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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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那个士卒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陆清曜扒着门缝向外看去,只看到火把和人影交错着在眼前晃过。

    她的神情凝重, 正想扭过头去跟谢影川讨论对策, 结果就看见谢影川正拿着鼻子嗅来嗅去,似乎是在找什么。

    陆清曜借着微弱的火光, 看清了房里的构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龙首, 你这是做什么?”

    不知怎么回事,谢影川竟然把她带到了一处伙房。而此刻, 杀人不眨眼的龙首正踩在灶台上, 开蒸笼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吃的。

    “饿了。”谢影川理直气壮地拿起一块粘糕, 放在鼻下嗅了嗅,然后塞进嘴里, “很香。”

    陆清曜摇了摇头,伸手开菜橱, 掰下一个鸡腿, 咽了咽口水:“确实很香, 不过你就不怕有毒?”

    “没有。”谢影川含含糊糊地答道, “闻得出来。”

    “有人来了。”谢影川最后塞了一块糕点下去,合上蒸笼, 足尖一点,一脚踏向墙壁,飞身跃上了正梁。

    陆清曜的反应也是飞快,她咬着鸡腿,关上菜橱门, 也跃了上去。

    刚等她蹲稳,伙房的门就被大力踹开。

    “刘伙头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真香。”第一个进来的士卒举着火把,望着灶台擦了擦口水。

    另一个士卒拿着火把,敬职敬责地检查各个角落:“这里的菜可都是供给将军的,你敢碰试试?”

    “切,不能吃我还不能馋吗?”第一个进来的士卒嘀嘀咕咕地抱怨,“大晚上的,哪都找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哪来的敌袭?照我看,那人不定是被蛇给咬死的。”

    “这都快冬天了,哪来的蛇?”另一个士卒烦躁地挥了挥火把,突然,他看见了地上散落的糕渣,“等等!不对劲!”

    陆清曜和谢影川屏住了呼吸,见势不妙,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两个士卒同时抬起头,就看见两个黑影从天而降,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陆清曜和谢影川用带毒的木刺刺入颈部给杀了。

    这木刺是陆清曜来之前就削好的,上面涂着素问卿给她的毒药。她本来想当做暗器使的,但是谢影川误会了,被他当作伪装毒蛇咬伤用了。

    陆清曜很想提醒一声——这么冷的天,蛇是不出来活动的,而且也没有蛇往人脖子上咬……但想想这也能迷惑一下对方的视线,也就作罢了。

    “之前那个人我也做了伪装,你放心。”谢影川利索地再在士卒颈部扎了一个洞,然后将木刺丢入灶膛。

    对龙首如此不走心的伪装,陆清曜不以为然。

    这能骗到人就有鬼了。

    火把上的火光跳跃着,陆清曜随意扫了四周一眼,突然,她好似看见了什么,双瞳一缩。

    这是——火焰狼纹?旁边那是……

    她把嘴里叼了的鸡腿塞进其中一具尸体的手里,手在狼纹所在的地方蹭了蹭,然后冲谢影川点头:“走吧。”

    谢影川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蒸笼,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

    躲过了第三支巡逻的队伍,陆清曜和谢影川终于摸到了普通士兵所住的营帐,找来了两套两档铠套上。

    谢影川将一贯用的银刀用布缠起,插在后腰,随手拿了一把环首刀别在腰间。

    陆清曜则是找了一块布将摧龙枪的枪身包了个严实,两人举着火把,在混乱的人群中乱窜。

    谢影川跟在陆清曜后面,压低了声音,:“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倒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陆清曜翻了一个白眼,心道:“得了,合着龙首这是嫌我拖他后腿了!”

