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五)
城楼之上, 站着花肆和敖澈。
城楼之下, 东海龙宫全部族人站成一排。
王城东边, 带着深沉敌意的人群不断翻涌而来。
如今的天下,除却天帝、王城里面的人, 还有一位屠尽北海龙宫的九公主。
见这架势,应当是感应到了龙族一行人的踪迹,马不停蹄地指挥她手下中了魔毒的凡人过来了。有些神仙这样揣度着, 便拉开了与东海一行人的距离, 站得远远的,生怕城池失火、殃及池鱼。但也有些神仙不愿退后,站在城墙下,问着站在楼上的人:"女神,您需要帮忙吗?听北海九公主手里的灵器是个邪物, 能吸取人的灵力, 厉害得很。"
花肆感激地点头:"多些碧灵元君,不过, 您现在还是站远些比较好,待会儿定有需要像您这样的神仙帮忙的地方。"
被称作碧灵元君的神仙闻言, 只得颔首, 领着座下弟子退后。这退的一步, 于神仙来, 真是有些可悲, 但是又别无他法。
花肆见此, 心中微叹, 抬起头凝视着远方,黑雾笼罩着被魔毒入侵的凡人,他们被人驱策着。踏着破碎不堪的地面朝曾经向往的繁华王城奔来。
"敖澈,其实东海龙王被你一举服这事,让我觉得很惊讶。"等候之际,她忽然开口道。
敖澈站在原地,一身碧蓝色衫袍衬得长身如玉,他听到花肆话,点头道:"我最开始也觉得很惊讶,但方才想想,原本也应当如此。父王作为四海龙宫之首,对北海龙王及龙后屠戮魔蛟一族冷眼旁观,本就有错在先。所以,现在出来认错,也无可厚非。"
"我以为你会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只是逼不得已呢。"花肆失笑,一双眼睛明媚灿烂得像三月盛开的桃花,只是唇上没太多血色,又让这朵桃花有些蔫掉。
敖澈闻言,舒展着眉头笑笑,未再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黑雾越来越近时,他们要等的人就来了。
只是,与他们想的不一样的是,来的这个女孩杀伐果决,出手的第一下便是直接朝东海龙王攻去。
花肆惊呼了一声"敖泧",但却没有出手阻拦。她和敖澈站在城墙上,看着敖泧一言不发地掐着东海龙王的脖子升上天空,又摔至地下。
东海龙王发须斑白,也不是个年轻人了,落地的瞬间就侧头呕血,形容枯槁,狼狈至极。
一旁的龙族高喊着"住手住手",可是敖泧并没有停下来,她仿佛在泄愤一般,一边攻击东海龙王,一边质问:"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阻止?你是东海龙王,为什么要纵容北海害死他们!"
不知道了多久,直到敖泧得倦了,她才停手,盯着灵力虚浮,站都难以站住的东海龙王:"为什么不还手?"
东海龙王被敖澈及其夫人扶着站稳,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天真烂漫,如今却黑气缭绕的姑娘:"因为……伯父错了,自然不会对泧儿出手。"
"再……"东海龙王笑得脸上皱纹紧在一块儿,"泧儿如今这么厉害,伯父也不过了。"
"看来东海龙王也是个识时务的人。"司簿不合时宜地站出来。
城楼上的花肆便蹙紧了眉尖。
她讨厌这个男人。
东海龙王看着司簿,有些惊讶:"原来魔蛟一族不止只有泧儿一个人留下来,你也是的。"
"怎么,让你失望了?"司簿开口话,敖泧就闭嘴沉默不言。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成千上万的"凡人"前,抬头凝视着刚刚喊她名字的人。
果然,最终还是走了。
并不会如承诺的一般,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花肆自然也看见了敖泧,她没有避开对方的眼神,而是看着她,倚在墙边,弯着眉眼浅浅地笑。
发髻上的花铃铛就撞在一起,清越地响了一下。
若周边不是剑拔弩张的场景,她的样子便有些像抛绣球的姑娘千等万等,终于等来了一见钟情的心上人时的模样。
让人心软,又让人生气。
敖泧阴着脸,攥着拳头不去看她,把目光投向司簿。
司簿看着东海龙王摇头,极尽嘲讽:"你不失望,你很欣慰还有两个人活着?哈哈,魔蛟一族七十四人,只有两人活着,也值得欣慰?"
