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两日之后,岳青衫从陈煊处拿来了休书。魏姨娘和陈煊难以相信,当初那么多分商虎视眈眈地来找陈家的麻烦,她都挺过去了,如今终于走上正轨,她为何忽然要离开呢?
岳青衫不想他们难过,便也没有多做解释,如今最让她为难的,到是云昭了。
岳青衫寻来云昭,道:“云昭,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云昭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道:“怎么?”
岳青衫想了想,道:“你能不能跟我成亲?”
云昭呆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有些郁闷地道:“少夫人你能不能不要开玩笑?”
岳青衫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需要你跟我成亲。”
云昭呆呆地看着,岳青衫道:“眼下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唯有你跟我成亲才能解决,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做做样子就好。”
“什么事情?”
岳青衫道:“总之,是有人看不得我安安稳稳地做陈家的大夫人,如果我不跟你成亲她就会为难陈家。你也知道陈家目前的情况,实在不能再生动乱了,否则陈煊很难控制得住。”
云昭道:“是你妹妹吧?”
岳青衫一怔,他没想到云昭远远比她想得聪明细腻得多。
岳青衫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云昭突然道:“少夫人,跟我成亲,是一种极为恶毒的惩罚是不是?”
岳青衫微微一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不能这么……”
云昭凄凉一笑,道:“我明白的,我只是一个卑贱的西域奴,嫁给我,一定会被天下人唾弃……”他不由握紧了拳头,“少夫人,你不能这么做,这太作践你自己了。”
岳青衫道:“这算什么作践?只要为了陈家,我什么都愿意做,更别提这种事。”
云昭心想,为了你,我自然也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可是你也要为自己以后算,你若是跟我成亲了,必会被天下人鄙夷,将来你还怎么嫁人?”
岳青衫道:“没什么,反正我这辈子都不算再嫁人了。”
“这怎么行?”云昭猛一皱眉,其实他也不清楚嫁人意味着什么,只是世间女子都要嫁人才能得到幸福,而他希望岳青衫幸福。
岳青衫看出他眼中的关切之意,感激道:“你不必为我担心,只是这事实在有些为难你,你愿不愿意帮我的忙?”
云昭道:“我当然愿意,只是……”他也不知道想什么,只是心里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他听到岳青衫要与他成亲的时候,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奇妙的欢喜,虽然明知不可能,还是那样的渴望期盼,如果这是一个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可是这对她来,竟然是一种恶毒的惩罚
云昭心中一阵难受,却还是笑了笑,道:“好,我答应你。少夫人放心,云昭对你,还会如从前一样,不敢有半分冒犯。”
岳青衫甚是欢喜,真诚道:“谢谢你。”
随后岳青衫准备离开陈府,去向魏姨娘辞行。魏姨娘道:“少夫人,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你执意离开陈家,可是同那天刑部来抓人的事情有关?”
岳青衫想不到魏姨娘表面上没什么主意,心里却明白得很,她也没瞒着她,点头道:“这件事非同可,你也不必再问,按照我的就是。你在家里好好照顾煊儿,若有什么事,就派人带个信儿给我,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魏姨娘鼻尖一酸,点了点头,又不禁握住岳青衫的手,“少夫人,你告诉我,你这一去是到哪里,会不会受苦?”
岳青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担心吧,不会的。”
岳青衫离开陈家之后,只带了云昭一人,单独赁了一个宅院。她没有带墨画和玉棋,因为云昭是西域奴,跟着他,连下人们都会被人瞧不起的。
第二日,岳彩灵派人送来了婚书。大魏有名有姓的女子,嫁入男方家之后,都要去礼部备案,领取婚书,意为一家主母,从此执掌中馈。可云昭只是一个西域奴,连名姓都没有,要什么婚书?岳彩灵这么做,不过有意把事情闹大,来羞辱她是了。
岳青衫倒也不以为意,到是岳文成和岳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昏了过去。没过多久便找上门来质问,岳青衫只咬定了是自己想嫁给云昭,和旁人无关,岳文成大骂了好几日,岳夫人哭劝了好几场,最后无可奈何,也只能作罢了。
安顿好宅院之后,岳青衫买了一些东西,以备二人生活所需。因为云昭西域奴的身份,京城人都十分厌恶,很多时候有银子都花不出去,曾经那些勋贵好友们更是立刻与她断绝了往来,岳青衫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把家中用具给凑齐了。
这日一早,岳青衫起床后,简单梳洗了一下,来到客厅里,却没有见到云昭。正疑惑,忽见他从后厨走出来,端着一大碗热粥,放到了桌子上。
屋里顿时飘来一股米香味,还有豆菜、肉糜的甜香。岳青衫望了一眼,只见云昭竟我为她做好了早饭,惊讶道:“你……你会做饭?”