    “离这里最近的广陵驻军隶属我陆家,到这里左不过一日的脚程。”陆清曜拿着铁胄往下压了压,同时微微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好她的个子已经长上来了,不然真的是有些矮得扎眼了。

    “算算时间,等到明天,我们就能等到援军。”

    “你是不是发现了我与三哥……”听到援军二字,谢影川再傻也反应过来——陆清曜这是知道了他私下里跟谢璧采通消息的事情。

    “你身为龙首,跟他通信本在情理之中。”陆清曜的手拉住了谢影川的手臂,将他往旁边的岔道一带,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队士卒。

    “好好跟着我。”陆清曜吩咐道。

    “哦。”

    她带着谢影川熟稔地在营帐中穿梭,时不时转到一些不起眼的间隙里,以免和一些人数多的队正面相遇。

    这样走虽然缓慢,但却是一直朝着寨子中心去的。

    陆清曜见四下无人,摘了铁胄,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行了,我们继续谈谈刚才的话题。”

    一路上谢影川乖巧地不像话,停下来一看,果然一脸委屈。

    陆清曜看他这个样子心都软了:“行了行了,我没怪你。”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青衣人出身影龙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切断你们之间的消息往来。”陆清曜伸出食指戳了戳谢影川的额头。

    谢影川捂着额头抬起眼睛看着她,愣愣地摇了摇头。

    看他一副自己犯了大错的委屈模样,陆清曜气都气不起来:“行了行了,好在这次我把消息传了出去,不然我们两个就都得死在这里。

    还有啊,你是不是真的当我傻,没点准备就敢来闯虎穴?”

    谢影川微微垂着头,继续反省着自己:“可……我们这算不算是草惊蛇了?”

    陆清曜将两人手中的火把丢入水中,拉着谢影川进了一处看起来是仓库的房间。

    “草惊蛇谈不上,我本就想来看看这里到底住着何方神圣。”陆清曜松开谢影川,鼻子轻轻抽动,“谁知道这个‘将军’一点动静都没有,别睡死了吧?”

    这个味道是……这里怎么会有一股这么大的硫磺味?别不是把硫磺当做雄黄放在这里了吧?

    当兵的老大粗要是把硫磺认错成雄黄陆清曜还信了,但是这“将军”手下总该有个懂药理的人吧?

    这么多硫磺放在一起,要是遇见了明火,可是会烧起来的。

    等等?烧起来?

    陆清曜的手在墙上摸了摸,心下了然。

    见谢影川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陆清曜很快收回手,眼睛转了几圈,心下有了主意:“龙首,附耳过来。”

    谢影川听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啊,这是做什么?”

    “你别管,去做就是。”陆清曜摆摆手,“等完成了我交代的这些事情,你就往北边跑,别回头。”

    为了防止谢影川不配合,陆清曜还安抚了一句:“待此间事了,我请你吃糖,随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听到糖,谢影川瞬间就被收买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好,你等着。”

    好不容易支开了谢影川,陆清曜盘膝坐在地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还好跟着她一道来的是谢影川,要是谢璧采在场,哪有这么好糊弄!

    陆清曜看到伙房里那个带着火焰狼纹的暗号,就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引他们过去的!

    她从怀里取出另外一份薄薄的纸,从窗户中透出的月光照亮了上头绘着密密麻麻的奇异线条,旁边还拿蝇头字写了注解。

    这份纸是陆清曜从堪舆图的夹层中找到的,看样子是一份暗号。

    当时陆清曜还不太明白狼王的用意,直到今天——她在那个伙房里看到了这个暗号。

    看来狼王这个老狐狸早就在这里埋了伏笔,就等把她引过来,好借陆家在广陵的驻军一举灭了这里。

    这样他省得暴露了自己,还给她设了一个考验……真是一举两得。

    这样一个人,上辈子怎么就无声无息地死了呢?

    陆清曜将摧龙枪横放在膝头,拿起一截衣摆擦拭着枪尖。

    这里的水是越来越深了——陛下、青衣人、狼王、谢家、萧家……前世出现过和没有出现过的势力纷至浮现,让她越来越摸不准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就在陆清曜埋头苦思的时候,房门被开了。

    陆清曜握紧了手中的枪,面上不动声色,心跳如鼓。

    只见一个头戴莲花冠,穿着一身紫色道袍的道士举着灯笼,走了进来。

    借着朦胧的灯光,陆清曜看清了眼前这人——

    来人一头雪白的发,配着只有二十岁上下的脸,神情清冷,像是九天之上俯视凡尘的仙人。

    那瞬间陆清曜被震住了,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传中长生不老、鹤发童颜的神仙。

    那道士见她这幅模样,拿着拂尘的手挑起一缕白发,甩到身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来,露出了两个梨涡。

    一瞬间,他身上那股子仙气尽数崩毁,陆清曜猛地回过神:“你是谁?”