龙王闻言,颤巍着声音道歉:"是龙族对不起你们。"
"嘴上的对不起有什么用!"司簿听见"对不起"三字,一瞬间暴怒起来,"对不起有什么用?嗯?是我爹可以活过来,还是殿下可以不用死!"
"你不是不知道殿下那时候备受龙后欺负,可你不管,你纵容她们,"司簿此时的殿下指的是敖泧的娘亲,"你还对殿下忍一忍就过去了,和睦最重要,不要生你四弟的气,可到头来呢,殿下就这样,因为温柔,因为忍一忍,被龙后那个恶毒的女人烧死了!"
"之前其他魔蛟被残害的时候,你看到了也不管,明明你可以管,你又为什么不管!"司簿吼道。
龙王喘着气,无话可。
因为他确实想起,那些年来,魔蛟一族就是被他们把利益榨干后,又被他们抛弃的。
他们龙族,确实从不承认魔蛟,哪怕承认,也总是嘴上的冠冕堂皇。心底里,总是偏帮着自己的族人的。
"龙族有愧。"
龙王难言,敖澈便开口:"是龙族有错在先。"
他把头垂得很低,甚至把腰躬得与地面平行,来给站在面前的敖泧与司簿道歉。
司簿抱着手,冷漠至极:"不够。"
"远远不够。"
连北海覆灭都没消除的仇恨怎么可能在鞠躬中烟消云散。
敖澈并不恼:"你待如何?"
司簿望着站在后面,排成一排互相搀扶的龙宫众人,又看着眼前的须白老人与敖澈,勾着唇笑了下,冷着声音开口:"跪下。"
"跪下道歉。"司簿。
像当年敖泧求北海龙后那般,跪下。
后面的龙族有些不满了,连躲在暗处的神仙都开始暗自捏拳。龙族,怎么也算得上尊贵至极的神兽,向魔蛟一族下跪,简直闻所未闻。
花肆立在城楼上,她听见了司簿话,却没有看他,她看的是敖泧。
她想知道敖泧也是这么想的吗?
敖泧听到司簿的话,下意识地抿紧双唇,往后退了一步,但并没有出声表示反对。
敖泧也想看,自诩高贵的龙族会不会真的认错。
跪下比死去,更是一种屈辱。
敖澈没有皱眉,他只是看了眼司簿,又望了眼敖泧:"若跪下,魔蛟一族便会原谅龙族吗?"
司簿愣了一下,挑着眉道:"是,但龙族,敢跪吗?"
他笃定,不会跪。
所以,也不必原谅。
敖澈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望向背着手站在后面的敖泧:"泧儿,是哥哥不对。"
他撩起碧蓝色长衫,长衫在空气里划出刺耳的响声,然后噗通一声,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去。
司簿惊得直接往后退了半步,神仙们也捂着嘴惊呼起来。花肆沉着眸子,看不出喜色。
"澈儿都不对了,我这个老头子还有什么对的呢?"东海龙王大笑几声,末了,叹气,竟然也跪了下去,"是伯父错了!是你父王错了!是龙族错了!"
敖泧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心脏一瞬间跳空,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张了张嘴想什么,最后却攥紧了拳头。
龙王一跪,其他的龙族便一个个跪了下来。跪得整整齐齐,共一百零二人。
"是龙族错了,龙族有愧,龙族向魔蛟一族道歉!"他们齐声,声音在空荡寂静的夜里,震耳欲聋。
司簿见状,愣了片刻,侧头望着敖泧,高兴得有些癫狂,他去抓敖泧的手,想让她抬头:"殿,殿下,快看,他们跪下了,他们跪下了!"
"我知道。"敖泧。
"殿下,殿下,他们都跪下了,你怎么不开心?"司簿咯咯地直笑,笑了许久,他才重新看跪下的一群人,笑容垮下来,眼中一片阴翳,"看到没?你们跪下也没用,殿下并不开心,所以,你们还是去死好了。"
他完,一抬手,身后成千上万的"凡人"便癫狂地叫起来。
"反正总要死的对不对!"他大喊,命令这些中了魔毒极其狰狞的"凡人"立刻朝王城冲去。
"住手!"敖泧忽然按住司簿的肩膀出了声。
"殿下?"司簿惊讶得看她,笑容有些不满,"你原谅了?"
