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到达湖州 顾淮脸上忽而就泛了激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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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州与湖州不同, 并州是当年大余开国时,从大余各地迁徙而来的百姓,环绕渭水河簇居形成的城市, 他们自来就有大余派遣而来的官员管辖,所以宗族势力并不能撼动当地官府的声望。”

    要不然宋怀,能在并州作威作福十来年,去年因为受灾严重, 再也压不住,这才触怒了宣帝,派北镇抚司彻查。

    牛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 车厢内时不时传出人懒散随意的话声。

    昭昭正喝茶润嗓。

    偏生玉琳在一旁继续追问,“那湖州呢?”

    昭昭来不及答话,另一旁顾淮自然而然地接上,他话轻缓,却总带着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而湖州则不同,湖州当地有四大宗族,盘踞湖州快有五百年。在当地根深蒂固, 甚至宗族内私刑泛滥, 连官府都无法插手其中。”

    “不错,正是如此。”昭昭盯着顾淮琢磨了一会儿,她既要来湖州, 自是出发前,就找出了湖州的州志仔细看过。

    顾淮对湖州之行没什么兴趣,他却挺了解湖州情况,信口拈来。

    只是顾淮抬眼要看向她时,她又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看向别处。

    牛车内一时恢复了宁静。

    玉琳却还是没懂,左看看,右看看,开口问道:“可这些同咱们扮作玉器商有什么关系?”

    原是各自走神的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她,“湖州产玉,四大宗族每年三月都会举夺玉大赛。”湖州当地,玉矿遍生,四大宗族牢牢把控着当地玉石矿脉,大量产出玉石器件,一时间让整个大余的玉石商人争相竞价,没过两年,这四大宗族就垄断了大余所有的玉石生意,对民生影响极大。

    大余开国起,便每年都要向四大宗族征收巨额税费,玉矿还由官府同四大宗族各自掌控一半,这才断了其垄断地位。

    长安送给赵成义的那封信,是北镇抚司安插在湖州当地的暗探,冒死传回长安的消息。

    湖州自入冬后,发生了数起雪崩塌山的事故,都是因为今年雪大闹起了雪灾,偏偏北镇抚司这名暗探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查到雪崩与玉矿被挖空有关。

    暗探送出消息后,就失去了所有踪迹。

    昭昭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赵成义那日收了信,就着急赶往湖州。

    赵成义急切地想要查清此事,好在他父皇面前立功。

    如今赵成义也冷静了下来,此事急不得了,湖州地境,四大宗族的力量远深于朝堂,他们或许根本不会将他一个皇子放在眼中。

    昭昭解释道:“天下玉石十之七出自湖州,而朝廷每年在玉石行当征收的税费是一笔不菲数目。”

    大余每年养兵马、修缮河道、赈灾救民……

    这都是要用源源不断的钱去堆的事情。

    四大宗族敢私自挖空玉矿,做假账逃避税收,此事严重程度不下并州匪患之乱。

    更何况,那四大宗族之中,可有胡姓。

    安平王的外家就是姓胡。

    牛车忽而停下,飞廉轻叩了车门,“老爷,夫人,二少爷眼见就要中午了,咱们歇歇再走吧。”

    昭昭神色一僵,余光觑着顾淮。

    也不怪她如此。

    等她反应过来,她们这回去湖州本可以重新变换身份时,已经晚了。

    她怎么就着了赵成义的道,想都没想继续同顾淮扮作夫妻呢?

    如今所有人都改了口,称她为夫人,称顾淮作老爷,称赵成义二少爷。

    一日一日喊着,起先她还能十分坦然,可是等她想反应过来后,她心中又生起了不自在,一日比一日多。

    可她看着顾淮像是对此无感,好像只有她在苦恼。

    偏生那日在并州假扮时,她还出过,只要顾淮不介意,她便不介意扮作夫妻的话来。

    她欲算换身份的提议就不出口了。

    飞廉等了一会儿都没听见回答,不免又出声提醒,“老爷,夫人?”

