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动 “我喜欢上许濯了。”
周日, 岑初语醒的很早。
主卧里没有一丝光亮,她的呼吸很平稳,双眼睁开的一瞬间, 看着天花板失了神。
许濯躺在她身侧, 面容平静,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不可挑剔的一张脸,甚至于细腻的肌肤都让岑初语有些羡慕。
她看着他许久, 心里叹口气。
“有些人真幸福, 怎么就没烦恼呢。”她像梦呓一般,喃喃道。
许濯分毫未动, 他对着岑初语侧卧着,一只手枕在头下,睡姿莫名看起来有些乖巧, 给他增添了几分不和谐的幼感。
岑初语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轻轻摇摇头。
她见过许濯工作的样子, 知道他在自己的领域永远是那个众人仰望的绝对决策者,一不二。
偏偏她能有机会看到他偶尔露出的一些幼稚又臭屁的一面, 她好像越来越了解他, 却又好像还浮在表面,在贴着玻璃观察他。
“岑初语。”
“建议你偷看人睡觉的毛病改一改。”
许濯的声线慵懒, 带着一点鼻音,眼睛没有睁开。
岑初语很快将身子转向另一边, 似乎被许濯感染, 别扭劲儿跟许濯如出一辙。
“我只是在想, 怎么有人睡相——”
“这么丑。”
许濯:“……”
他气笑了,发出一声低笑,手撑了撑额头, 然后彻底清醒过来,支起身子,从高俯视着岑初语。
他的手撑在岑初语背后,看向她的时候,很轻地笑了声:“倒也不必这么口是心非。”
岑初语:……
她硬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承认吧,你就是对我的脸迷恋到不能自已”的戏谑意味。
岑初语推了他一把,丢下一句:“我去洗澡。”
……
等她收拾妥当,走到客厅的时候,正见着腰间系着粉色围裙,拿着平底锅走出来的许濯。
许濯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把平底锅内的煎蛋盛到盘子里。
岑初语眉梢跳了跳,试探开口:“这围裙好像是我的……”
而且也不是这么个穿法。
许濯扬了扬眉,递给岑初语一个“怎么?你还有用得上这围裙的时候?”的质疑眼神。
岑初语乖乖闭嘴,吃人手短果然没错。
但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别扭,许濯上身穿了件材质挺括的纯白衬衫,越发显得他上身匀称而挺拔,线条无比流畅。
偏偏粉色围裙被折了一半,粗粗系在腰间,并没有起到隔离油污的作用。
岑初语皱了皱眉,本能地站起身来,双手环住许濯的腰,手绕到他背后去扯围裙系带。
“要借给你用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能不能好好穿,看得我强迫症都犯了。”
许濯顺从地垂眸看她,看着她解开围裙,摊开,拿着挂带踮起脚尖的时候,他还十分配合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她弯下腰去,几乎呈一个拥抱的姿势帮许濯系后背的系带。
许濯看见她从肩膀滑落的柔软头发,懒洋洋地勾起一个笑来,又在她站直身之前,抿紧唇线。
他很轻地扬了下眉,然后在岑初语拉开与他的距离站定之后,微微张开双手,:“怎么?我要登台表演吗?”
“饭都做完了给我穿这么齐整做什么?”
岑初语:……
那你刚刚倒是吱声啊,我怎么看你还挺享受呢。
她眼皮跳了跳,咬住下唇,强忍住想把许濯刚煎好的蛋糊到他脸上的冲动。
-
岑达利和郑念巧的婚礼在自家的琴音举办,岑初语和许濯到场的时候,宾客约莫只来了一半。
精心布置的会场浪漫而有格调,大厅门口是岑达利和郑念巧的巨幅结婚照。
岑初语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冷冷移开目光。
她早有自己不是岑家人的自觉,因此来参加岑达利的婚礼,也只当自己是客人。
许濯在哪里都是焦点,她挽着他刚踏入正厅没几步,就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举杯向许濯攀谈。
岑初语十分贴心地扮演着美丽贤淑的许太太角色,始终淡淡地笑着。
生意场上的事,她只能听懂五分,但还是做出一个认真聆听的模样,举手投足自带贵气与优雅,是能与许濯比肩的绝色。
而许濯在面对这些或许是商业伙伴或许是未来的合作对象时,也收起了他平素里一贯的半点闲散,半点骄矜,平易近人到岑初语忍不住在心底里再次为他的千般面孔点赞。
……
岑初语本来乖乖做着一个陪衬品,郑琴雨却出现在她视野中,朝岑初语甜甜一笑。
“初语姐,奶奶好像找你有事。”
岑初语不想去,但也明白今天交锋是必然,她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于是她点点头,手离开许濯的臂弯:“我去一下。”
许濯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没用力,轻声问:“我陪你去?”
