢再在龙君面前放肆了,龙君多保重!”

    完此话,她就不再留恋,飞身离开屋檐。

    钟臣黎望着她飘飘而去的身影,眸光沉沉。

    哦,我还想为你找借口。

    你却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钟臣黎顿觉这一切很是离谱。

    很可以,你又成功的惹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