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疯狗 “岑初语,胆子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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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了拍岑初语的额头, 许濯一哂:“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岑初语自然而然拉过许濯的手,没有松开,双眸弯弯, 笑意压也压不住。

    “难道你不是跟着我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许濯左手拢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眼神有些不自然的躲避, 但语气稀疏平常,丝毫没有慌乱。

    “我是跟着你了, 我以为是那丫头找你, 不放心就跟着了。”

    满口胡话,偏偏还能镇定自若, 递给岑初语一个“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的眼神。

    这就是许濯。

    死要面子活受罪。

    岑初语轻轻“啊”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担心宛畅啊。”

    她拖长了尾音, 分明是话里有话。

    “那你顺、便救了我,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你?”

    “顺便”两个字被她咬得很重, 意有所指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许濯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她, 轻笑一声:“不客气。”

    她站直了身子, 离开刚刚那个光源角度,她的笑意又变得勾人心魄, 连微微扬起的眼尾似乎都在引人遐想。

    狡黠的狐狸,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他一直都知道, 她的美是明艳而不可方物的。

    尽管她总时不时有意遮掩, 偶尔的天真烂漫让她像一只乖巧灵动的猫。

    但悬崖边上, 月牙下,回首眯了眯眼的狐狸才是她的本体。

    ……

    “初语姐!”

    岑初语听见庞宏博的声音的时候,还在恍惚, 她明明站在这里,却好像刚刚那十几秒里掉进了无边梦境,又像是被拉扯进幽深漩涡。

    许濯已经收回视线,只留给她一个俊朗侧脸。

    旖旎的气氛也转瞬即逝。

    岑初语垂下眼睫,:“等我一下。”

    许濯看着她跑着走向庞宏博,不知道在跟他什么,还用手比划了几下。

    然后两人离开,往西边走去。

    许濯舌尖抵在后槽牙,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黑暗里,他的星眸微转,有暗流涌动。

    ……

    岑初语走回车边的时候,许濯靠在椅背上,头转向另一侧,莫名让岑初语感觉他有些颓然。

    她伸出手来,直接捏住许濯的下颌,迫使他将头转向这侧。

    岑初语:“思考人生呢?”

    许濯没有别开,这样一个姿势,让岑初语感觉他像听话的狗狗,连漆黑的双眸都显得有些湿漉漉的,无辜到让人怜惜。

    许濯的声音微哑:“完了?”

    他看向站在几米开外的庞宏博,后者正在台阶上踢着步子,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岑初语回头看了一眼,淡淡:“本来也没什么好的。”

    许濯这才抬起手来,拉下岑初语的手,:“那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跟他……”

    他的话语里,分明让岑初语听出了几丝妥协的意味。

    岑初语一把捏住许濯的右脸,强硬地断许濯接下来的话。

    自己也没察觉,她有些生气。

    她将左手提着的袋子丢到许濯身上,松开手,乖乖绕到副驾驶座上坐下。

    许濯这才看清袋子里的东西,愣了愣。

    岑初语把药拿出来,又利索地拆开棉签袋,赌气一般嘀咕着:“我对这里不熟,庞宏博时候住在这里,所以让他带我去找药店了。”

    许濯脸上两道伤口,嘴角肿起一块不算严重,额头上却有一道较深的划伤。

    岑初语边看边皱眉。

    生理盐水清理伤口的痛感不算明显,于是许濯一开始只是低着头看着岑初语忙上忙下,拆开这个,又拧开那个瓶盖,沾了沾这个,又封上那个袋子。

    他在她注意不到的时刻里,偷偷勾了勾唇,目光温柔。

    但当双氧水涂上伤口传来阵阵灼痛感时,许濯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他拉住岑初语捏着棉签的手,皱了皱眉:“你涂什么呢?”

    “双氧水啊。”

    “这么点伤还要用双氧水?”