敖泧不话,阴沉着脸,只是让他住手。
"我偏不。"司簿挥开敖泧的手,咬牙切齿地道,"全部给我冲!冲上去,攻破这座城池!"
他的眼里全是黑暗,所谓原谅,只不过是满足虚荣心,而非真的给死去的魔蛟一族以慰藉。
花肆便一下子从城楼上飞下。
然而不待她出手,有人便先一步穿透了司簿的胸膛。
是一柄金光闪烁的斧头。
"不好!快进去!"花肆高声大喊,"敖澈!"
敖澈和东海龙宫全族人站起来,飞身上楼,每一个人站在一个火炬旁,如之前所约定的那般,开始做自己的事。
"六界之中,本座不喜欢有同我一模一样癫狂的人。"天帝的声音从云端隐隐传来,金光映着鲜红的血,显得格外刺眼,"当然,本座更不喜欢既没用又不听话的废物们,自在快乐地活着。"
敖泧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司簿,气得双手发抖,冲着天空怒吼:"给我滚下来!"
"敖泧姑娘?你未免太看得起碧心滴了。异化了,也不过只是一件的灵器。"天帝狂笑着,如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来到敖泧面前。
"心!"花肆反应极其迅速地抱走敖泧,看着一记斧头劈下,地面便裂开一道长达数百米的鸿沟。
"很不错嘛,我的四季女神。"天帝笑着,像看中珍宝似的,看着花肆,"当初留下你,便是觉得你是个厉害的丫头,可惜啊,你跟月神一样,都让我失望。"
他完,眼中就起了杀意。
"你不配。"花肆恶狠狠地啐他。
"唉,那你就下去陪祝致和长水吧。"天帝完,握着斧头就朝花肆劈去,"先杀掉你们,再杀掉那些讨厌的人,最后留下千千,让她亲眼看着我把这个六界毁灭。"
"你做梦!"花肆出手拦她,脚底的业火红莲开出一朵又一朵,然而这只是仅仅能让她躲避攻击而已,并不能伤害到天帝一毫一寸。
天帝冷笑了一声"废物",扬起斧头,用尽力气就朝花肆头顶劈去。
"没用的狗叫得才最凶。"不知道什么来到天帝身后的敖泧,用尽力气将他一脚从空中踹到地上,她的掌心泛起黑色光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朝地上的人袭去。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开天斧的金色巨光弹飞了出去。
"没有人告诉你,开天斧是排名第一,可开天辟地的神器吗?"天帝慢悠悠地爬起来,抚摸着开天斧完美的刀身,"用麒麟心补完整的开天斧,你们两个区区灵器拥有者,想赢?"
"简直就是痴人梦!"
他飞起到空中,眼神阴鸷地盯着弹飞出去,躬腰吐血的敖泧:"北海的九公主吗?先拿你的血开路好了。"
他阴恻一笑,横亘在面前的金色开天斧便瞬间化成无数把,密密麻麻地,齐齐朝敖泧劈去。
"不要!"
花肆大喊一声,胸前盛开瑰丽明艳的三清莲,瞬间挡在敖泧身前。
三清莲包围着她们,一下接一下地抵挡着劈下来的开天斧。
花肆站在三清莲下,捏着佛指,默念着仙法。
"肆啊,你确定要用胸口开出的这朵莲花来抵挡我?"天帝见状,哈哈大笑起来,"那本座倒要看看你能挡多久!"
胸口开出的莲花,和平时开出的莲花都不一样。
这一朵,是佛祖座前最纯正的青莲。
是始祖带回须弥山的那朵青莲。
"肆?收手!收手啊!"敖泧陪了花肆这么久,自然也是知道的,这朵青莲,是花肆自己,是花肆脖颈后那朵青莲图纹的模样。
她着急地喊,可是花肆只是看着她,艰难地笑出来:"敖泧,我们现在还不能收手啊,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他们。"
敖泧顺着花肆的目光,看见了城墙上化成龙形的龙宫众人:"在,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
"敖泧,你原谅他们了吗?"花肆答非所问。
"我不管你们做什么!停下来!你给我停下来,你会撑不住的!"敖泧也答非所问。
花肆抿着唇,摇头。
她看着城墙的方向,看着他们化龙盘旋在王城,看着王城开始耸起一座座高墙,看着神仙一个个冲进去,看着神龙一条条地消失。
"敖泧,我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从来没有骗你。"
敖泧抓着花肆的手叫她停下来时,花肆就这样突然地猝不及防地道。
敖泧睁大眼睛,正要吼"这种时候了你还这个干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三清莲一瓣一瓣地裂开来。
"给我去死!"