    “贫道太玄,见过施主。”太玄一甩拂尘,像模像样地端着世外高人的架子,看得陆清曜翻了一个大白眼。

    “哎,我你可真没意思,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本质。我还以为能唬你遁入空门,看来这是白搭了。”

    看着一个仙人形象在自己眼前迅速崩塌,想被驴都不行。陆清曜心想。

    “哎,我跟你,再不来人我就要憋死了,这装高冷不话可真是太难了!”

    “你为什么不话呀?我们来唠唠嗑不好吗?”

    陆清曜心道:“我怕我搭了话你就停不下来了。”

    “哎呀呀,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这头发呀?我告诉你,其实这是头儿逼我染的,专门用来唬人的!我今年就二十三,真的!姑娘有没有兴趣跟贫道来一段旷世奇恋?”

    陆清曜的嘴角抽了抽:“……”她高估了狼王属下的能耐。

    见陆清曜死活不搭话,太玄收起了自己话唠的本质,正儿八经地起了正事。

    “狼王麾下斥候太玄,见过陆姐。”太玄握起右手,轻轻敲了一下左胸胸口。

    虽然一个道士行军中的礼数看起来怪怪的,但陆清曜还是郑重地点点头,还了一礼。

    真的,太玄还是挺好看、挺有气质……也挺能唬人的,当然,前提是他不话。

    “你现在是这里的……”陆清曜问。

    太玄十分谦虚地笑了笑:“军师。”

    这间谍都入高层了,这仗还个屁!

    陆清曜深吸一口气:“你引我来此做什么?”

    “头儿吩咐了,姐想来见识见识叛军头领。”太玄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所以让贫道特来请姐过去见识见识。”

    ……

    “九。”

    谢影川如鬼魅般出现在一个落单士卒背后,伸手捂住了那人的口鼻,抬手将带毒的刺扎向那人的颈部。

    一击得手,他拔出木刺,像一滴水一样融入了黑暗中,伺机而动,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十。”

    这次他杀了一个军官,引起了一些骚乱,差点露出踪迹。还好他反应及时,隐匿在了人群中,这才没被发现。

    “十一。”

    木刺拔出的瞬间,血液喷溅出来。谢影川身形微动,避了开去。

    还有九个。

    他在心中默数着数,想着这回一定要跟陆清曜多要一些糖来。

    在谢影川这样没有目的的杀戮下,一种无声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深怕在下一刻,这来去无踪的神鬼就会夺去他们的性命。

    “废物!”虎皮座椅前,一个身材矮又佝偻的人发出狮子般的咆哮声,随手抽出一把环首刀掷了出去,擦着下头跪着的人的额头飞了出去。

    环首刀一半刀身没入地板,一丝血迹顺着刀锋缓缓流下。

    跪着的人头低得更低了,战战兢兢地不敢话。

    “问对方是什么身份,不知道!问对方有多少个人,不知道!”那人的胸口剧烈起伏,“你你们知道什么!!”

    “是属下失职。”跪着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地里,“可王爷,我们的确、的确没有人看到有什么人啊!”

    “而且军中还、还……”

    “还什么?”那个被称作王爷的人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水,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呼吸。

    “还是这里本是一位蛇仙的住所,被您鸠占鹊巢了……所以、所以……”气氛越来越低沉,禀报的声音越来越,夹杂着不可控制的颤抖,“所以前来报复。”

    王爷将手中杯盏重重一放:“荒谬!”

