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驾——”陆清曜扬鞭策马,驾着照月白奔驰在雨幕中, 如一道闪电奔向了宫门外。
太玄此刻带着一顶斗笠披着蓑衣, 嘴里叼着根枯叶,倚在被轰开的宫门上, 仿佛了一个落魄的侠客。
他微微抬起了斗笠,嘴里的草叶一吐:“来了。”
陆清曜策马一跃而起, 直接越过太玄冲了出去:“太玄,别站在那里摆造型了, 再不走谢奕就追上来了!”
太玄急忙吐出嘴里的草叶, 尖叫道:“你倒是把我带上啊!!!”
“……”一旁的斥候扶额, 看起来颇为不想认这个头领,还是一把把人捞到了马上, 跟着一道策马朝着城北奔驰而去。
“我少主啊!宫门破了,城门怎么办?萧温还有五万人在外头围着呢!”太玄横趴在马鞍上, 整个人都要被颠吐了。
陆清曜收紧缰绳, 照月白扬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蹬了几下。
“啊——”
载着太玄的斥候也勒紧了缰绳, 强行停了下来, 差点没把太玄给甩出去。
“我没安排啊!”陆清曜一拍脑门,“鬼知道萧温动作那么快, 我都没来得及安排人炸城门!”
“……不是,炸城门?”太玄惨白着脸,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疯了?!”
“没疯,对我来城外的和城里的都是仇人, 狗咬狗关我屁事。”陆清曜一脸无所谓。
太玄抖了抖身子:“你这话要是被老大听见了……”
“可惜他听不到。”陆清曜耸了耸肩膀,“听到了也无所谓,司马家这么多人,死了个司马清睿有什么要紧?不是还有好几个宗室子?实在没办法了还有我外甥君嘛!”
“的倒是轻松,你不是把你外甥丢在乌衣巷了吗?!”太玄都快服了她了,“你就这么照顾你外甥的?”
“谁我把他丢乌衣巷了!”陆清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太玄那鄙夷的眼神,陆清曜嘟囔,“是,我这些南征北战地是没顾上他!可我不是把他托付给我、我……”
“你什么?”太玄斜着眼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自己你对不对得起你姐!”
“闭嘴!”陆清曜凶神恶煞地抽出马鞭,一鞭子甩在了地上,把地上的青石板都碎了。
差点没把太玄身下的马给惊走。
“我早就把人送到栖霞山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缺心眼?!”陆清曜收回了马鞭,懒懒道,“现在我们才是那个被困在城里的鳖啊,一个两个,都在外头……”
“哎——”
“有心情这里叹气,不如想想怎么出去。”太玄幽怨地道。
陆清曜想了想,拿出了两个竹筒。
“你干什么?”太玄问。
“抓阄。”
“抓阄?!”太玄愣了一下,怒吼,“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闹!”
“吵死了!”陆清曜抛起两个竹筒,随意抓住了一个拆开,剩下一个直接丢在了太玄头上。
“去!叫上谢三……啊不,谢影川那个缺心眼的,去鹧鸪天。”
“鹧鸪天?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去青楼?”太玄心下有了数,但不免还是要嘴欠两句,“给我介绍美人?”
“是啊——”陆清曜揉碎了手中的纸条,对着太玄露出个阴森森的笑来,“蛇蝎美人。”
“包你满意。”
-
雨越下越大了,甚至还有些要下雪的意思。
“阿竹。”谢璧采的声音不高,却传遍了整个演武场。
“做什么?”谢青衣不耐烦地甩了甩手里的鞭子。
谢璧采调整了一下伞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口吻像是在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菜:“雨大了,速战速决罢。”
谢青衣的唇角微微上翘:“哥哥这是在关心我吗?”
他与谢璧采是兄弟,虽是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本质上的默契还是有的。
谢璧采需要用最雷霆的手段,在陆清曜还没有回来的这个期间,接管整个北府军。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杜绝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贸然发兵围攻建安,把本来就一团乱麻的局势搅得更乱,甚至因此威胁到城内陆清曜的性命。
谢青衣有种预感,谢璧采现在看似处在弱势,数年经营都化为乌有。
但背地里,他一定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眼前的弱势只不过是这个人的伪装罢了。
等到他撕开伪装的那一天——
必然惊动天下。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叫谢璧采,才配是他谢青衣的哥哥!
而北府军中的将士可没想那么多,他们只觉得这两个长得差不多的白脸可真是嚣张地没边了!