天帝看见了神龙化城,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召回开天斧,一跃而起,再次朝两人劈去。
移动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躲闪。
敖泧眼睁睁地看着花肆又拖着残破的身躯,以雷霆之速挡在自己面前,盛开出一朵美得惊心动魄、沾了血的青莲。
她的脑袋空白了几秒,她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她惊醒时,三清莲的花瓣便"轰"的一声,与开天斧在空中碰撞,炸裂开来。
十五瓣青莲花瓣一片片地反弹回来,扎进花肆的胸口。
花肆就那样捏着佛指,嘴角流血,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肆!"
风一吹,凋零的花便落下来。
敖泧飞身过去接住她,哭喊她的名字,然而怀里的人呆呆地、傻傻地望着天空,好像听不到她话。
"花肆!花肆!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敖泧摇着头,眼泪一颗颗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在花肆的脸上,落在花肆的胸膛,"醒一醒!求求你,醒一醒!"
为什么要挡在她前面!
为什么要这样子,她不要。
她不要!
"花肆!"敖泧拼命地输灵力,控制不住地哭,当一滴泪不心落进花肆的眼睛里时,花肆才终于动了动手指。
敖泧激动地惊呼,这才意识到要把人抱起来,要趁着天帝爬起来之前带她走。
可是她抱不动她的姑娘。
一朵不染不妖的青莲盛开在空中,盛开在她们身下。她们走不掉。
"敖,敖泧。"花肆喊她,血便从嘴角流出,把漂亮的粉色衣衫弄脏了。
敖泧眼泪没擦干,喉头还哽咽,回答不出,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你,原谅,龙,龙族了吗?"花肆颤抖地着,扎进胸膛的莲瓣竟然长出花苞,像要开出花来。
敖泧想掐掉花苞又不敢,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只能颤巍巍地立即开口回答:"原谅了,原谅了,你别死,肆,你别死好不好。"
她皱着眉,一开口,眼泪就往下掉。
落在花苞上,花苞就逐渐盛开来。
她立即不敢哭。
花肆便笑了:"真原谅,了吗?"
敖泧点头,拼命地点头。
她不知道花肆问她这个干什么。
她原谅了,她原谅龙族。在龙族跪下的那一刻,她就突然间原谅了。
她往后退,以为碧心滴会折磨她。
可是碧心滴没有,碧心滴原谅了她对龙族的原谅。
"那,敖泧,不恨了,心中还有爱吗?"花肆神手擦敖泧的眼泪,"敖泧,我爱你,你爱我吗?"
"你别话了。"敖泧看着她一句话,吐一口血,完全束手无策。
"你,爱我吗?"花肆坐不起来,可她还是固执地用手触摸着敖泧的脸庞,郑重无比地告诉她,"敖泧,看见你哥哥了吗?他们,要用龙躯化一座金汤之城,但仅仅是这样,没有用,因为,城里的人,他们病……"
花肆话还没完,便痛苦得再难开口了,她看着自己胸膛处的三清莲越开越盛,将她淹没。
她没来得及问敖泧愿不愿意。
她们要输了吗……
"我爱你。"
最后一片莲花瓣快要遮住她的面庞,敖泧忽然俯身亲吻在花肆的唇畔:"我愿意。"
空中便又炸开一道响声。
像春日的惊雷,看见一颗莲心回到一朵青莲的胸膛。
敖泧在最后的刹那,其实仍然有想,她在设计骗我还是真的爱我?
