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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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渊离开之后,白癸的精神状态显而易见的发生了变化,绿衣以为冥渊的离开,会让白癸一蹶不振,可是奇怪的是,白癸却像是完全忘了冥渊这个人一样,过得比之前更加潇洒了。

    他不再忧心于王宫中的事情,对于王宫里的风向变化,像是丝毫不在意,每日便去了云娘和阿唤的住所,醉心声乐。

    琴声悠扬,云娘换了熏香,倚在门口,看着闭眼假寐的少年,心头暗叹了一口气,却也没什么。

    阿唤弹了一曲,站起身来,神情有些担忧,“阿姐……”

    云娘摇了摇头,“我们先出去吧。”

    阿唤顿了顿,看了一眼白癸的方向,点头,两人将门带上,这才走出了房间,让少年独自一人待在房内。

    这座宅子就位于集市中央,旁边便是大娘的吆喝声,云娘记得,大娘家里有个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就在东边,还有一家人养了许多的大狗,一到晚上就此起彼伏的开始叫唤。

    这就是人间的烟火气。

    “阿姐。”阿唤看着远方飘散的云,“如果云散了,该怎么办?”

    云娘轻笑一声,“阿唤,云会散,光却散不了。”

    阿唤勾了勾唇,“阿姐的是。”

    如今仪昌的风向大变,王已经没再上早朝,基本上所有的权力,都被大公子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

    而其余的公子都人人自危,尤其是那些市井的流言,更是将公子白癸推上了刀锋。

    毕竟除了大公子之外,当年王最宠爱的,就是这位公子。

    如今大公子登基在即,而自古以来,王室相残的事情并不少见。

    若是大公子成了王,这位公子白癸,怕是也没个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情况下,按理来,云娘和阿唤应该尽快明哲保身,跑得越远越好。

    他们这些人一向凉薄,可偏偏在这个少年身上,却倾注了他们所剩不多的温情。

    他们生长于肮脏的泥潭之中,一直以为世界便是这样的颜色,却在某一天,看见了一汪清泉,于是他们没办法,也不想再回到那片泥潭之中。

    门口厮跑了进来,云娘叫住了他,“什么事?”

    厮俯身,“绿衣姑娘来了。”

    云娘和阿唤对视一眼,他们知晓绿衣是白癸身边的侍女,却很少见到她,绿衣身在王宫之中,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能够出宫。

    如今出来,怕是有事发生。

    话音刚落,便看见绿衣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没穿着宫女的服饰,而是如同市井少女一般,穿着一身粗麻衣裳,甚至还用麻布将半张脸裹了起来。

    云娘皱眉,走了过去,“绿衣姑娘,这是怎么了?”

    绿衣猛地松了一口气,将裹着脸的麻布摘了下来,眼圈有些红,一把抓住云娘的手,“公子呢?”

    云娘转头,“公子就在房内,您……”

    绿衣却没多,直接朝着房内走去,门刚被推开,靠着椅背假寐的白癸便睁开了眼睛,见到绿衣匆忙的样子,轻笑,“怎么咋咋呼呼的,来,喝口水吧。”

    白癸着,坐直身子,正要倒水,绿衣却一下子跪了下来,泪水顺着脸庞流淌下来,声音哽咽,“公子!您快回宫看看吧,王他……恐怕不行了!”

    白癸指尖猛地一颤,茶水洒了出来。

    绿衣捂着脸哭出声来,白癸沉默片刻,却笑了起来,“绿衣,哭什么,每个人都会走到这一步的。”

    绿衣哭声猛地一停,“公子?”

    白癸笑着,神态轻松,站起身,单手将绿衣拉了起来,“没什么好哭的,回宫吧。”

    绿衣却一把拽住了白癸,“公子!大公子如今将王宫大门封锁,是任何人都不准入宫,奴也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大公子此举,就是不让您回去啊!”

    白癸眉眼一怔,随即又笑了,“这有什么,总归是能进去的,以前我们不也总是偷偷跑出来吗?”

    绿衣呆呆的看着白癸,像是有一瞬间不认识面前的少年一样。

    白癸转身离去,绿衣看着白癸走出门的背影,心口猛地一颤,忍不住捂着嘴,泪流满面。

    少年的手背被烫红了一大片,此刻正在剧烈的颤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已经成长到了现在的程度,能够将所有的心绪压在心底。

    云娘和阿唤就站在门口,白癸一出来,云娘便迎了上去,“公子。”

    白癸摇了摇头,“没事,我离开一段时间。”

    云娘在门外也听到了几句,拽住白癸,“公子,你要心。”

    白癸失笑,“我不过是回宫去,你们不用这么担心,父王的事情……我早有预料。”

    云娘看着少年的笑脸,似乎是想要些什么,可莫名的,却什么都不出口。

    白癸往外走去,手心却被塞进了一个瓶子。

    白癸转头,阿唤眼中带着淡淡的亮色,“烫伤了,要上药。”

    白癸一愣,握紧手里的瓶子,弯眼一笑,“嗯。”

    阿唤指尖一动,伸出手,轻轻将少年耳旁乱掉的碎发捋了捋,“一路平安。”

    白癸点头,“好。”

    云娘和阿唤送白癸到了门口,白癸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西边的院子里,有一个箱子,我在里面放了不少东西,若是卖了,应当够你们生活了。”

    云娘动了动唇,阿唤点头,“我知道了。”

    云娘猛地转过头看向阿唤,“阿唤……”

    白癸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好。”

    白癸没再多什么,上了马,朝着王宫方向赶去,绿衣欲言又止,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云娘和阿唤。

    那对姐弟就这样站在宅子门口,双手相握,看着白癸的方向。

    绿衣心头一颤,不敢多看,连忙追着白癸而去。

    王宫门口,侍卫重重看守,白癸骑着马,在宫门口转了两圈。

    “我乃父王的儿子,公子白癸,还不快快让路!”白癸扬起马鞭,一鞭子抽在了一名侍卫的身上。

    那侍卫跪了下来,面色却不变,“公子!大公子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准入宫!还请公子不要为难的!”