    昭昭回过神,去看顾淮。

    顾淮浅笑看向她,一如入了戏,成为了谢氏家主,他温柔笑道:“那我们就再此地休整片刻,再启程可好?”

    丝毫是看不出不自在。

    她也只好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并不在乎此刻身份,回道:“也好。”

    二人皆从牛车下来,各自偏头看向另一边,背着对方微微吐了口气,松懈了紧绷的神经,而后若无其事的朝着挖坑堆火的休息处走去。

    旁人都没瞧见,只有赵成义一个人将所有都看在了眼中,勾了唇轻笑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远离了皇宫,如今成了谢楚,不用去想那东宫之位,赵成义愈发多了民间习气,人也愈来愈接地气,远远的朝着他们二人就喊,“大哥,嫂子,快过来啊。”

    昭昭看见他的笑容,就觉着牙痒痒。

    赵成义倒是入戏很深,做那谢楚上了瘾。

    便连顾淮,昭昭也觉着他好似也比在长安多了两分鲜活之意,这倒是好事一件。

    昭昭如今有口难言,只好咬碎了牙,露出温柔笑意,“阿楚,我看咱们回了冀州后,嫂嫂就要为你门亲事,好让你能早些懂事。”

    赵成义随意的拱手道:“所谓长嫂如母,我的婚事,嫂嫂自然是要上心,不然我娶不上媳妇儿,就得赖上大哥和嫂嫂一辈子了。”

    顾淮轻咳了一声,看向昭昭,似在安抚他,“等我们回去以后,便为他寻上一位能管住他的媳妇,让他再不能惹你生气。”

    他拿出了长兄的架势,看向赵成义,“阿楚,你既知道长嫂如母的道理,就该对你嫂嫂尊重些。”

    谢楚被噎的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道:“大哥的对。”

    看着赵成义蔫头耷脑了,昭昭的心情终于明媚起来,她算是找到了治赵成义的法子,要比赵成义更入戏才行。

    她情深意切道:“阿楚的婚事,我和你大哥都惦记着呢。”

    赵成义冷哼了一声,这俩人竟然开始二对一的欺负他,没意思。

    见赵成义可算是消停了,顾淮起了下午入城后的安排,“下午入城后,我去夺玉楼报名参赛,你们则去找找好屋舍安顿。”

    三人都对此无异议,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简单用过膳食后,便启程继续赶路。

    湖州的夺玉大赛,半点儿没有因为雪灾的影响失去它一直以来的热闹,到处都是前来湖州参加玉石大赛的人家。

    这比赛向来是有不成文的规矩,得举家前来,只因玉石行当讲究的就是互通有无,家眷也要交际。

    他们三人如今是这谢氏一家人,倒是一点儿都不显眼。

    三人坐在牛车内,瞧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想起了并州城中如今的荒凉,还有湖州进出的官道,尚且才疏通呢。

    就连赵成义都难得感叹了一句,“可见古人之言皆无妄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何时都能应验。”

    三人先是寻好了住处,是一座一进院。

    第二日,顾淮独自前往夺玉楼报名参赛。

    他今日扮寻常,脸上是玉琳特别修过的妆容,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样貌普通清秀,文质彬彬,倒是有几分玉器商人的特质。

    他腰间悬挂了一块玉佩,玉佩上是轻舟似飞叶划过山涧,山涧又有松柏的的图案,雕工精细,寓意潇洒自在。

    这枚玉佩是当年他外祖父送与他的,还有另外一枚,已经随着早逝的同胞兄弟葬入坟墓中。

    昭昭和赵成义送他到了院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见昭昭丝毫不担心,赵成义嗤之以鼻,“你就信他当真能一下就引得旁人上钩?”

    昭昭笑得眉眼弯弯,噎了他一句,“阿楚怎么能这般编排你兄长呢?”

