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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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家的下人们听到笛声,纷纷向这边走来,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这片山洞,岳青衫走到洞口,不住挥手道:“我们在这儿!”

    “姑娘在那!姑娘在那!”下人们欢喜地叫着,自从岳青衫掉下山崖,他们真是吓得魂儿都飞了,假如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命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人群之中,只见一人当先闯了出来,他看到岳青衫,一把将她抱住,他的手臂不住颤抖着,“青衫,青衫你没事太好了!”

    陈旭紧紧抱着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刚才他实在是太害怕了,那样的高的山谷,他甚至已经不敢再抱任何希望,如今重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高兴得好像做梦一样。

    他的举动有些唐突,可岳青衫知道,若不是心里实在激动欢喜,他也不会这样失态的,便轻轻地拍了拍的肩膀,柔声道:“嗯,我没事儿,你放心吧。”

    陈旭松开了手,依然不住地量着岳青衫,害怕她有什么闪失。岳青衫转了个圈,笑道:“好啦别看了,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只是她刚刚淋了雨,衣裳裙摆还有些潮湿,秀发也湿淋淋的,陈旭怕她着凉,忙想去脱自己的袍子,一伸手,才发现袍子已经给了她了。

    陈旭低头一瞧,才发现这山洞里竟然还有一个人,那人坐在一旁,冷得宛如泥木雕塑一样,而自己的衣裳,显然已经给他做了绷带了。

    岳青衫看到陈旭的目光,忙道:“刚才我落下了山崖,多亏了云……这个西域奴救了我,他受了很重的伤,咱们快把他带回去吧。”

    陈旭其实也并不是很在意一个奴隶的生死,可听到他救了岳青衫的命,心中着实感激,便吩咐道:“快,找个藤椅或者担架,把这人带回去。”

    云昭看了陈旭一眼,眼中全是抗拒和戒备的神色。

    不一会儿,庄子里下人们尽皆过来,拿着衣裳、火把、藤椅等,将山里照得灯火通明。护卫们当先引路,厮们在两旁护着,将岳青衫和陈旭带到了山上的庄子里。

    岳青衫回到庄子里,只见岳彩灵正来回走着,显得焦急不堪,看到岳青衫等人回来,喊道:“神天菩萨,你们总算没事!”

    岳青衫见她神色真诚,心中也自温暖,道:“嗯,这次可真是命大啊。”

    岳彩灵道:“吓死人了,那么高摔下去,我还以为……”她着,一时又颤抖了起来,显然还有些后怕。

    岳青衫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是没事儿了?今晚太危险了,咱们明儿一早再走吧。”

    岳彩灵点头称是,这会儿再让她出门,她可死了都不去了。一婆子上前道:“姑娘,快随我去沐浴更衣吧,心着凉。”

    岳青衫点了点头,出了屋子,岳彩灵突然道:“楚公子呢?”

    这下众人才发现楚玉桁不见了,一时又慌张起来,七嘴八舌地道:“不可能啊,刚才还在呢!

    “刚不是回到庄子里呢?难道出去了?”

    陈旭皱眉道:“我带人出去找找。”

    正要动身,忽听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咳,“我在这里。”

    众人望去,只见楚玉桁站在那里,满身脏乱,袍子都磕破了好几处地方,发髻半散着,满脸污泥,看起来狼狈不堪。

    楚玉桁一向是风度翩翩的,即便刀剑架在脖子上也是纤尘不染,怎么今儿搞成了这样?岳青衫看着他,有点想笑,却忍住了,对婆子道:“进去吧。”

    楚玉桁眯了眯眼,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这个女人,竟然在笑?

    刚才他见岳青衫落下山谷,登时不顾一切地冲了下去,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他冒着大雨,不停地在山路里喊着叫着,浑身湿透,冰冷刺骨,无数次被树枝绊倒,又爬起来,无数次磕得鲜血淋漓,差点一命呜呼。

    看到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他终于放了心,可是她,竟然笑话他!?

    虽然她忍住了,可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眼中的嘲意,楚玉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下人们备好了木桶热水,墨画便进来服侍岳青衫更衣。岳青衫见她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大哭过,心中感激,却笑道:“呦,干什么哭成这样?谁抢你糖了?”

    墨画白了她一眼,道:“奴婢都怕死了,姑娘还趣人家。假如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活了!”

