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秦怀鹤,我也不爱你了。……
这几日天气阴沉,房间一直开着灯,因为孩子,言微没有开大灯,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壁灯,这会儿球形壁灯发散的白光正好罩在她发顶上,她的半边脸没在阴影里。
快出月子了,她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乌黑顺滑的发丝上有细碎的发在动。
秦怀鹤虎口压在她耳垂下,五指插进她的发丝,大拇指指腹揉搓她的鬓角。
她的一边眼睫带着些许潮意,在灯下闪着光,眸子却是冰凉的,没有一丝动容的痕迹。
秦怀鹤厌烦这个眼神,强忍着又唤了一声:“言微。”
他垂首,在她额发落下一吻,“你我们之间差距大,那算什么障碍,你是我老婆,我的不就是你的?”
言微垂首,无声发笑,才抬眼看着他,“你还不明白,我不要你的东西。”
秦怀鹤唇线微动,“我不明白,那你就跟我个明白。”
言微纤细指头抵在他前胸,把他推开了些,“秦怀鹤,你知道的吧,我是故意接近你,我很多朋友圈都是发给你看的,其实我的生活并不是那样,我每天一下班就要回家照顾我爸,给他做饭,换洗衣服,收拾他的屎尿。”
秦怀鹤眸光往下沉,下颌连接着喉结的地方微动,“我跟你计较过这些吗?”
她眼神往一旁闪了下,又回到他脸上,“对,你不计较,你甚至问都不问,你没有过问过我的生活,没有问过我跟谁住在一起,我的朋友是谁,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从来没关心过。”
秦怀鹤闻言一怔,失语片刻,“我从在国外长大,从来都觉得两个人的感情跟别人没关系,我也不会跟我的父母报备。”
他扯嘴一笑,“这大概是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缺陷吧。”
“是吗?那我们的孩子呢?”
她没等着要他的回答,而是一声哂笑,“她也不重要,这个世界除了你的工作,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对你来是重要的,对不起,这种缺陷我接受不了。”
“我本来也以为我们的差距不算什么,毕竟,我当时……”她咬着下唇憋了一会儿,咽下胸口冲撞上来的潮水,“我当时那么喜欢你,你不知道,在医院听到你们公司的人,秦总替他爷爷秦淮林捐赠了八十万,可能你不相信……”
她没克制住,双眼蓄满了泪水,唇角颤抖得厉害,“秦怀鹤是我熬过那一段灾难的精神支柱。”
秦怀鹤压着眼睫,向她抬起臂膀。
言微闪避开,他落了个空。
“有时候我想,不能怪你,谁都不能强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可我试着换位,我却不能做到你这样,如果是你遭受了这些,我会心痛死,我会……”
秦怀鹤伸手,在她发顶压了压。
她的眼泪滚下脸颊,一滴清鼻涕滑落在人中,“秦怀鹤,你并不爱我。”
秦怀鹤别过脸,眸子沉若冰谭。
按她的这些话,一条条逻辑链得出的这个结论,听起来仿佛是没错的。
但于他,这是个谬论。
“你和我之间的差距,当然不算什么,我可以努力追赶,可是没有意义,对你这样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秦怀鹤卷起唇来默了默,试图为自己辩驳:“不是不爱你,我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
她阖着眼笑,湿透的眼睫粘连在一起,覆盖着细薄眼皮,“你可以换个方向思考,或许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去爱,而是没弄明白,什么是不爱。”
“爱是本能,问清楚你的内心。”
秦怀鹤哑笑,“你不用给我洗脑,我没有那么傻逼。”
言微轻手擦拭眼下和脸颊,“我爸妈把我养大,付出的心血并不比你爸妈付出的少,他们让我努力读书,不是为了让我去伺候一个有钱人的。”
秦怀鹤怔忪片刻,“你要真那么想就算了,但我得,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些话如一把利刃,捅他的心口,一下未了又来一下,没完没了。
她点头,眼底藏着两把冷刀,“我就是这么想的,秦怀鹤,我也不爱你了,从我跪下的那一刻,我已经不爱你了。”
秦怀鹤突然厉声:“我让你跪了吗!”
言微被吓到,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一动不动对着他。
门被人推开了,吴曼云阴着一张脸最先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一脸肃容的言绵,门外的护士面带一丝尬色,把门给她们带上了。
吴曼云:“大喊大叫什么,这是月子中心,要要闹去别的地方,丢人吗!”
言绵从秦怀鹤眼前走过,去拉上言微的胳膊,看向秦怀鹤,话里带着斥责:“都是当爸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有什么话好好,就算要吵,等她出月子再吵也行。”
言微咬咬牙,事已至此,不必再等,此刻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姑,我要和秦怀鹤离婚了。”
言绵和吴曼云皆是震惊。
言绵没忍住,下手拍她一下,话也重了,“什么话都敢乱!都生孩子了,都想着给孩子办满月酒,高高兴兴的,你怎么这个时候不懂事了。”
言微扯唇低笑,“不是乱,我早就想好了。”
秦怀鹤面朝蒙着一层白雾的玻璃窗,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吴曼云火了,“你结就结,离就离,你图什么啊!”