    岑初语坚持:“当然要,你看看你们架那个环境,又是灰又是泥的,那些人我也不放心,必须用双氧水消毒。”

    许濯笑了,知道她也是执拗起来一根筋的性格,干脆任由她去了,忍着痛让她涂药。

    药也涂完了,岑初语收拾好瓶瓶罐罐。

    淡淡:“我大惊怪也情有可原。”

    她对上许濯的眼,语气戏谑:“毕竟你这个人吧最擅长就是惹人生气,要是毁容了,别人生起气来没办法看你那张脸消消气,那得多难受啊。”

    许濯:……

    她好像在骂我。

    又好像在夸我。

    岑初语欣赏了几秒钟许濯的精彩表情,满意地拍了拍许濯的头,笑:“真不错,真乖。”

    她刚要收回手,手腕传来一阵痛感。

    许濯抓紧她的手腕举至她头顶压在椅背上,欺身向前,半个身子凑过来,将岑初语困在座椅上不敢动弹。

    他眯了眯眼,低笑一声:“岑初语,胆子挺大?”

    “默许你一次,你还真就上手上习惯了?”

    又是捏下巴,又是捏脸,又是摸头的。

    当他是狗呢。

    岑初语紧张到呼吸都不顺畅了,身子与椅背贴得严丝合缝,下意识抿紧了双唇,许濯身上的淡淡清香却还是时不时钻入她鼻中,令她无法忽视。

    许濯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即使脸上负伤也难掩他的帅气,更为他这张本就具有攻击性的脸增添了几丝痞气。

    “笃笃笃。”

    有人敲了敲岑初语这边的车窗,岑初语转头看,发现是许宛畅,脸上还挂着泪。

    她正好借机推开许濯,摇下这边的车窗,问:“宛畅?”

    许宛畅声音沙哑,乖巧得令人心疼。

    “嫂子,你陪我坐在后面好不好?”

    岑初语还没回答,许濯淡淡出声:“不好。”

    许宛畅直接无视他,又看了岑初语好几眼。

    岑初语拉开车门:“好,没问题。”

    门没推开,被许濯又拉上。

    岑初语无奈转头,想看看这次许濯又有什么新辞。

    许濯却越过岑初语,看向许宛畅,语调慵懒:“怎么?舍得回家了?我以为你要在这陪他五天等他出来呢。”

    许宛畅吸了吸鼻子,将无视进行到底,从外面拉开车门,利落地将岑初语拽出来。

    又拉开后面的车门,两人坐了进去。

    许濯看了内后视镜一眼,轻轻一哂,丝毫不收敛,反而疯狂补刀。

    “怎么?他赶你走了?”

    “他要真赶你走,那他还算是个男人。”

    许宛畅靠在岑初语肩头,抿住嘴皱了皱眉头。

    忽地开口:“嫂子,好吵。”

    “这狗怎么这么会叫。”

    许濯:“……”

    岑初语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一边摸了摸许宛畅的头,轻声:“睡会儿吧畅畅,马上就到家了。”

    ……

    许濯的车驶入夜色里,庞宏博右手默默握成拳。

    他叹口气,往回走。

    他不会看错的。

    岑初语看许濯的眼神,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

    回到前海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

    路上,许宛畅枕着岑初语睡着了,没多久,岑初语也歪着头睡着了。

    因此走进公寓的时候,她们两个还是睡眼惺忪的。

    许濯跟在最后面带上门,淡淡:“你们两个,去洗澡,早点睡。”

    无人反驳。

    他们大半天都耗在郊外,晚饭也是匆匆扒了几口盒饭,可此刻除了疲倦还是疲倦,其他知觉都悄不作声。

    岑初语躺下床的时候,许濯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她收到许宛畅的消息。

    许宛畅:【嫂子,我决定跟我哥冷战一星期,请你转告他不要跟我讲话。】

    岑初语回了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许是惦记着这件事,也许是洗澡令人精神。

    岑初语侧躺着,直到许濯上了床也没睡着。

    她猛地翻了个身,朝向许濯,转告许宛畅的话。

    许濯挑挑眉,冷声:“正好,我也不想跟她胡扯。”

    岑初语:“……”

    别扭兄妹俩。

    她很快又转回身,想起刚刚看见脸上被她贴上创口贴的许濯,问:“不过——”

    “你架好像还挺厉害的。”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许濯轻轻一哂,没有接话。

    岑初语忽然又想到什么,坐直身子,指着许濯,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我想起来了!你高中是不是还因为架被记过处分,校长还罚你在升旗后念检讨。”

    “当时你拽得不行,站在升旗台上,懒洋洋的,什么‘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这是我的检讨——我错了,我不该只掉孙亦航一颗牙齿,我应该掉他两颗门牙。’”

    岑初语学得惟妙惟肖,一边还摇许濯的手臂:“是不是?当时台下都笑疯了,你把校长可气坏了,他当时就拿着话筒想你,是你吧是你吧?那拽得不可一世的的模样,啧啧啧,肯定是你,看不出来啊,读书就挺会架,训练出来的是吧?”

