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佩蓉这才低低嗯了一声, 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我昨晚请律师拟的离婚协议，你的婚前财产雪瑶一分钱都不会要, 但是婚后财产必须捋清楚, 你自己赚的归你, 雪瑶的不动产和嫁妆你当然也不能动，你们离婚后, 依然可以用朋友的名义继续来往, 当然要看雪瑶愿不愿意。”

    李佩蓉是学财务出身，不只对自己公司财务管得明明白白, 对家务事也是一板一眼不容一丝瑕疵，一晚上就把事情安排得条理清楚，不是普通人。

    顾以自从听见她“离婚协议”开始, 脑袋里就嗡地一声，接下来她了什么他没仔细听, 只听到最后一句“这桩婚事当时是长辈们勉强你们，那现在还是放你们自由吧。借用一下《放妻书》中的话, 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

    顾以目光在那张薄薄的离婚协议上，后面附件倒是有一堆, 他喉咙滚了滚：“这段婚姻至少对我来，并没有勉强。”顿了顿又问, “雪瑶知道这件事吗？”

    李佩蓉一顿：“不知道, 但我相信她在看了这么多绯闻和见到了你和别的女人一起去开房后, 也会有跟我一样的想法。你们就散了吧，否则我们唐家就活成了一个笑话。”

    “是因为那个傅丽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李佩蓉摆摆手，似乎有点累：“你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婚姻不是靠解释过下去的。也许你听到我这些还没反应过来，可能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事情从你刚回国开始就变了样，你不在她身边时，她过得挺好，为什么？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你们当初不该在一起。”

    这时，秘书进来，心放下咖啡就出去了。

    漂亮的薄荷绿咖啡杯，里面盛着八分满的咖啡。

    李佩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咖啡勺碰到杯子的声音。

    顾以终于拿起离婚协议看了几行，跟李佩蓉得一样，唐家并不想占他便宜，甚至还把两人的一部分固定基金多给了他两个点，顾以眸子沉如星海，他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李佩蓉全程喝着咖啡，没看他。

    只听房内突然响起一阵机器声，李佩蓉看去，只见顾以已经慢条斯理地把协议直接塞进了碎纸机，连同那些附件。

    附件太多，他非常耐心地分成了几份，一份份塞进去。

    李佩蓉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放下咖啡杯，杯沿有轻微口红痕迹，她礼仪得体微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这协议我还有好几份，你一个碎纸机恐怕不够。”

    顾以偏头，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妈，今天是家事，我还是要称您一声妈，这份协议我不会签，您准备几份都没用。当初订婚时我就过，雪瑶是我的底线，你从我这里要什么都可以，但是只有她，不行。”

    李佩蓉没表态，只是点了点头，表情似乎还有那么点儿不以为意。

    她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拿着包起身：“那我不扰你了，如果你一时半会儿请不到离婚律师，我可以帮你联系。”

    “谢谢妈，大概用不到。”

    婉转的手搭上把手，顾以的声音低沉传来：“妈，我知道您对这门婚事一直不满意，或者换句话来，您对我一直不大满意，这是为什么？”

    白皙却能看出已有细纹的手指微微蜷了蜷，随后马上舒展开，李佩蓉背对着他淡道：“因为你姓顾。”

    顾以看着她不再一个字，开门离开。

    办公室里阳光明亮，顾以却觉得有点阴暗。

    姓顾？

    所以，唐家当时确实有更好的联姻对象吧，会是哪家？为什么他从没听过？

    他沉着脸走到碎纸机前，捡起地上一片残缺的纸，是刚才不心掉落的。

    这一页，刚好是离婚原因：现因夫妻感情彻底破裂自愿离婚……

    顾以起身，从裤兜里摸出火机，点燃纸片，缓缓放入烟灰缸。

    直到看着它化为灰烬。

    酒店房间内。

    唐雪瑶丝毫不知她妈已经去找过顾以，她和夏蓝收拾一番出门决定先去把痣洗了。

    仿佛昨晚并没有发生那么糟糕的事情，又或者，两人只是默契地闭口不谈，只是讨论着当季哪家的包包又开始接受高定了。

    在美容院里，不出意外又看见了余梦。

    对这些无所事事的大姐来，不只是费尽心思买高定买珠宝，就连去美容院的频率和时长也成为了攀比的由头之一，恨不能住在里面。

    只不过这次，余梦见了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见到她们就想偷偷摸摸溜走。

    “余姐，躲什么？”夏蓝拦住她。

    唐雪瑶的气势依旧盛气凌人，勾了一边嘴角闲闲问：“听你和常来在一起了？”