岑初语看了许濯一眼,感激他永远体面到不会让她当众难堪。
她摇摇头:“没事,我去去就回。”
她跟着郑琴雨消失在许濯的视野内,许濯略有不耐地皱了皱眉。
-
后台休息室。
林菊坐在化妆镜前,岑达利毕恭毕敬站在她身侧。
岑初语踏进门的第一步,就预料到接下来的争吵,尤其是林菊冷冷看她一眼后,让郑琴雨出去把门带上。
岑初语深吸一口气,往里走了两步。
林菊:“听你爸你同意帮忙了,怎么这么多天毫无收获?”
岑初语站着,微妙地俯视着坐在座位上的林菊。
“许濯没有把文件带回家过,他就算工作也是用工作平板。”
这是实话。
林菊陡然提高音量,声音也渐渐具有压迫性:“你就没问过?”
岑初语忽地笑了,露出一两颗洁白的牙齿。
“问了的。”
“他怎么?”
“他让我不用担心,他自然会优先考虑岑家。”
岑达利面露喜色,林菊的脸色却沉了几分。
“让你问的是别家的投标价,空头承诺有什么用?”
岑初语依旧笑着:“我争取过了。”
林菊忽地站起身来,似乎很是愤懑:“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搞什么鬼把戏,丫头。”
岑初语看她一眼,笑意未减。
这笑在林菊眼里成了挑衅,她手扬起来,就要擦到岑初语脸边的时候,岑初语紧紧捉住林菊的手腕。
然后目光投向岑达利:“爸,您不是父女二人冰释前嫌吗?怎么奶奶要我,您无动于衷?”
她的笑里掺杂了几分讥诮,终于开始流露正常的情感。
岑达利面不改色:“胡闹!还不快松开,奶奶不过是教导你。”
好一个不过是教导。
岑初语重重甩开林菊的手,然后很自觉地往后走了两步。
林菊的坏脾气一点也藏不住了,涨红了脸咬着牙像是恨不得跟岑初语来一场殊死搏斗。
“好啊你,奶奶也敢顶撞了?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林菊往前走几步,不解气一般,手再次扬起。
这次,有人动作比岑初语要快。
岑初语侧过头去看,许濯一脸铁青挡住林菊落下的手,薄唇紧紧抿着,无声的情绪在宣泄。
“没想到林奶奶有些不讲道理。”许濯笑意浅薄。
林菊的脸色变了变,在发怒与赔笑之间游移着,最终还是堆上了笑脸。
“我在教岑岑……”
“不必了。”
许濯冷声,把岑初语护在身后。
“岑岑现在就很好,不必再教她什么。”
林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岑初语向许濯投去了目光,他出现在她身侧的那一刻,像阳光忽然照进了阴暗的房间一角,她忽然有站住脚的点点勇气。
她看向他的眼神与平时不同,是带着信任与疑问,希望他能懂她的意思,为她解答,或是给予她力量。
许濯笑了:“去吧。”
想做什么,想什么,不必犹豫。
岑初语郑重地点了点头,她从许濯身后探出身子,往前走了一步。
沉声:“投标的事我不会帮你们,劝奶奶和爸还是好好想想岑式接下来要走的路,别越走越偏了。”
林菊狠狠瞪岑初语一眼,她早就知道岑初语没有乖乖听话。
这也就罢了,岑初语居然还敢教训她?
林菊冷笑:“我今天算是知道养了只白眼狼是什么滋味。”
“岑家对我是有养育之恩,但奶奶是不是也忘了,我妈妈对岑式也有救命之恩,当时为挽救岑式危局拿出的那笔钱,难道抵不过养育我这些年来花的钱?”岑初语一字一句,冷静而又清晰地反驳。
林菊脸一阵红一阵白:“那算什么…她本来就和达利是夫妻。”
拿出一点钱来又有什么不对。
岑初语冷笑:“奶奶想明算账,那我们就明算账,岑家这些年为我花的钱就算妈妈的那笔救济金抵不上,那我嫁给许濯之后,岑家从许家捞到的好处总该够抵了吧?”
她步步紧逼,全然不管之前的任何顾忌。
许濯听到这话的时候眉心一顿,惊诧地看了一眼岑初语。
没想到她都知道。
林菊梗着脖子强词夺理:“哪有什么好处?那都是正常的合作!”
岑初语:“好,奶奶一向贪得无厌,这一点我知道。”
“你!”
“还差多少钱,只要奶奶报个数,我一定悉数奉还。”
“奶奶不是一直觉得是替别人养了孙女吗?既然郑琴雨这个‘亲孙女’已经进了岑家,想必奶奶也不缺孙女。”
“我今天走出这个会场,就再也不是岑家的人。”
“我们最好还是断绝关系,断绝来往,也不要再见了。”
林菊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如今出息了……”
“还有爸”岑初语笑容明艳大方,她看向岑达利,“这是最后一次叫您爸,祝您新婚快乐。”
“不过您记性好像不太好,岑岑是您最宠爱的女儿您忘了,妈走后你再也不想娶妻您也忘了。”
你只记得要怎么利用我,谋取最大的利益。
岑初语利落地完这些话,意外的,没有感觉悲壮,反而是一身轻松。
她望向许濯,眼里有亮盈盈的水光流转。
许濯轻轻牵住她的手,轻声问:“完了?”