言微知道她的意思,吴曼云一直以为她变着法子钓上秦怀鹤,多半是为了钱,生下孩子提离婚,还不要分走秦怀鹤的财产。
她面色平静,“我什么都不图,我只要岁岁,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她,我把她带到学,你们想把她带回去,我都可以接受。”
言绵听了这话,心里一沉,面色也变了,“言微,孩子没满月,不能这么乱话!”
吴曼云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她,“你什么都不图,我们家的孩子凭什么给你一个人带,我们秦家就没有离异家庭,才多大的孩子,你让她没有爸爸,你想离婚,知道对我们秦家,对秦怀鹤有多大影响吗!”
秦怀鹤突然转头,“妈,你先出去。”
吴曼云却不听他的话,“她姑姑,你也听到了,是她提的离婚,秦怀鹤犯多大的错啊,他除了忙点,勾三搭四那些绝对不会有,他不这么拼,亨川能做到现在?我这一段时间也看清了,做一个妻子,但凡言微对他有一丁点感情,都不会对他这么爱答不理的。”
秦怀鹤咬着腮帮子,下颚线跟着动了动,“妈,你不要话。”
吴曼玉更火了,“我怎么不能话了,她要离婚啊,你离还是不离?”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晦,嗓音撕裂,“离!”
这下,吴曼云熄火了,她脑子冒出一些疑虑,会不会是秦怀鹤在外面沾惹了什么女人,做了什么对不起言微的事儿,言微才这么想跟他离婚。
若是这样,就不能怪言微想跟他离婚了,她私心里是不愿意儿子离婚的,孩子那么,离不开妈妈,秦家若想抢回来,总是不太近人情,再,刚结婚就离婚,也不好听。
“你想清楚了?”
他喉结滚动,“想清楚了。”
吴曼云拧着眉头,“那你先去跟你爷爷清楚,再去跟你爸清楚,我不管你们,也懒得管。”
她气呼呼走了。
言绵松开言微,对着秦怀鹤:“怀鹤,你比言微大多少啊,大了四五六岁,还做了那么大事业,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她在月子里,脑子是乱的,的话做不得数的。”
秦怀鹤幽光一转,目光落到言微脸上,“姑姑,你不用劝我,你劝她吧。”
言绵看着言微:“你,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言微垂着眼睫,“解决不了,我跟他性格不合。”
秦怀鹤留下一对姑侄,头也不回走了。
性格不合,听是离婚男女的常用词,原来他的婚姻也不能免俗,她怎么不老实,她不爱他了呢?
不爱了,离吧。
仿佛尘埃落定,秦怀鹤驱车前往公司,他的行程排得很满,今天过月子中心还是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见面会。
他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悲春伤秋。
晚上,爷爷给他电话,训斥了几句,让他和言微好好解决问题。
秦怀鹤并未多言,一一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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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满月那天,秦怀鹤没有出现在月子中心。
那天,言绵在门外,听到言微曾经跪下的那些话,这跪的对象自然是秦怀鹤,她心里对秦怀鹤也有一些不满,再看到言微没有一丝动摇的意思,便心叮嘱,就算是离婚,也不能什么都不拿,家里压力本来就大,养孩子不是简单的事儿。
言微不算把秦怀鹤捐赠的事儿跟姑姑,只点头答应下来。
她给他了电话,询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去办理离婚证。
秦怀鹤随时都可以。
于是,言微跟他约了第二天。
“还有房子的过户手续,当时签合同的时候,你代签了,这一次过户,能不能也代签,你知道,我爸不太方便。”
秦怀鹤:“不用了,我嫌麻烦,那房子就当做是我给女儿的抚养费,一次性买断,省得你以后还得联系我钱。”
她顿了顿,“抚养费用不了那么多。”
他在那一头哼哼,“又不是给你的,你不用嫌多,我秦怀鹤的女儿金贵。”
言微:“我知道了,那明天再吧。”
“有什么好再的,八点整,在民政局见。”
“好。”
第二天,言微准时到了民政局,约定时间的秦怀鹤却迟到了半个时。
碰了面,就像一对对怨偶一样,他没怎么搭理言微,言微也不跟他话。
离婚的人比结婚的人要少,拿了号就可以马上办理,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站在民政局的阶梯上,两人面对面。
秦怀鹤面色无波,“回去吧。”
言微点头,“嗯,你什么时候去美国?”
他鼻腔一个嗤声,“都离了,还这么关心我?”
言微顿了顿,“那我走了,再见。”
秦怀鹤绷着腮帮子,略微抬一下下巴,喉管里发出了一个“嗯”。
她比他狠。
他不出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