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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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熹被这一声响得驴和狗都仿佛要蹿起来的呼唤惊得掉了筷子上夹着的饺子。饺子直线落下,落到地面上,被长生眼疾嘴快地叼走,死无全尸。

    古熹心痛地看着长生吃得欢快的嘴巴,悲从中来,转而怒瞪来者。

    顾白咽下嘴里的饺子,望了望那秃头大叔,又看了看古熹,不禁天真地问道:“这人……是姑娘的丈夫吗?”

    古熹被顾白这话吓得差点扭断了筷子,她“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到桌上,隔着衣服摸了摸手臂上密密麻麻冒起的鸡皮疙瘩,对白:“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

    顾白认真地纠正她:“饭也不可以乱吃。”

    古熹:“……”

    秃头大叔大约是一路疾驰而来的,脸上竟然全是汗,看上去油腻得很。他把左手从门上拿下来,举到额头擦了擦汗,然后再次咧开那一口牙齿,高声喊道:“姑娘!姑娘!是在下啊!你不记得在下了吗?”

    顾不白和顾白震惊地看着这指甲缝里满是泥土的秃头大叔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他的粗糙大手一把搭在了古熹的肩上,越发大声地吼道:“姑娘!在下是相勤南啊!相是相识的相,勤是勤奋的勤,南是南方的南啊!姑娘来京城的路上,在下还蹭过你的驴呢!”

    古熹面露惊恐,慌忙站起,连退三步,甩开了相勤南的脏手,颤着手臂指了指相勤南,道:“大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你什么时候蹭过我的驴了……”

    相勤南好似也察觉自己话声音有点响,吓到了人姑娘,就拍了拍衣服,自以为帅气地往后撸了撸秃头,亲切地道:“姑娘,在下跟你过了,在下年方二十,不是大叔,是哥哥。”

    古熹扯着唇勉强笑了笑,眼珠子瞟了顾不白和顾白一眼,正准备端着饺子溜走时,却听到秃头大叔振振有词地控诉道:“姑娘,这是你的房吗?你怎么不告诉在下你在长安有房?姑娘,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若告诉了在下你在长安有房,还是这么大一个房子,那在下定是死活都要跟着你啊!”

    古熹:“……”

    顾不白和顾白已经开启了看戏模式,连驴和狗都乖乖地在他们身后站着,眼珠子来回转着,一下看秃头大叔,一下看古熹。

    古熹从到大都没碰到过这种人,听过这种话,惊得连遁走都忘记了。

    只听到相勤南继续道:“姑娘,你是不是养了两个白脸?养在下吧,让在下也成为你的白脸!”

    古熹顺着相勤南的手势指向,看到了顾不白和顾白的脸。

    “这两个白脸一看就没什么本事,哪有在下厉害啊,定能让姑娘夜夜满意!”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古熹并没有听明白相勤南在什么,她只想着,得想个办法让这大叔赶紧走……

    这时,顾不白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似笑非笑地对秃头大叔:“大叔,这是我们的远房姑姑。”

    “对,”顾白在一旁也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们不是她养的白脸,我们是她的远房侄子。”

    “姑姑……”古熹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眼珠子一转,瞥到了相勤南咧开得十分明显的大嘴,顿时觉得更惊恐了。于是她屁股一扭,两腿一蹬,双眼一闭,“嗷”地一下倒在了饭桌上。

    顾不白嫌弃地看了看古熹,又惋惜地看了眼被古熹头发沾到的蒜泥醋汁。

    相勤南看到瘫软下去的古熹,顿时捶胸顿足:“姑娘啊!你可知自从上次那一别,在下对你可是朝思暮想啊!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你,你竟然被在下吓晕了……唉,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在下不该大声吼你啊……就让在下用双唇来为你渡气!”

    在顾不白、顾白、驴和狗还没反应过来时,相勤南一把捞起了古熹,深情地看着古熹被木桌子压出几道痕迹的脸,嘟了嘟嘴就准备低下头……

    这时候,一双筷子突然横插了进来,挡在了相勤南的嘴前。顾不白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拿筷,一袭白衫被傍晚的凉风吹得荡漾了起来。他十分诚恳地道:“这位大叔,生看你印堂发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不宜接吻,不宜……”

    顾不白话还没完,驴从后方窜出,一个回旋,后蹄一踹,竟直接把相勤南踹出了大门!