薛陵那子可是陆清曜陆将军一手带过来的徒弟!
且不他们这几年怎么被陆清曜收拾得死去活来,就是薛陵本人,在军中的实力也是不可觑的!
别的不,就凭着他在战场上的那股凶狠劲,他们这些个老兵看了都怕!
这两人什么来头啊?!这么嚣张也不怕闪了腰?!
尤其是那个坐在上头看戏的,看起来就病恹恹的,要不是听老程这是陆老将军指定的女婿,他们早把人轰出军营了!
嘿,还真当我们北府军军大营当你家里啦?
“薛子!三招!把那个白脸趴下!”
“薛子,你可别丢我们北府军的脸!”
“我赌一壶酒,那子在薛子手上过不了五招!”
“我赌三招!”
“一招!一招就够了!”
“诶!我将军夫人啊!待会要是输了,您可别哭啊!”
“哈哈哈哈哈哈……”
军队里发出一阵哄笑声。
谢璧采屹然不动,连个多余的目光都没分给他们。
仿佛那群喧闹的士兵不存在一般。
“是啊。”谢璧采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谢青衣身上,而后,又落在了北方极遥远的地方,“阿竹,马上就要落雪了。”
大雨在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时不我待啊!”
被无视个彻底的士兵们气上心头,冲着薛陵大喊——
“薛子!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对!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薛陵也不理会那些士兵的话,只是缓缓拉开双臂,把枪尖对准了谢青衣,
“啊——”谢青衣露出了一点苦恼的样子,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像个天真的孩童。
“要下雪了呀?”
谢青衣对着薛陵一笑。
“我最讨厌下雪了!”
话甫落,谢青衣手中长鞭变化作出洞毒舌,利落地缠上了薛陵手中的枪。
薛陵见势将枪杆一旋,很快便从鞭子中挣脱而出。
失去了束缚的长、枪如入海蛟龙,张着血盆大口咆哮着向谢青衣扑了上去。
谢璧采摇了摇头。
这一刺,比起月娘的,还是差得远啊……
果不其然,谢青衣手中长鞭如臂指使,在脱开枪杆的那一瞬就向侧面甩去,精准地在了枪、身最脆弱的地方。
薛陵的枪被硬生生歪了方向。
“子,你不行啊。”谢青衣轻蔑地笑了一声。
“再来!”薛陵也被激起了血性,他就不信了——
难道他还不过一个白脸不成!
“子,我你不行,就是真的不行。”谢青衣放慢了自己的节奏,踏着步子悠然自在地躲过了薛陵的袭击。
就像猫抓耗子一般。
“当年陆清曜跟你一般年纪的时候,双膝尽废尚且还能与我个平手。”
薛陵眼睛都红了,他死死咬着下唇,下手越发凶狠起来。
谢璧采听着薛陵已然凌乱的呼吸,再次摇头:“只是如此粗浅的攻心之法就被激成这样……”
“月娘平日里太过溺爱了。”
“子,上过战场又如何?”谢青衣像是腻了这个游戏,随手一鞭子生生抽退了薛陵。
“死在我手上的人,可不比你少!”
薛陵倒退了两步,拄着枪勉强还站着,不过很快,他就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淤血。
“臭子,服不服?”谢青衣把玩着手里的鞭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自然是不服的。
薛陵碧绿色的眼睛凶狠地看了谢青衣一眼,却毫无震慑力可言。
谢青衣使鞭用与常人不同,他每一鞭的力道都非常大。
薛陵每每接下他一鞭子,刚开始还好,还能卸去力道,到后面鞭子的力量越大,以至于他只能勉强握住枪,还不得不越来越往后退。
他连谢青衣都身都近不得!
这个认知让他的内心无比痛苦。
他以为自己天赋异禀,还跟阿姐学了那么多年……
到头来、到头来……!
“子,人外有人。”谢璧采淡淡道,“连月娘都不敢自己天下第一,你还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二了?”
“何况你今年才几岁?习武又几年?”谢璧采叹了一口气,“阿竹自幼习武,你又如何比得上他。”
谢璧采这一句话如同当头一棒,醒了钻进牛角尖的薛陵。
“哥,你怎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谢青衣特别不高兴地嚷嚷道。
“你啊——”谢璧采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你非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谢青衣冷哼一声,长鞭往地上一甩,硬是在演武台被踩得坚实无比的地上甩出了一道沟。
他四下扫了一眼。
“还有谁不服?通通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