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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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后,月落守在梨的屋内,茶饭不思,论谁来劝、劝了多久,都没能劝动她。

    阿二走来,道:“少夫人,该吃午膳了。”

    她他见月落跪在梨身旁,闷声不语,便没在什么了,只好端着饭食,走了出去。

    阿二还得上街看看,匠人做的棺材怎样了,长管事告诉过他在街上的哪间铺里。

    长管事见阿二走后,低头叹气,他也是初次处理这事。

    原先,都是李念卿或陆进来处理的,李念卿见长管事年岁大了,便没在令其管大事,鸡毛蒜皮的事随意管。

    长管事这人,不勤快也不懒,中规中矩,他一向在府里管的不多,自个也习惯了。

    梨这事来的突然,他一时也乱了。

    “少夫人还不肯吃膳吗?”长管事问向其他丫鬟们,见她们摇头,长叹一气。

    月落跪在梨的身旁,已过了一日。

    她望着眼前的人,全身盖着白布,一动不动,呼吸起伏都没有。

    这一日里,她哭累了、抱怨够了。不论她什么,做什么,梨也不会醒来了。

    月落慢慢扶墙站定,双腿跪的快没知觉了,她寻了把木凳,坐下,喃喃道:“梨。”

    “你还记得,我初次见你的样子吗?”月落同梨提起了初见的事。

    林月落这完,没再吭声了,过了许久,她:“我想吃你煮的面了。”

    这辈子…是吃不到了……

    月落走了屋,在回自己屋内的时候,她见到下人们扛着一棺材,慢慢放在地上,她淡淡瞥了一眼。

    “少夫人,您终于出来了。”丫鬟道,“您是饿了吧?奴这就给您端饭食到屋里。”

    林月落喊住她:“不必了,我不饿。”她的很轻。

    “可是,您这么饿着肚子会伤身子的。”丫鬟道。

    月落又了一次:“不必了,我不饿。你去忙你的事吧。”

    罢,她回了屋,坐在镜前,楞楞的看着自己,双眼涣散,唇瓣快没了血色,眼已哭肿了。

    散下发,慢慢抬眸,看了几眼,便拿起镜旁的胭脂盒,走了出去。

    月落散发,只是觉得,累了。

    “少夫人,您这是……”

    林月落没理他们的目光,“这棺材,是给梨做的?”

    “是啊,催了好几个匠人赶了一日。”阿二在一旁道,“这棺材大一点,到时可塞点梨姑娘的衣物。”

    阿二怕梨的衣裳太少,用了自己的银两买了几匹厚布,垫在棺材底。

    “少夫人,您先回屋休息吧,外头冷。”

    林月落转头就回了屋,过了许久,走了回来,往棺材里塞了绸子,阿二看着这料子,有些惊慌,“少夫人,这些绸子可是皇上赐的啊。”

    这八匹南丝金绸很是稀少,皇上赐的,理应供着才行,就算不供着,也不该放在这棺材里。

    “我也用不到。”月落看了一眼下人们,“这些归梨了。”

    长管事走来,支着下人,“眀早就送上山,出殡不可太过于盛重了,吹丧乐一盏茶就够了。”

    月落闻言,问他:“为何?梨的是身份见不得人?不光彩?”

    长管家道:“少夫人,梨只是一丫鬟,还是一通房丫鬟进来的,身边本就是低贱。再者,梨死的不明不白,这若是被百姓们看到了,不指定太子府怎样呢。”

    “太子殿下可是储君啊。”长管家道。

    长管家只是不愿,一个婢女辱了太子的身份,本就死的怪异,若是被有心人知晓了,万一招出什么事来怎办。

    如今,这太子府里可谓是群龙无首,这时,必然得心行事,尽快把这白事办了。

    长管家左想右想,“少夫人,您还是教给老奴吧。”

    身份?低贱?

    林月落一时来了火气:“梨的身份怎就低贱了?丫鬟怎么了?丫鬟也是一条人命!”

    “梨对我来,如同妹妹一般,你就这般看不起她。”月落压着火,道,“梨她……”

    “可您的夫君是太子殿下!”长管家大喊一声,“太子殿下的前程您有想过吗?他能活下来,有多不容易您知道吗?”

    “老奴不想太子殿下回来后又遇上这有损名誉的事。这白事办完后,老奴也就下乡归田了,在这之前老奴只想办好这最后一事。”长管事着,抹了一把泪。

    林月落见状,淡淡地看着长管家,“丧乐吹两盏茶,纸钱备足,按梨的身份给她备最好的。”

    —

    孟微舟一夜未眠,她点火后偷偷躲在转角处,见着林月落撕心裂肺的哭,下人们拦都拦不住,孟微舟笑了。

    杀人的感觉,很令她着迷。

    她躺在床,望着虚无处。她想再杀一次人,把林月落折磨到疯,这也不错。

    孟微舟此刻觉得,白子帆这人的确是个城府极深之人,懂得利用弱点,步步击溃。

    想跟他,但怕会引火烧身,若是哪日白子帆在棋盘上错了一步,必然会连累她的。

    若是不跟,倘若她被白子帆对付,就遭了。

    这么一个知晓人性弱点的人,被他盯上,难逃啊。

    孟微舟登时觉得,她此刻是进退两难了。

    “这人,太毒了。”孟微舟咬牙道,“不过,若是能助他在棋盘上稳赢,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做他想做的,她也做她想做的,到时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孟微舟正算阖眼,听到一声鸽子声,她起身看去。

    又是上次啄她的臭鸽子,“你怎么又飞来了?”