    赵成义吃了瘪,昭昭心情舒畅,才正了脸色同他道:“他既胸有成竹,我为何不信他?”

    原是他们三人制定计划时,找到了一个切入口。

    而顾淮,便要亲自去做那请君入瓮的诱饵。

    目送着牛车远去,昭昭开口道:“成与不成,我们都该相信他。”

    赵成义这才不话了。

    *

    牛车停在去往夺玉楼的必经之处。

    他在等一人经过此处。

    贺岚不知何时,蹿上了牛车,“世子,他来了。”

    顾淮张开眼,神色便与从前不同。

    他带着飞廉弃了牛车步行前往夺玉楼。

    他穿着普通,与身旁经过的那些穿戴一看就非富即贵之人,颇为不同。

    飞廉一边走,一边探头探脑观察着周围,不由道:“爷,这湖州城可真是热闹。”

    “这些人,瞧着家当都颇丰啊。”飞廉垂眼,就瞧见擦肩而过的一个中年男子,腰间挂的那块双鱼玉坠子,玉质瞧着通透温润,雕刻也十分不俗。

    俗话,佩玉者,当如君子,君子心性高洁,玉便是高尚之物。

    飞廉却夸人家当丰厚,无非其它原因,原是这佩戴双鱼玉坠之人,腰间挂了块玉不,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硕大的青玉佛像,十根手指上都戴着金镶玉的戒指,手中还盘着一串碧青的玉珠,瞧着就财大气粗。

    长安勋贵多如牛毛,可也无人做如此俗气扮。

    这佩玉是为彰显品性高洁为美,可不是为了显摆身家。

    他家主子平日里,也只会佩戴一枚玉佩出门。

    顾淮也已经将四周看过一回,心中有数,听见飞廉这话,感叹道:“家当若是不丰,如何做的这玉石买卖?”

    “这回夺玉大赛,我必能拔得头筹,让我们谢氏玉行成为行当的佼佼者。”

    二人已经走到夺玉楼前,人来人往的,难免他这番‘豪言壮语’就落在了旁人的耳朵里。来这夺玉楼的玉器商,是不乏有想要来此闯出名声的根基浅薄的年轻人,但九成九的年轻人最后都是灰溜溜的失败而归。

    见他们主仆二人穿着极为普通,有人难免鄙夷轻视,还有人发出嘲笑声。

    二人渐渐局促,在此间显得格格不入。

    忽而有人笑道:“这位兄弟有志气,苏某佩服。”

    话之人一来,顾淮和飞廉周围忽然就安静了不少,那些嘲笑他们的人,闭口不言,只同来人起了招呼。

    话人手中也握着一串玉珠,年纪看上去已年过三十,样貌周正,浑身气质儒雅,他朝着众人拱拱手,谦虚的见过礼,而后走向了顾淮。

    顾淮忙拱手拘谨道:“在下冀州谢昀,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来人笑道:“在下,云州苏家玉行苏玉年。”

    苏玉年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仔细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从方才一眼瞧见这位年轻人腰间那块山水玉佩后,便被玉佩吸引了目光。

    顾淮听了来人名号,忙恭敬道:“久闻苏家玉行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玉行,兄台竟是苏家玉行少掌柜,失敬。”

    每行每当,无论落在大余哪个地方行商经营,这行当里的佼佼者,在行当之中自是流传甚广。

    苏玉年听的他直接出了自己的身份,轻笑道:“哪里,哪里,谢兄弟谬赞了。”

    “谢兄弟家中这买卖可曾做到别地去?”苏玉年问的委婉。

    顾淮脸上忽而就泛了激动之色,“家中如今尚且还是本买卖,所以在下此番来夺玉楼,便是为了能拔得头筹,响谢家玉行的名声。”

    苏玉年一听这话,心中就有了底,这年轻人或许能轻易的就被他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