云昭道:“嗯,以前和我娘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做饭给她吃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魏人的口味。”
岳青衫笑道:“哇,真是个乖儿子。”
云昭脸上一红,“少夫人别乱。”
岳青衫笑了笑,心想他还是这么不禁逗。
岳青衫坐下来,拿了勺子舀了一口,果然十分美味。她本来不会做饭,心想和云昭这撘伙的日子可难了,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会,一早上不仅煮好了饭,还劈好了柴,挑好了水……岳青衫看着,连连叹息,心想将来哪个姑娘嫁给他,那可真是幸福得很。
吃过了饭,云昭便又去收拾碗筷。岳青衫见他手有镣铐,行动不便,不忍道:“你放着我来做吧,去休息一会儿。”
云昭道:“不用,又不累。”
岳青衫笑道:“那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光吃白饭啊?我现在可不是少夫人,是你媳妇了。”
云昭笑了笑,“那也不用,只要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用做。”
云昭是很少笑的,他本来生得十分俊美,这一年,似乎又长大了些,棱角更加分明,五官更为秀逸。一笑之下,风流绝世,竟显出一种惊心动魄之美。
岳青衫望着他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秀色可餐,轻叹道:“啧啧,日后哪家姑娘若真嫁了你啊,可真是幸福死了。”
云昭平静地道:“我只是一个西域奴,又怎么可能有人会嫁给我?”
岳青衫听他这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不会当一辈子奴隶,将来总会娶妻生子的。”
云昭想了想,摇头道:“那我也不娶。”
岳青衫愣了一下,心想,切,等你碰到喜欢的姑娘,就不会这么了。
过了几日,岳青衫早起醒来,对云昭道:“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
这些日子,她还没出过门,只怕这么下去要闷坏了。云昭想了一会儿,道:“去哪?”
岳青衫道:“哪儿都行,随便走走就是了。”
“好。”
云昭本不想出去,因为他不喜欢魏人,可见她兴致勃勃,也不想扫了她的兴,便跟她出去了。
京城一如往昔,岳青衫走了一会儿,不觉就到了醉香居门前,岳青衫看了一眼,忽然就想起了与陈旭来这里吃饭的场景,鼻尖一酸,那挚爱的辣炒螃蟹,竟成了毕生所伤,再也不敢吃了。
二人从门前走过,忽听“呼啦”一声,里边正泼出一盆水来,若不是两人闪得快,只怕要被泼成了落汤鸡。饶是这样,裙摆上还是溅满了点点水痕。
岳青衫怒道:“做什么,心一点啊!”
谁知那泼水的二竟没有一点愧疚,冷笑道:“滚开滚开,下贱东西,别在这儿挡爷爷的道。”
岳青衫大怒,她本来是醉香居的熟客,这二哪次见到他不是点头哈腰,还没受过这种待遇,“你什么?”
“我的不对吗?不守妇道,自甘下贱,既然敢做,就不要怕人,快滚!本店不欢迎胤狗!”
岳青衫正要话,只见云昭一把捏住二的喉咙,将他推到门柱上,“你再一遍!”
二挣扎了两下,可想不到这样俊秀的西域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被他掐着,脖子上像扣了一个铁箍,“放………放……”
云昭岿然不动,二满脸红紫,只怕这么下去,竟被他掐死了,惊恐道:“饶命,大爷……饶命……”
不一会儿,街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厌恶西域奴,都远远避开,围着岳青衫指指点点。岳青衫对云昭道:“算了,不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云昭听了她的话,微微松手,那二死里逃生,捂着喉咙不住咳嗽。岳青衫拉住云昭道:“我们走吧。”
眼见这街是逛不下去了,岳青衫道:“今儿天气好,咱们去郊外去。”
“嗯。”云昭点头,没什么。
岳青衫与云昭来到郊外,只见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木槿花,香气悠悠,鲜艳明媚,适才的阴霾不禁一扫而空,欢喜道:“是木槿花啊,好香!”
岳青衫陶醉地吸吸鼻子,云昭道:“那是什么?”
岳青衫跳脚走到树梢下,摘下一朵,放在云昭的手心,“这个就叫做木槿花了,京城里每年的七月份,都会盛开,香气漂荡着整个上京。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以前晚上睡不着,我就会拿木槿花来插瓶子,心里就会很安宁,很容易就能入睡了。”
云昭拿起花瓣来,在鼻端闻了闻,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特别,岳青衫笑道:“是不是很香?”
“是。”云昭对她笑了笑,握紧了手里的花瓣,只是那眸色很深,让人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岳青衫忽然觉得云昭变了很多,从前的他很直接,不管高兴还是愤怒总能让人一眼看穿。现在却学会了隐藏情绪,岳青衫知道,他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岳青衫心里疼了一下,觉得他不该这样,她希望他永远做那个肆意洒脱的少年。
可这就是成长吧,每个人都会长大,长大是注定要经历疼痛的。她突然想起了上辈子的云昭,那个冷漠肃杀的昭武大帝,又经历了多少她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