“嗯。”
“那走吧。”
许濯拉着岑初语转身,在即将走出门的一刹那,他顿住脚步。
嘴边浮起一抹笑,莫名沾点狠劲,眼锋都能将人千刀万剐。
语调却慵懒:“对了,林奶奶。”
他转过头,居高临下的。
“我好像提醒过你,让郑琴雨告诉过你。”
林菊有一瞬间的心慌,颤声:“什么……”
“我给过岑家什么,我照样可、以、收、回。”
许濯嗤笑,一字一顿地道。
在听清许濯的话后,林菊扶住身旁的椅子,身形一晃。
-
许濯带着岑初语走了安全消防通道,电梯口正对婚礼大厅,人来人往,并不是一条合适的路径。
走了两层楼梯,除了两人默契到频率都一致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声音。
岑初语异常沉默。
许濯顿住脚步,转了个身,面对着岑初语,往下走了两级台阶,与她平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力道很轻:“做得好。”
岑初语抿着唇垂着脑袋,顺势就坐在了台阶上。
全然不管身上这件水蓝色礼服裙是她喜欢的款式。
许濯又往下走了两级,俯下身来,手搭在岑初语肩上,抚摸她的手势很笨拙,他笑了笑:“想哭也没事。”
岑初语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眶是红的,脸上没有笑意。
“你会笑话我。”
许濯乐了,挑挑眉:“我是那种人?”
岑初语递给他一个“没错,你就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人”的审判眼神,许濯一噎。
他淡淡开口:“哭出来好受点。”
岑初语右眼有泪无声滚落。
许濯左手轻抚她脸颊:“但我只给你三分钟。”
岑初语:……
怎么,在君泽当总裁还没让你过足指挥人的瘾吗?
但情绪过了那个阀口,刹车都踩不住,她没力气与许濯理论,只是热泪滚滚,鼻尖一点点泛酸。
她好像没有家了,从此,这世上,她只有阿婆,只有展吟。
脱离了时时刻刻想要利用她的岑家,她该高兴才对,可她不得不承认,开心不过一秒,悲伤立刻占据高地,毫不动摇。
她声呜咽,哭声都很斯文。
许濯抬起手啦看了一眼手表,而后半蹲下来,变戏法一般拿出纸巾为岑初语擦拭眼泪。
他还真记着时间:“三分钟可到了,岑初语。”
岑初语微嘟着嘴,眼睛通红,问他:“不能再加时吗?”
许濯实在对她无奈,又揉了一把她的头,笑:“不能,还知道讨价还价?”
岑初语吸着鼻子,哭声还真渐渐收起来,她视线被泪花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许濯的轮廓,她抬起手来想要揉一揉眼睛。
被许濯挡住,他拿着纸巾轻柔地揩拭着岑初语眼周的泪。
像在聊天气一般,自然地:“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不是岑家人了。”
“但我可能需要提醒你——”
许濯声线慵懒,轻轻勾起一边嘴角,显得笑容也吊儿郎当的。
“从你嫁进许家的那一天起,你就是许家人了。”
岑初语微怔,明白许濯安慰她的好意。
却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是许家人……”
许濯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舌尖抵住后槽牙,笑容肆意。
“奶奶白疼你了?”
岑初语摇了摇头。
许濯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奶奶叶沐兰的声音很快响起:“喂?濯?”
许濯:“奶奶,问您个事。”
“你。”
许濯看了岑初语一眼,右手握住她的手。
热意很快从手掌心传到心尖,岑初语勉强地抬了抬嘴角。
许濯:“岑初语是您什么人?”
叶沐兰笑了一声,却十分配合:“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我最喜欢的孙女咯。”
岑初语身形一顿,茫然地眨眨眼。
许濯又跟奶奶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往前靠近了些,从下往上对上岑初语的眼,问她:“听到了?”
她点点头,沁入心肺的甜意与暖意,将她一点点包裹起来。
她歪了歪头,终于能笑起来一些,声音还是沙哑的,轻声问许濯:“我是奶奶的孙女,那你是什么?”
许濯低笑一声,起身,右手微微用力,将岑初语拽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慵懒,在岑初语耳边回荡。
“我?”
“我当然是奶奶最喜欢的孙女婿咯。”
扑通—扑通—扑通。
岑初语一颗心猛地往上升,酥麻感一点点从与许濯接触的每一点传达至她心尖。
她闻到许濯身上的冷冽清香。
也听见自己心底里的声音。
狂欢一般的喧嚣声中,有几个字格外清晰。
我喜欢上许濯了。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