    “是、是……”

    “王爷。”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高大男子站了出来,走到王爷身边,俯身附耳,道,“可请军师来一趟。”

    “对、对……”王爷的胸口猛地起伏一下,渐渐趋于平缓,“他还今个儿要为我引荐一位将才,你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

    太玄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灯笼,身影映在漆黑的水面上,显得有些缥缈。

    陆清曜背着摧龙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两人并不话。

    陆清曜根本不敢搭话,生怕开了个话头之后,太玄就突突突地收不住话。

    陆清曜已经彻底搞不明白了,这狼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看来陆姐有很多疑惑。”太玄忽然站定。他背对着陆清曜,声音清冷,带着一股世外高人的味道。

    “我不该疑惑吗?”陆清曜轻笑一声,语气却咄咄逼人,“我对你们的目的一无所知,像一颗棋子任由你们摆弄。”

    “而我生平最厌恶被当做棋子。”

    “头儿是姐的故人,他不会把姐当做棋子。”太玄转过身,夜风掠起他的衣角,“我想头儿只是想考验一下姐罢了,毕竟姐选的路何其艰难,若是眼前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又谈何其他?”

    陆清曜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疯狂跳动:“若万一我没看见你留下的暗号呢?若万一我不幸死在这里了呢?”

    太玄惋惜地:“那这就是天意了。”

    陆清曜嗤笑一声,嘲讽道:“世人都他是军神,算无遗策,战无不胜。我以为这世上但凡是人就会犯错,一切只是传言夸大其词。”

    “今日一见,倒显得是我错了。就冲着他这副什么都算计进去的样子,确实担得起这‘算无遗策’之名。”

    太玄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这就误会了不是,头儿他……自幼学习纵横捭阖、诡道兵家。

    他被世人送上神坛,可为了维持这份荣耀,你又知他付出了多少?

    筹谋和算计已经沁入他的骨中、成了他的习惯。即使是对待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还望姐能体谅一二。”

    陆清曜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低声道:“此事是我妄断了,还请道长见谅。”

    “无妨。”太玄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黄金制成的饕餮面具,递给陆清曜,“权宜之计,还请姐配合。”

    “好。”陆清曜接过面具,戴在脸上。

    “希望姐的演技,不要让贫道失望啊。”太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

    灯火映在他的脸,倒是让他那张仙人般的脸上有了一丝人气。

    “军师。”一个高大的黑影将太玄整个笼罩住,嗓音低沉,“将军有请。”

    “啊——”那一丝人气从太玄的脸上褪去,快得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他又恢复了往常那高高在上、不染红尘的模样,太玄慢悠悠地拉长了语调:“巧了,我正要带人去见将军。”

    “这位就是军师找来的将才?”黑影将陆清曜上下扫了一遍,口气颇为不屑,“就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屁孩?”

    陆清曜很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特意用那种阴郁又凶狠的眼神看着那人,周身杀意暴涨。

    黑影浑身肌肉绷得死紧,他有一种被猛兽盯上一般的错觉,山一般的杀气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太玄咳嗽一声。

    陆清曜这才收回了眼神,她把自己的声音压得低沉又沙哑,听着让人毛骨悚然,语气却是带着一股子不可一世的傲气来:“废物,滚!”

    黑影壮汉不敢回嘴,哆嗦着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态度恭敬了许多:“方才是我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请军师和这位……”

    “杨离。”太玄在一旁淡淡地提醒道。

    “……这位杨英雄,见谅,见谅。”壮汉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但他手上暴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心里的不甘。

    “走吧。”太玄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那壮汉,倒是偷摸地给陆清曜使了一个眼神。

    眼神大意就是夸陆清曜的演技还可以嘛。

    陆清曜懒得理会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从壮汉身边走过。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寨子中心的议事大厅,大厅前的门大敞着,对面是一个虎皮座椅,座椅上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金刀大马地坐着。

    而在他的旁身后,站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仆,正低着头,恭敬地给大汉斟酒。

    而就在太玄踏入大厅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四道黑影从天而降,举着大刀向陆清曜劈了过去,同时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太玄猛地抓紧了手里的拂尘,下意识地按住了别再腰间的剑,强忍着没有动手,而是继续往前走。

    而就在下一刻,陆清曜瞄准四人挥刀的间隙,双手握住了了腰间别着的环首刀,横刀一挥,击退了落得最开的那把刀,借力后退,顺势倒转刀尖,一刀捅进了身后那人的胸口。

    刀擦着陆清曜的面具落下,陆清曜继续后退,同时拧转刀柄,温热的血溅开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仅仅是一个照面,四对一,陆清曜毫发无损,而对方已经重伤一个了。

    她拔出刀,刀锋对着其余三人,握刀的手向上挑了挑:“一起上。”

    其余三人被她那绝对的高傲和威压镇住了,一时间居然都不敢向前。

    陆清曜用着低沉沙哑的嗓音笑了,她活动活动了手腕,挽了一个刀花:“一群废物!”