    孟微舟看了一眼,见鸽子是带信来的,便走了过去,“这回你老实点,再啄我,我就把你炖了煮汤。”

    展开信,她看了看,蹙起眉,“四日后,离开?”

    她没懂,为何让她离开这儿?本以为派信鸽来是让她继续杀人,正感到兴奋呢。

    顷刻之间,她的头上好似被浇了冷水,灭了她的杀人的欲望。

    孟微舟叹气,只好先听了。四日后,得找个借口离开欢清合。

    她没多想,把鸽子赶走,转身点了纸条,烧灭。

    也不知,白子帆何来的功夫同她传信。

    莫不成,他根本没去边疆?

    孟微舟摇摇头,不论他去没去,这都同她没干系。她要做的,是想个法子在四日后离开这里。

    —

    太子府内。

    林月落望着棺材里的梨,她有不完的话想同梨:“梨,我送你回家可好?”

    她并不清楚梨的身世,只知道梨是乡里来的,月落这才发现,梨很少同她聊过家事。

    “少夫人,时辰到了,该钉上棺盖了。”阿二走来道,“外边停了一鸽子,腿上绑着信。许是太子殿下派信鸽来报平安了。”

    月落点点头,她此刻只想多守着梨,“替我取下信,多喂点碎米麦子给它。”

    “再给我一盏茶吧……”她见阿二为难,淡声了一句,“拜托了。”

    阿二走了出去,月落关上门,她只想同梨呆着,手里的胭脂盒放到梨手边,“这本是给你的诞辰礼……”

    林月落哽咽起来,“本想替你寻个好人家。你不必一生在这府里照料着我的……”

    梨没扮过,整日一身素衣,但模样水灵,不比其他姑娘底子差。平日里爱笑,有时嘴碎,但体贴人。

    可这些,月落都见不到了。

    月落望着这白布,鼻一酸,又哭了出来。

    外边有人敲起门,“少夫人,一盏茶过了。”

    林月落开门,接过信,扫了一眼。

    李念卿关心她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事处理不了,月落把信攒在手里,抽泣。

    她好想李念卿,她快撑不住了,想在他怀里痛哭一宿。可她是太子妃,此刻是一府之主,若是崩溃了,府里的他人该如何是好。

    李念卿人在边疆,不能令他担忧,乱了心。

    翌日。

    月落连着两宿未眠,她没觉得有倦意,就没睡。

    今日她起了早,天还蒙蒙亮,大寒已过去了数日,初雪仍未下。

    长管家带来了吹丧乐的人,“今日,只吹两盏茶,时候一到,就别再吹了。”

    丫鬟们匆匆赶来,走到月落身旁:“少夫人,我们为您更衣吧。”

    更衣这事,月落都是自己来的。她只跟梨了不必来更衣,忘了告诉其他丫鬟。

    “往后,更衣我自己来。”月落接过丫鬟手上的丧服,进了屋。

    丧乐吹了两盏茶,长管事就立即喊停了,月落在棺材里塞满了纸钱、珠宝、衣裳。

    她怕梨会饿,还令人去买糕点,全给塞进了棺材里。

    巳时,鸡鸣一声,长管家就命人将棺材就扛了起来。

    “少夫人您放心,老奴寻好了地就在不远的山上,那地方风水不错,梨葬那是她的福分。”长管家边撒钱,边同月落道。

    月落抬头,看了看,飘起的纸钱带着雪,落了下来。

    初雪来了,仿佛是老天爷特地留给梨的一场雪,寒风卷着纸钱与雪,往远处刮去。

    林月落手放在棺材上:“梨,下初雪了,你看到了吧。”

    下葬后,月落跪在地上烧钱,一身素白的丧服被被泥土混着雪染的上。

    长管家带着包袱走了过来,同月落道别:“少夫人,老奴走了,您切记要保重身子。天寒就别常出门了。”

    林月落抬头,“我有一事问你,完了再走。”

    “何事?”

    “李念卿的生母是谁,你可知晓?”月落记得长管家昨日的话,他李念卿活下来不容易,月落当时记着了,今日为梨办完了事,这才问起了他。

    “老奴在太子殿下身旁伺候了不过十余年……”长管家叹气道,“太子殿下的生母,老奴略知一二,她与当今皇后有些关系,都是唐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