可是,当怀里的人阖上眼,她便觉得一切皆无必要。
哪怕她喜欢的姑娘最后仍不是真心诚意地爱她。
她爱她,是事实。
她愿意,也是事实。
她不知道出这六个字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因为那时,她已化作一颗莲心,与她心爱的姑娘永远地离开了这苍茫六界。
她在话前,最后看了一眼王城。
碧心滴没有折磨她,所以她在心中念一句实话,她想,她的朋友们能够好好活着,无论她们是不是还认她这个朋友。
天帝握着开天斧正要劈向还差一点就化好的城池,便见一道冲天光芒照亮了整个人间。
那是一道柔和的粉色灵光,像春日草原上的微风一般,把王城外的"凡人"送进金汤之城,然后,像一层轻纱,把整座城池笼罩起来。
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可是任凭开天斧用尽所有的灵力去摧毁它,它还是纹丝不动。
"疯了!疯了!"天帝大吼,他不相信。
可是死去的人正是坚信,才会这样做的。
一如敖泧真心诚意地偷偷爱慕她。
她也是真心诚意地爱慕敖泧。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信。
两个人都没等到确定的答案,因为,她们已经长逝。
可是,坐在屋子里的人都看见了。
月神将自身拥有的,连同两绝琴和灵蛇鞭的灵力都传给天安,便揣着怀里装着戈依魂魄的玉瓶走出大门。
屋外,粉色轻纱像一片瑰丽的晚霞。
月神顿住脚步,想起什么,多了一句话:"天安姑娘,千晛姑娘,我们的事情做完了,也该走了。"
她完,不待天安回应,便同那些被送进城的"百姓"一起进入躲避之阵。
她们会在碧心滴的净化下忘记一切而长眠。
她们不知何时会醒过来。
因为不知道天安会不会成功,成功后又会在何时重创一个六界。
不过都没关系,她相信,总会有这一天的。
白泽踱着步子从城墙处回到皇宫,天安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狐狸。"白泽在屋外喊她。
天安坐在屋子里,身前是帮她疏通灵力的千晛,她还没有应声,眼泪就先一步流出来。
呜呜呜的,戳在人的心窝里。
白泽听到了,但他不愿进去抱抱那只狐狸,因为刚刚为了一只青龙,他已经落过泪了。
他站在屋外,掏出自己体内的灵丹和轮回镜,颤抖着送进屋内,笑嘻嘻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一边扯着嗓子,强忍着痛楚高喊:"千千,再见啦。"
"狐狸,再见啦。"
"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龙瑔和熹微没能来,因为他们要用鲜血将落霞剑与孤鹜剑融合在一起,造出一把不会被开天斧一劈就碎的宝剑,送给天安。
他们来不了,来的便是陆岐、狐水迎、鸡老板和狗妹。
他们捧着神剑,乖乖地放在门槛处。
"印儿姐姐,千晛姐姐,再见啦。"六人如是,冲着屋内的两人郑重地鞠了一躬,便一道离开。
后来又来了一些神仙,他们学着月神和白泽的样子,把灵丹掏出悄悄送进了屋内。
所有的人都睡去了。
好安静。
静得连哭都不敢哭。
千晛坐在榻檐,无声地亲吻天安脸上淌满的泪痕。
冰蓝色的启明珠在天安的胸前熠熠生辉。
"姐姐,也要走了吗?"
天安在千晛起身时,死死地攥住对方的手,空流泪,直摇头。
她想的其实很简单。
不要走。
不要留下她一个人。
千晛回身,低头捧着天安的脸颊,在她的眉间落下又轻又浅的吻:"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姐姐先给你熬一点粥,等你吃完。"
千晛完,又弯着眉眼笑起来:"你放心,一定比你在船上生病那次煮得好吃。"
空无一人的御膳房升起炊火。
金汤之城外,天帝发了疯般的用开天斧劈砍着,天一块块儿地塌,地一块块儿地陷。
天安喝完最后一口粥,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内沉思良久,捧起放在桌上,周身笼着红光的神剑,在它的剑柄落下一个浅吻:"姐姐,进步很大啊。"
她笑完,孤零零站着,长叹了一口气,走出殿门。
她一个人,走完了一条漫长又孤寂的路。
然后在路的尽头,她把一座城池温柔地收进她的启明珠中。
"天帝,来战。"
天安盯着震惊不已的天帝,闭目,缓缓祭出长剑。
剑身流光。
是耀眼的红,是纯净的白。
是她的千晛姐姐,化身剑魂。
要给万物以生生不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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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是正文大结局~辛苦各位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