    在场没有人知道她的用刀水准其实很差,只是比用剑来的稍微好一点,不过这些日子看多了别人用,多多少少也有些像模像样了。

    别的不好,但是唬人是肯定可以的。

    不过,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左边肩膀正隐隐作痛——她肩上的伤还没好,必须速战速决。

    这样想着,她持刀走向那三人。她的脚步很大,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有些冲锋的意味。

    此刻不容那三人犹豫,于是他们举刀扑向陆清曜,其中一人一跃而起,举刀过顶,想要一刀劈过去。

    陆清曜快速地变幻身形,如一只蝴蝶,蹁跹地躲过了那人的刀斩,同时一刀封住了从后边劈来的刀。

    她在刀光剑影中翩然起舞,然后一跃而起,抬起膝盖狠狠给了对方下巴一下,接着一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上,借力一跃而起,举刀劈向另外一人。

    两把刀同时折断,陆清曜果断扭转姿态,一脚将断刀踢了进那人的肩头,再次借力跃起。

    于此同时,她抓住了一直背在背后的摧龙枪。

    冰冷的枪锋穿透了刀刃,落在最后一人的咽喉上。

    陆清曜兴致缺缺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浑身颤抖着,刀都已经握不住了,早没了战意。

    陆清曜将:枪尾一扫,给了那人的胸口一下,并未下杀手。

    太玄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阁下的诚意?”陆清曜收起摧龙枪,掏出手帕旁若无人地擦了擦沾染在手上的血迹,“看来我是来错地方了。”

    坐在虎皮座椅上的大汉鼓起了掌:“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军师诚不欺我!来人啊!请杨英雄入座!”

    话音刚落,原本漆黑的大厅燃起了灯火,两排带刀侍卫从旁边涌出,在门前站定。

    陆清曜恍若未闻,厉声道:“阁下真以为拿着一个学舌鹦鹉,就能糊弄我不成?”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呵。”陆清曜冷嘲一声,“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告辞了,请!”

    “这位英雄,请留步。”见陆清曜是真的要走,原本站在大汉身后的老仆缓缓走了出来,“是某怠慢了。”

    原本坐着的大汉急忙站起来,给那老仆让座,一时间,两人的身份瞬间调换了过来。

    陆清曜看着那个老人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只好将目光投向太玄。

    太玄嘴巴微微动,看嘴型,似乎是“东海”二字。

    陆清曜一惊。

    东海王司马钊,今上的叔,封邑五千户,是皇室中为数不多的、没有被撤去封地的诸侯王。

    不过他老人家今年已经六十有余,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平日里也没见他作什么幺蛾子。

    这倒是让陆清曜有些惊讶了。

    这东海王都一大把年纪了,造反图啥啊?

    “某身老体弱,样貌丑陋,实在是不敢来见杨英雄,还请见谅。”司马钊拖着一口慢悠悠的腔调,浑浊的眼睛里有一丝精光闪过,“只是不知道,杨英雄是怎么看出来的?还请不吝赐教。”

    陆清曜低哑地笑了一声:“因为你的眼神。”她松开手中的手帕,染着血的手帕被风裹挟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很快消失了踪迹。

    “上过战场的人,眼神像狼一样,锐利、嗜血。”陆清曜悄悄背过手,握住了摧龙枪。

    “尽管你压制住了你自己的气势,但可惜代替你的那个人,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像狗了。”

    “东海王,您是吗?”陆清曜着,摘下了面具。

    司马钊盯着陆清曜看了半晌,猛地倒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咳嗽起来。

    他佝偻着背,几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哟!您这是怎么了?”陆清曜拿着摧龙枪,气定神闲地解开上头裹着的布,“咳得这么严重,看来您可真是病的不轻啊!”