    白癸翻身下马,“任何人中,难道也包括了王族吗?!”

    “公子恕罪,这乃是大公子的命令!”

    白癸站在原地,突然一脚将那侍卫踹翻在地,“放肆!”

    那侍卫迅速爬了起来,又跪了下来,“公子恕罪!”

    白癸扬起马鞭,看样子是算再抽上一鞭子,可扬起手,却只是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灰尘扬起。

    面前就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是他从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

    可他却被关在了外面。

    白癸忽的笑了起来,“罢了,罢了……”

    那侍卫看了一眼白癸,似乎身形不稳,往白癸的方向趔趄了两步,白癸正要避开,却听得那侍卫突然轻声了一句。

    “公子,西南边。”

    白癸一愣,那侍卫却很快就站了回去,“公子还请回吧!”

    白癸冷笑一声,瞪了一眼面前的侍卫,转身翻身上马,看样子是放弃了。

    等离开了一段距离,白癸才下了马,躲开人群,到了王宫的西南边。

    他隐约记得王宫的西南边就是一处冷宫,这里鲜少会有人过来,算是最冷清的地方。

    西南边的防守果然要薄弱许多,白癸看了一眼宫外的那一棵巨大的枫树,身姿灵巧的爬了上去,下方的侍卫看上去昏昏欲睡,白癸顿了顿,直接跳了下去,一掌劈在了一个侍卫的后颈之上,另一名侍卫正算开口大喊,却被白癸一脚踹开,撞在后面的墙上,晕了过去。

    白癸很少会动手,却不代表他不会。

    王从虽然宠爱他,可在各个方面,却也十分严苛。

    因此他的身手虽然算不得顶尖,却贵在灵巧迅速。

    白癸没看这两个侍卫,径直朝着王的正殿而去。

    时间紧急。

    他必须见到父王最后一面。

    这王宫之中,不是王,而是他父亲的人。

    白癸加快脚步,避开了巡逻的侍卫,王宫中处处严谨,白癸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办法。

    眼看着正殿就在眼前,巡逻的士兵也越来越多,白癸站在假山之后,看着正殿门口重重的侍卫,闭了闭眼。

    他进了宫,却没办法避开这么多人的视线,见到他的父王。

    他的兄长,真是……足够狠绝。

    白癸深吸一口气,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侍卫们纷纷警觉,长矛的尖对准了白癸,满身肃杀之意。

    白癸面色平静。

    正殿的门被开,白晟从中走了出来,看见白癸,似乎并不意外,脸上甚至带了些笑意,“十,你来了。”

    白癸看着他,“父王如何?”

    “一息尚存。”

    白癸指尖猛地一颤,目光中多了些冷意,“是你干的?”

    “十……”白晟叹了一口气,“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白癸看着他,“我要进去。”

    白晟看着白癸,笑了起来,“十,其实我并不讨厌你,你这人似乎天生就让人恨不起来,可是,错就错在父王。”

    “他不应该这么看重你。”白晟道,眸子里的笑意冷了下来,“你知道吗?就算是快要死了,他嘴里念叨着,也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他甚至想要将王位传给你,可是他又将我置于何地?”

    “我乃是长子,更是正统王室,他为何就不能相信我,我能让仪昌更加辉煌强盛?“

    白癸看着他,“我不需要这个王位,我只想见见父王。”

    “或者……”白癸深吸一口气,“我要怎么做,才能见到父王?”

    白晟一怔,随即大笑了起来,“我就了,十你一直都是这么聪明,你如果不是我的弟弟,不是这王室之人,我一定会将你招揽为幕僚,可惜了,天意弄人。”

    白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和白癸平视,“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那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白癸没有开口。

    “西边战事告急,娄苍将军受了重伤,生死不明。”白晟看到面前少年脸色猛地一变,勾了勾唇,“我们已经向东笙请求援兵。”

    “如何?”

    “东笙只有一个要求。”白晟伸出手,指了指白癸,目光阴鸷,“他们让你为质,去他们东笙。”

    白癸看着白晟。

    此刻,这个要求到底是白晟提出来的,还是东笙提出来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而是白癸根本没有立场拒绝。

    “好。”白癸没有犹豫,“我可以去东笙,我可以进去见见父王吗?”

    “当然。”白晟笑了起来,“我可从来没有阻挠过你进去。”

    白癸面色发冷,并不想反驳他的话。

    侍卫得到了命令,让开了一条路,白癸脚步有些慌乱的往正殿中走去。

    门开,里面是熟悉的熏香。

    白癸隐约看见了床上躺着的人,只是他还未靠近,便看见一直跪在床边的太监突然脸色一变,嚎啕大哭。

    “王——崩了!!”

    白癸脚步一顿,一切声音褪去。

    王。

    他的父亲。

    没了。

    作者有话要:  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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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要的事情三遍!嘿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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