    顾不白和顾白齐齐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驴,连古熹掉到了地上都没反应过来。

    这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踹人的方向竟还这么精准?!

    金水流大堂从对后院的门到对外的大门中间,虽然有一条什么东西都没放置的通道,但是从相勤南站立的位置到大门,少也得有七八米吧?这驴竟然一脚就踹了这么远?!

    顿时,顾不白和顾白对驴刮目相看。

    驴很骄傲,骄傲得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昂着头跨过倒在地上的古熹,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这时,一阵“哎哟”声从店门外传来,是那秃头大叔的惨叫哀嚎声。

    顾白紧张地拽了拽顾不白的袖子,一脸担忧地:“哥哥,姑娘的驴踢坏了那大叔,我们不会要赔医药费吧?”

    顾不白瞥了地上这下是真晕过去了的古熹一眼,:“谁赔谁医药费还不一定呢,那大叔吓坏了我们姑姑,我们不找他赔就不错了。”

    顾白眨眨眼:“真是姑姑啊?”

    顾不白:“不是姑姑也是姑姑了。”

    罢,顾不白往大门走去。

    顾白往嘴里塞下最后一个饺子,忙不迭地跟上。

    二人来到大门口,看到他们的店门前,那秃头大叔叫苦不迭,额头不知撞到了哪,鲜血直流,他扶着胸,一脸狰狞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大约胸口肋骨断了几根,他倒抽一口冷气,血就流进了他嘴里,他痛得又“哎哟”一声跌回了地上。

    顾不白摇摇头,道:“大叔,生了你今日必有血光之灾的……”

    “你个白脸,你给在下等着……你……”

    相勤南一边捂着胸痛苦地怒吼,一边又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朝顾不白扑去。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以飞一般的速度呼啸过来——

    顾不白和顾白又齐齐瞪大了双眼——那马车速度太快,马儿一时没停住,直直撞在秃头大叔身上,竟就这么把大叔撞飞出去几米远。

    相勤南在地上颤了下双脚,然后,不再动弹了。

    “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在这拦长公主的路!”驾驶马车的厮突然喊道,“来人啊,把这刁民关押进大牢,听候发落!”

    马车后立即出来俩人,往相勤南那走去。

    顾不白眯起眼睛看了看地上那一动不动的秃头大叔,低声道:“怕是死了。”

    果然,他们听到那俩上前查看的人道:“禀告长公主,这刁民死了。”

    “走吧。”马车内传出一个平和的女声。

    厮得了令,继续驱赶马车前进,一行人从相勤南面前而过,谁都没有把眼神分给他。

    顾白虽然也不喜这莫名出现的秃头大叔,但这种做派,还是令他握紧了双拳,:“咱老百姓的命真是连蝼蚁都不如。”

    长公主吕清纯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三十多岁高龄了,还未出嫁,就住在皇帝特别为她建造的长公主府里,位于朱雀大街,毗邻皇宫。

    长公主看似和善可亲,但她高高在上惯了,脾气阴晴不定,对于一切反对她的人都抱有敌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暗地里对他们下手。但皇帝却对她尊敬有加,向来礼让三分。

    又是一个吕姓之人。

    顾不白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眸中冷色一闪而过,而后往相勤南走去。

    古熹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

    她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又睡在后院。

    接着,她脑子一清醒,晕到之前发生的事就全都想了起来。她“啊”了一声,快速地爬起来,惊恐地三百六十度转了转。

    那可怕的大叔不会还在吧?

    瞧见后院只有驴和狗,没有秃头大叔的身影,古熹松了口气。

    接着她上楼去换了身衣,吃了个早饭,扫了后院,然后她想了想,从大堂的一个抽屉里掏出几十文钱,出了金水流,准备去街上买点蔬菜。

    顾不白和顾白照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他们一起床,就看到古熹提着个篮子从外回来,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又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姑姑,怎么了?”顾不白了个哈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