    司马钊指着陆清曜,像是看见了恶鬼一般,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陆清绝,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

    听到自己二哥的名字,陆清曜有些意外。

    因为光线昏暗,陆清曜又站得远,加上她现在一副少年扮,也不外乎上了年纪的东海王会认错。

    只是这东海王的反应……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做了亏心事,现在被鬼找上门了啊!

    难不成她阿爹与二哥的死,与他有关?!

    陆清曜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不可能……不可能!”司马钊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一扫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不可能还活着!你是谁?!你是谁?!”

    呼啸的朔风扬起陆清曜的发丝,火光拼命跃动着。

    风吹起来了。

    陆清曜眯着眼睛,缓缓勾起一个笑来:“我是清河陆家最后一人,我叫陆清曜。”

    “清河陆家,陆清曜……”司马钊抓着座椅上扶手,死死地盯着她,“陆家人……陆家人!你们早该死光了!你们早该死光了!!”

    “来人!来人!”司马钊的右手捂着胸口,嗓音嘶哑,“给我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士卒们“刷”得一声亮出了兵器,杀气腾腾地将陆清曜围在中央。

    ……

    而另一边,谢影川终于是杀够了数,正靠着营帐微微喘气。

    面对这样大强度的杀戮,即使是谢影川也有些疲惫。他解开身上沉重的两档铠,丢在一旁。

    “做完这一切后,你就往北边去,别回头。”

    陆清曜的嘱咐犹言在耳,但谢影川却少见地犹豫了起来。

    她究竟要做什么?

    身为一把刀,谢影川从就被教导——自己只需要听从命令就行了,其他的不需要他管,他也不能管。

    前面就是这个寨子的最北边了,只要翻出那道外墙,他就能离开这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离开。

    风里传来一股子刺鼻的、臭鸡蛋的味道。

    谢影川捏紧了自己的鼻子。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淡蓝色的火焰冲破天际,熊熊燃烧起来。

    谢影川的双瞳皱缩。

    “走水了!走水了!”

    这一声巨响像是一个信号,一朵又一朵的蓝色火莲在寨子中绽放,火借助着风势蔓延开来,越烧越大。

    四周混乱起来,士兵们这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水寨里,外头是绵延数里的沼泽,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谢影川想也不想,足下一点,一跃而起,转身向着寨子中央跑去。

    ……

    看着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东海王眦目欲裂。

    他站起身,看向一旁端坐着的太玄,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刀锋指着太玄的眉心:“是你!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被士卒包围的陆清曜仰头大笑:“东海王,可怜你筹谋多年,却不知在他人眼里,你就是猪栏里待宰的猪!”

    摧龙枪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陆清曜身边这边只有一个不靠谱的太玄在,但她现在根本就一副没带怕的样子,好似是她已经带人把他们都包围了一样。

    这让东海王不由心生忌惮。

    他忍不住去想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消息走漏了出去,以及陆清曜到底带来多少人来,她手上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殊不知陆清曜完全是在胡编乱造,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造反,只是仗着前世跟世家不对付惯了,按着那些老不死的想法,随口胡诌:“你这头猪养肥了,也该到宰了你的时候了!”

    现在的她根本不能露怯,一旦她流露出什么害怕的神情,这里的人一拥而上,一人给她一下就足以要她的命了。

    一时间,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远远地,喊杀声、兵戈交接声、马鸣声交织在一起,听得所有人都心惊肉跳起来。

    东海王心中大骇,他又将目光落在太玄身上——

    身为叛徒,太玄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好似全盘尽在他掌握之中。别脸色,神情都不带波动一下,甚至还有心情端起旁边准备好的茶,抿了一口。

    天知道太玄心里在疯狂嚎叫,只恨自己不能把陆清曜的嘴给捂上。

    我的祖宗诶!您能不能少两句?您可是陆清绝唯一在世的亲人了,这是要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头儿还不得宰了我!

    “不管怎样,给我杀了她!”司马钊将刀锋转向了陆清曜,“陆家人,还是死绝了好!”

    “苍天呐!”太玄在心里哀嚎着,再也坐不住了。他霍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向司马钊刺去。

    司马钊见状冷笑起来:“军师怎么坐不住了?”

    太玄这才发觉自己坏了大事!