    这边岑初语得起劲,那边许濯只噙着淡淡的笑意,拉下岑初语扒拉在自己臂上的手。

    淡淡:“岑初语,想象力还挺丰富。”

    “不过不好意思,我高中不架。”

    “嘁,真不是你?”

    “不是。”

    “我,根正苗红的好学生,热爱学习。”

    岑初语递给许濯一个无比鄙夷的眼神。

    好学生她信,毕竟即使她不怎么关注学校的成绩榜,也知道许濯常年位居理科第一。

    但他热爱学习?根正苗红?

    可算了吧。

    许濯躺下,关了灯,一副拒绝与岑初语继续沟通的模样。

    岑初语还是不死心,继续追着问:“我应该没记错吧?是你吧?”

    “我好像还记得什么,是为了暗恋的女生大出手……”

    岑初语嘀嘀咕咕。

    黑暗里,许濯抬起手来拍了拍岑初语的额头,声音带点倦意,懒懒道:“好好睡觉。”

    岑初语叹口气,只能作罢,躺进被窝里的时候还在咕哝:“我应该没记错啊……”

    ……

    过了不知多久,身侧传来了均匀清浅的呼吸声,许濯睁开眼,右手抬起放在额头上。

    他是过架,高中的时候。

    那是他高中唯一一次架,却气得校长差点勒令他退学。

    ……

    他记得是夏日午后,他完球在回廊上靠着休息,有汗水划过他的后颈,沿着脊柱一颗颗往下滚。

    热到人像要冒烟。

    这里是拐弯处的死角,不走近很难发现这里坐着一个人。

    孙亦航和两个同伴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防备,闯进许濯耳里。

    “刚刚走过去那个是岑初语吧?还真他吗漂亮。”

    孙亦航冷笑一声:“瞧你那点出息。”

    “诶你不觉得她好看?”

    孙亦航:“脸也就还行吧,长得一副狐狸精样,天天仗着自己有岑式撑腰,眼睛长天上去了。”

    “不过身材还行,那胸那腰那腿,勉强够我玩一年吧。”

    两个同伴猥琐地“哟哟哟”了几声,:“她也没有很嚣张吧,不过看起来有点清高,不怎么好接近的感觉。”

    孙亦航依旧不屑:“什么清高,卖人设罢了,你看看她看乔明宇那样子,恨不得母狼扑食。”

    几人哈哈哈哈乱笑一气。

    孙亦航:“要是乔明宇想日她,她还不就乖乖……”

    “砰”几声闷响,几人还没看清眼前的身影,纷纷被倒在地。

    孙亦航捂住眼睛,依稀辨别出眼前的白衣少年是许濯,还有心情笑:“许濯,你他吗有病是吧?”

    许濯的眼底是滔天的怒火,而他的拳头更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狠狠砸在孙亦航几个人身上。

    孙亦航开始还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许濯的对手。

    痛感开始一点点蔓延,他有些招架不住了,嘴角有血流出,他骂道:“许濯,你他吗是疯狗吗?”

    许濯将孙亦航死死按住,挥起拳头的时候,甚至还勾了勾唇。

    他不言不语,只知道一拳又一拳,闷声揍人。

    下一拳,挥出去,带起一阵风声,直直向孙亦航右脸颊。

    孙亦航的脸挨上那一拳,被严重挤压变型。

    他歪头吐出一口血水,发现血水里有半颗牙。

    两个同伴捂着脸坐在地上,不住地发抖。

    孙亦航痛苦到喊破了音:“我操你吗!还愣着干什么,喊人啊!”

    两个同伴吓得连滚带爬跑了,而孙亦航却还要承下许濯接下来的几拳。

    哀叫声不断,回荡在午后的回廊里。

    ……

    岑初语记得没错,他是过人被记过处分。

    是为了暗恋的女孩。

    也是在主席台上自己后悔没把孙亦航两颗门牙都掉,气得校长宁愿学校少一个状元苗子也要叫许泽义赶紧把他带回家。

    而他只后悔自己下手还不够。

    孙亦航问他是不是疯狗。

    他是。

    他就是一条只为岑初语杀红了眼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