    想起刚才的一幕,墨画还是怕的想哭,岳青衫笑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你记住,你家姑娘命大的很,我不肯死,阎王都不敢收的。”

    墨画才破涕为笑,又道:“姑娘可别乱,心亵渎了神明。”

    岳青衫摇头一笑,这丫头,讲究还挺多的。

    这一场大雨,淋得她浑身湿粘粘的难受,墨画刚为她褪下衣衫,岳青衫就迫不及待地躺进了洗澡水里。热水顺着她的锁骨漫意上来,一片温暖。岳青衫舒服地闭上眼睛,任凭墨画在后边为她揉着头发,忽然又睁眼道:“那个奴隶呢?”

    墨画道:“不知道,应该被庄子里的人带下去了吧。”

    岳青衫想到庄上下人的阳奉阴违,心中仍觉得不放心,道:“你去命人给他准备伤药和热水,好好照顾他。”想了想,又道:“你叫玉棋过去,亲自盯着,别让他们怠慢了。”

    墨画心想这奴隶救了姑娘的性命,姑娘感激他也是正常,当下点了点头,亲自吩咐玉棋去了。岳青衫这才放心,舒服地躺进了洗澡水里。

    墨画为她洗完了头发,又为她细细涂了香胰,擦洗干净,换上了一袭月白色丝缎睡衣,岳青衫感到浑身舒爽,果然幸福是需要经历和对比的,她日日洗澡,可还从没像今天这么舒坦过。

    不一会儿,后厨又送来了燕窝甜汤暖身,岳青衫喝了一碗,问道:“那个奴隶吃过东西了么?”

    墨画道:“姐吩咐了要好好照顾他的,玉棋定会准备,这会儿应该是吃过了。”

    岳青衫点了点头,心想云昭在这里受了这么多折磨,自己在时候还好,还能护着他,等她一走,这些下人保不好便会变本加厉,得尽快把他救走。

    可转念一想,上辈子自己并不认识他,更别提救他了,冒然改变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改变他的命运,让他成不了一代帝王?那岂不是害了他么?

    管他呢,上辈子她还没重生呢,未来的事情谁能的准?不为别的,她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在这里受苦。此刻她只想帮他,甚至与他是不是未来的昭武大帝无关。她只是不想让他在日积月累的折磨和□□中变得凶狠残暴,他应该永远是那个美好干净的少年。

    岳青衫抬眼道:“那个奴隶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墨画点头应是,出门吩咐了两个婆子,带岳青衫去看云昭。云昭被安置在一个普通的下人卧房,却也比他平日所住的奴隶窝棚好了太多,他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伤口都已涂了伤药,包扎好了,脸上的污泥也俱已清洗干净。

    这样整洁的他,让岳青衫很是欣慰。

    而此刻她也终于完完整整地看到了云昭的模样。他看起来竟然只有十四五岁,皮肤雪白,容颜俊美,虽然年幼,却隐隐可见一股高贵清绝的风姿,他不同于魏国文人的儒雅,又不同于胤国人的剽悍,而是在风流精致的外表下,呈现出一种狂傲不羁的气质,惊世绝艳,难描难画。

    虽然额头上有一个青色的奴隶刺青,却丝毫不掩其美,俊逸潇洒,令人过目难忘。

    墨画只瞧了一眼,虽然明知他是个卑贱的奴隶,还是忍不住低下头,一阵面红耳赤。

    云昭看到岳青衫,本来淡漠的眼中眸光一闪,岳青衫道:“你觉得好些了么?”

    云昭点了点头,岳青衫对身旁服侍的下人道:“你先退下,我有话问他。”

    下人躬身退下,岳青衫又吩咐墨画守在门口,方开口道:“云昭,我带你离开这里怎么样?”

    云昭一惊,诧异地望着她。岳青衫道:“京城里人人憎恨胤人,你留在这里,只能多受折磨,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本有心放你回到故乡,可是你是圣上御赐的战俘,公府之家只能使用,无权处置。如今你一无身份户籍,二无通关文牒,身上还带着枷锁,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魏国境内的。所以我想,让陈公子先带你到南方去,那里毕竟远离京城,又没受过战争迫害,对胤人友好许多,陈公子为人温文尔雅,有他照顾你,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云昭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岳青衫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去?我实在是一番好意,你不必害怕。”

    云昭突然道:“陈公子,是你的夫婿吗?”

    岳青衫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下,道:“嗯,他是我未来的夫婿。日后我也会随他嫁到南方的。”

    云昭的眼睛亮了亮,“你……到底为什么愿意帮我?”

    岳青衫道:“我过,因为你救过我,你是一个好人,而且,”她抬头看着云昭,“你得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

    若有一日,你手握生杀大权,请你宽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