    而陆清曜则是暗骂了一声:这太玄可真是个猪队友!

    这是什么?这就是大写的心虚啊!她好不容易把人唬住!艹!

    没办法,陆清曜只好硬着头皮迎着十几个士兵杀了上去,纵使武功高超,奈何还是不能以一敌那么多。

    很快,她的身上就挂了不少彩,血浸透了她铠甲底下的衣物。

    这时候陆清曜心里不免唏嘘自己这身上的伤就没好利索过,这一伤刚走一伤又来的……

    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浓,眼看着大厅内太玄也变得狼狈不堪——莲冠散落不,身上的道袍都变成碎布条了,哪还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太玄且战且退,来到陆清曜身边,哭丧着脸道:“陆姐,我看今天我们两个就要做对亡命鸳鸯了。”

    “鬼才想和你做亡命鸳鸯,我有婚约!”陆清曜怒吼一声,推出毒龙般的一枪,然后一把把太玄丢出战圈,自己一跃而起,跳上了屋顶。

    在北风的助力下,火很快就要烧过来了,可就算她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当真是绝境了。

    “放箭!”东海王拎着环首刀走了出来,断然下令,连一旁的叛徒太玄都无暇顾及。

    看起来今天要是不把陆清曜弄死,他就誓不罢休了。

    看着没挂多少彩的司马钊,陆清曜不由感叹这东海王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老当益壮。

    不过,也许是太玄太废物了也未可知……

    陆清曜觉着自己可真是心大,死到临头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她身上的伤本就没好,今天受的伤倒是不重,可架不住伤口实在太多,失血严重。

    陆清曜只觉得疲惫不已,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

    看着箭矢如雨般落下,陆清曜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次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不行!她还不能……

    陆清曜勉强握住摧龙枪,枪身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将射过来的箭矢弹飞。

    但依旧又几个箭矢穿过摧龙枪的防线,狠狠地扎进了陆清曜的肩膀、胸口、膝盖……

    这是又要被扎成刺猬了?

    陆清曜想起了前世自己死的时候——也是这般精疲力竭,也是这般万箭穿身。

    她拄着摧龙枪,双膝砸在了瓦片上。

    她已经没有力气抵挡下一波的箭雨了。

    恍惚间,陆清曜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有人在喊“此烟有毒”,然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嘈杂声。

    她似乎还听见了谢璧采的声音。

    话东海王怎么不继续下令射箭了?磨磨唧唧地干什么呢?不会以为她就这样死了吧?

    “月娘?月娘……”

    谢璧采?果然,她要死了吗?

    陆清曜任由自己的身体向前倒去,然后落入了一个带着雪松气息的怀抱。

    这个怀抱梆硬,硌得陆清曜有些不舒服。

    不过她真的已经坚持不下去了……陆清曜蹭了蹭那胸甲,接着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璧采接住了陆清曜那单薄的身体,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身上的软甲。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还好……还好!

    他及时赶到了!

    谢璧采将陆清曜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地抱紧了她。

    无人知晓当他看到陆清曜浑身是血地跪在屋顶上时,心里到底有多害怕!

    那样巨大的恐慌淹没了他,一时间,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月娘,月娘啊……

    他忍不住低下头,用他那微微开裂的唇,在怀中人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月娘,我来了。”

    “别死啊……”

    作者有话要:  今日入V谢谢大家的支持,三更奉上

    接档文——古言 双重生《王爷又在闹和离》,求预收~

    一个把自己作成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孟九琬重生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上辈子害死她的白莲给了一顿,顺便捞一把跟她同病相怜的北燕质子褚之澜

    万万没想到,捞着捞着,这个上辈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北燕王就看上了她

    死皮赖脸地要跟她成婚——

    行吧,成婚就成婚!

    婚后,孟九琬才发现褚之澜居然也重生了!

    问题是,他每次想起重生前的记忆,都要跟她闹和离……

    褚之澜:孟九琬,我要休了你!

    孟九琬:好呀好呀!我马上就滚,再见了您嘞!

    一个时辰后

    褚之澜:卿卿,你看我跪的姿势标准不?

    娇纵任性霸气长公主X沉默寡言阴郁北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