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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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七年的时间中,盛南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但是千种万种,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一种。

    明明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距离感却格外强烈,犹如隔着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过的天堑。

    两人沉默。

    他从西装外套中摸出烟盒来,开,低头从中咬出盒角的一只香烟,点火时英俊的脸庞被映得明明灭灭,黑眸沉淀。

    “为什么?”

    言慈冷静地看着吸烟的男人,“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

    他的烟吸得很快,一口就是好大一截,靠回沙发上仰头吐了口烟雾,隔着一片朦胧看她,“我不想和你变成这样。”

    哪样?

    言慈唇角讥诮地弯起,无声不语。

    烟灰带着火星烧到指骨间,他才坐起身体去弹烟灰,手伸过去,发现茶几上摆着的烟灰缸里还有烟灰。

    手猛地顿住了。

    他的视线幽幽,声线沉下去,“那个江渡经常过来么?”

    言慈正往双开门冰箱走,听到江渡的名字,没回头,淡定又从容地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瓶冰水,走到茶几前,放到他面前。

    “有助于醒酒。”

    他的手依旧悬在空中,在那个烟灰缸的上方,他抬眸盯着她,“我问你话。”

    江渡么。

    他想印证什么呢。

    言慈就在男人对面站着,灯光下的皮肤白得发光,“我不知道你对经常的定义是什么,江渡一周会来两次,忙的时候一次。”

    那截烟灰终于不堪重负掉到茶几上。

    她话音刚落,男人低嘲冷笑就倏地响起在耳边,听见他:“那这真不算经常,只能算频繁。”

    频繁?

    言慈不觉得。

    她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抬脚重新走到沙发边坐下。

    他重新又点上一根,在吞云吐雾间,问:“和他睡了么?”

    “......”

    “我问你话。”

    言慈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声音最起码提起来三个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盛南摁灭烟蒂,没有在那个别人用过的烟灰缸里,直接在茶几上。动作带着点粗鲁。

    他腿长,两步就迈到她面前。

    压倒性的身高压制,言慈只能微微抬头与他对视,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出来,

    “你要是知道我那晚经历过什么,那你一定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盛南眸光微敛,“哪晚?”

    言慈笑了。

    那种轻蔑又讥诮的笑容,刺在他眼中。

    他果然不知道。

    也是。

    他为什么要知道呢?

    毕竟那个夜晚,作为当事人的她也不愿意回忆。她被扒光裤子,就差一点,就要被强|奸,所以她现在本能地就抗拒男欢女爱这件事,真令人恶心。

    “那个你本应该跟在我身后的夜晚。”

    男人眼睫垂着,眸光里住满她的脸。

    那晚——

    他跳窗,摔断右腿。

    从那后,落下久治不愈的寒疾。

    盛南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摸摸她的头,却被她刻意躲开,就那么堪堪悬在半空中,很久才缓缓垂下来。

    “你听我,我当时——”

    “我不听。”

    她的声音里几乎没有一点温度,她看向他的视线里全是冷漠,“如果满是黑暗的地方,突然照进一束光,那束光就有罪。——更遑论,是一道充满希望又突然消泯不见的光,那就更罪无可赦。”

    他从不是愚笨的人,他能听懂。

    他是罪人。

    她在怪她。

    两人面对面站着,似要就此站成永恒。

    *

    *

    几天后,言慈接到漫画社的返社通知。漫画社名叫樱田,目前国内最大的漫画社,几乎所有的热门漫画都是樱田出的,樱田签约的改编成漫画后基本都大红大紫,言慈今天返社,也是带着解约合同的。

    和几日前踏进漫画社的情况差不多,有的是人想在她的头上踩上两脚,毕竟树大招风,她还在神坛的时候觊觎她的人可不少。

    途径茶水间的时候,就听见几个编辑和画手的在八卦。

    “莫妮卡好几天没来了吧?她可被阿言那货气得不轻,傲什么傲阿,你们也看见那天开完签售会后两人的得意劲儿,这下倒好,转过背就惹到了刚回国的大老板,落得个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对了,老宋,你家苏苏被捧了开心吧?”

    老宋十分得意,“我们苏苏阿就是缺流量,懂我的意思吧?不然她哪点比不过阿言,你们对不对?”

    众人:“对!哈哈,她阿言算哪根儿葱阿,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听没,今天大老板要来和社长谈事情。”

    ......

    真不凑巧。

    言慈不由加快脚步,想着把解约书交给社长就离开,应该撞不见。

    奈何,她的念头刚落,漫画社就响起女人们压低的尖呼声。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他的所经之处,定会有异性的尖叫声,她早在七年前就领略见识过。

    言慈一把推开孙社长的门,也没朝人招呼,直接从包里取出解约书放到孙社长桌面上,道:“谢谢您多年的照顾。”

    手却被孙社长一把按住。

    孙社长朝她笑着,“急什么,聊聊。”

    “我还有事。”

    言慈准备抽手,发现孙社长把自己按得很死,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开门的声响。

    她不再动,孙社长也放开了她。

    言慈就那么站着没有动,一只手却从身后越过,直接拿起桌上那本解约合同,下一秒,嘶拉一声,在耳边清脆的响起。

    她颇诧异地回头。

    站在旁边的是高出她一截的男人,侧颜清隽,撕合同的动作利落随性,勾得门外一众偷看的女员工们激动不已。

    撕完,盛南将碎纸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孙社长早已见状起身逃离现场,离开时还不忘把门带死,以防偷窥。

    这下,搞得闲杂人等更好奇了。

    自那晚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

    那晚,两人对立站着许久,首先破沉默的是盛南,口吻中似乎带着点哄的成分,他的是:

    “哪怕我十恶不赦,也得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为什么?”言慈白色肩带往下面滑了些,又被她用手指勾正。

    “因为我想。”

    “......算了,我不配不必如此费心。”她走到门口,拉开门。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他跟着走过来,没有出门的意思,反而是用手拉起她的手腕,微凉指腹不停摩擦着她的腕骨处。

    渐渐升温。

    他垂眸看她,目光温沉,“你给我个机会。”

    她抽出手,偏着脑袋,“别这样,你从来都不是我敢肖想的人。”

    以前,他是万人迷的人间少年。

    现在,他是魅力不减当年的钻石男神。

    从不是一路人。

    盛南听不得这话,用手扶住她的后脑,弯腰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倏地脸一动就贴了上去,呼吸温热,交缠生休,他的两片唇薄凉薄凉的,带着红酒味。

    言慈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

    但仅限于浅尝辄止的一下,他抬唇,两人额头还是贴着的,改为双手捧着她的脸蛋儿,能够完全刚好地捧于掌心。

    “言慈。”

    那样带着缱绻酒意喊出的名字,令人格外难忘,像是一把装着顶级倍镜的□□,直接一下,嘭,命中心脏。

    “是我肖想你。”

    言慈:“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喝醉才——”

    他唇又贴上来,凉凉的,软软的。

    后来的言慈想,如果那个夜晚,这男人的吻如果没有落下来的话,后来的故事一定会完全不一样,也许她只会在年迈坐在火炉边取暖时会想起,阿,原来我年轻的时候也曾遇见过那样惊艳才绝的人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