    提起这个，余梦身板一正，干脆也不走了，在她们旁边坐下：“来来平时忙，所以在这里给我办了个年卡，让我平时不会无聊。”

    一声“来来”让唐雪瑶和夏蓝齐齐默了几秒，唐雪瑶看到自己胳膊上肉眼可见多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唐雪瑶哦了一声，假笑着：“那你可不知道，常来一向大方，跟他交往过的女孩，他都送过车买过私人飞机，那些比这里的年卡可贵多了。”

    言外之意，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余梦笑意全收，此刻在她面前连笑都懒得装了。

    “咦你难道不知道？”唐雪瑶恍然道，“前几天我听常来订了艘游艇，他没送你吗？”

    余梦面无表情：“我跟来来之间是自由恋爱，不是家族包办的那种金钱利益关系。”

    唐雪瑶对她的内涵不以为意，甜甜一笑：“哦，那真是恭喜你了。我跟你相反，我就很喜欢金钱利益关系，以工作那么忙，给我买东西是他唯一的爱好了。”

    “……”

    这是自昨晚到现在，第一次提到顾以的名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触动。

    余梦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唐雪瑶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

    夏蓝声问：“没事吧？”

    唐雪瑶仿佛一只扮精致的上好瓷娃娃，转了转眼珠：“没事。”声音虚无缥缈，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升仙。

    经过昨晚事件，一大早还要被人恶心一通，还得装得跟顾以夫妻恩爱，夏蓝知道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美容院长似乎也感觉到了金主情绪低迷，各类进口水果一个劲地轮番上来，院里的姐姐们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开心，终于在出发去聚餐之前把大姐给哄高兴了。

    在路上，夏蓝刷着手机，突然啧了一声，引得唐雪瑶转头看她。

    是顾以发了条朋友圈，是转发了一则“静心，是修行路上的必经之路”的文章，附了几个字：静而后能安。

    唐雪瑶早就删了他，自然看不见。

    夏蓝哼哼着：“真有脸呢，他这是认错的意思？”

    唐雪瑶看向窗外，路边的枫树开始在转红了。

    “这常来居然还评论，哥你这是要出家？”夏蓝给她复述，“你知道这狗男人回复什么吗，他，最近的饭局都不要叫我。呵呵，搞得好像有人很关注他似的。”

    夏蓝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一个人没劲，也不话了。

    姜导把饭宴安排在日料自助酒店，包了个大包间，众人换上木屐进去。

    门口挂着灯笼，让人心情怡然。

    吃饭时，唐雪瑶简单介绍了夏蓝给众人，夏蓝巧舌如簧，在众人之间游刃有余，当出自己开服侍、饰店时，有人叫了一声：“哦我知道了，刚才看你就眼熟，你的店是叫夏天的味道吧？”

    夏蓝很高兴这里能有人认出她：“没错，下次来店里买衣服，我给你88折。”

    姜导也很意外：“没想到唐的朋友这么厉害，以后我们剧组的服装找你定制。”

    “当然没问题。”

    夏蓝高兴坏了，嘴里抹了蜜似的，把姜导哄得找不着北，这一趟真是收获良多。

    今天恰好是重阳节，茶坊很有气氛，所有人都多少喝了点酒，有人提议玩游戏，夏蓝也一起玩得很嗨。

    唐雪瑶很久没玩这种游戏，偶尔玩玩觉得很有趣，夏蓝被罚了一次跟人隔着纸牌kiss，这种游戏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对方也恰好对你有意思，也许还能继续发展发展。但是唐雪瑶知道那人不是夏蓝的菜。

    她今晚运气不大好，先是轮到一次微博接龙游戏。

    她被要求跟旁边的人微博互动，我来艾特你来答，而她旁边是关朗。

    她的微博人少没什么关系，但是关朗的微博现在粉丝数已经逼近95万，俨然有点出名了。

    没想到她还没想好发什么，关朗直接在微博发了一句话：“你选一天，我叫你起床@瑶瑶瑶宝。”

    他发完把手机放桌上，瞬间底下评论无数。

    粉丝们哀嚎着房子塌了，也有人认为这是剧组在营销。

    不等她回神，旁边人催促她：“快点雪瑶，轮到你了。”

    唐雪瑶只能开自己的手机，找到关朗艾特自己的那条微博，犹豫了一下，终于回了一句话：明天@关朗。

    她随手点开关朗的微博才发现，他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后援团，榜刷数据营业得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