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快中午时,苏和带着尼南坐公交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回到了苏宅,她站在门前盯了门铃良久,垂在身侧略微弯曲的指在轻轻的颤抖,
两年,像隔了一个世纪
尼南仰着脸叫她:“依米”
她这才回过神来,门铃“叮咚”一声,间隔了几秒,门内出现很夸张的奔跑声,门被人用力的拉开,苏和几乎立刻被人揽进了怀里,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温暖的男人怀抱是谁:“星,你怎么回来了?”
苏星长高了太多,苏和得用力仰着头才能瞧见弟弟久别的样子。这时候家里的三个女人齐齐奔了出来:“回来了没?回来了没?”
苏和鼻子一酸,头缩进弟弟怀里时眼泪瞬间把他的t恤润湿了。苏妈妈瞧见女儿的样子也是满脸的泪,在苏和头上用力拍了一记,骂:“你脑子坏了?你爸让你走你就走?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这两年你是怎么受过来的?”
苏和不敢抬头怕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她窝在弟弟怀里像个鸵鸟。
苏佳苏万各倚了门框一边,凉凉的讽刺:“妈,你看她皮肤嫩得像水一样,像是遭罪的吗?吆,连外孙子都给您带回来了。”
苏和又气又笑,不得不把脸挪出来,低头瞧见被这阵仗吓傻的家伙用后背紧紧贴着墙,笑出声来:“别怕,她们不咬人。”
家伙这才如同回过神似得,乖觉地向众人鞠躬:“我是尼南,初次见面,大家好。”苏和给尼南穿了一件得体的衬衫,但家伙质朴的样子还是与屋子里的一切格格不入,进家门已经好长时间,仍处在局促的状态里。苏和叹了口气坐在沙发里向他张开,家伙马上靠了过来。
苏万这两年在江州一院混得不错,算是首屈一指的护士长。连带给一本医学杂志做“家庭护理专栏”,可谓钱才两得,整个人比两年前更显得妖娆。她斜在苏和对面的沙发上,眯起眼睛朝尼南笑:“到姐姐这儿来——”
尼南不由全身一缩,向苏和靠得更紧了。苏万立刻变幻嘴脸,拧眉呲牙像一条蛇精,惹得尼南一边叫着“依米”一边往苏和怀里钻。
苏和扯一只抱枕扔过去,另一边苏佳看在眼里闲闲的开口:“老二,两年不见你母性见增啊。”苏佳和肖凯婚期将至,储物间里堆了满满的婚庆用品,她上的一只祖母绿镯子被她扒拉过来扒拉过去,生怕苏和看不见。
苏和不想理她,转身问苏星:“你那边的课业都完事了?”
男生刚冲过头发,湿漉漉的倚在离苏和不远的一张单人沙发里,全身找不到一根骨头的样子。“别提了,我好不容易熬了四年,听老头子还想把我送出去。”到这儿男生忍不住扬起脸问厨房里的母亲大人:“妈,我是我爸的儿子吗?我是不是你和别的男人生的?”
苏妈妈百忙之中扔过来一根黄瓜,被男生稳稳接住,咔嚓咔嚓的吃起来:“姐,我听你现在特了不起,各种术经验都有了,你你要是个男的,咱爸得多圆满啊。”
话音刚落门厅里悉悉索索响起来,苏星像个武林高一般一下子直起腰板来。半晌,苏良有夹着个公文包走进客厅,一眼瞧见苏和,像早有预知一般道了声:“怎么晚了一天?”
苏和虽未起身,却也像苏星一样坐直了身子:“转车时车次弄错了,在北京多留了一日。”
苏良有再没别的话,踱到楼上换衣服了。好像苏和两年前并未遭他发配,倒像是女儿去了一趟环球旅行,如今兴去而归。苏和暗自咬了咬唇,父亲明明瞧见了尼南却仍视而不见,摆明了尼南的情况已经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暗暗提醒自己,苏和,你若在他面前露出半分退缩,就等于一场战役还没开始就丢盔弃甲了。
苏和不顾众人眼色,紧跟着上了楼,在他卧室外等了稍许,苏良有便换好一身家居服走了出来。苏和迎上去叫了一声“爸”,一副需要长谈的架势。苏良有了解女儿,心里的疙瘩不解开待会儿午饭都别想让他好好吃,苏良有无奈转身去了书房。
刚进书房苏和就开门见山:“爸,尼南的状况你该都了解,我已经托乌木公安局补办户口,但尼南这情况太特殊,他已经五岁了早错过最佳术期,从去年冬天开始他的情况更不好,我曾带他到丽江做过检查,和我预见的一样,最晚也要
八月前做术。“
这段话苏和之前整理了好几次措辞,甚至写在纸上删减了好几次,如何用一句话让父亲了解全部,这是她从前从未做过的事。不知是她准备充分还是父亲了解充分,苏良有沉默了几分钟后,:“检查结果给我看一下。”
“啊?”苏和预想过父亲的一切反应中,没有这么顺利的情况。苏和短暂的错愕愣神才明白父亲的意思,忙不迭下楼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纸袋。
苏良有接过半旧的袋子,抬头揶了苏和一眼:“两年没回家,一点礼物都没带只带了这个?”
苏和咬着唇没吭声,她从未给家人买过礼物,在这上面甚至都没动过心思,被父亲直白的埋怨,自知理亏。
苏良有翻看了一些检查单,先天性心脏病全套检查下来价格不菲,苏和在乌木没有薪资,生活靠他每三个月汇去的5000元,钱虽是她从前一个月的零用,但苏良有一心磨砺她,再者村镇里的生活水平每月千元绰绰有余。他到底是不了解女儿,直到前不久他才知道,除了对尼南一年多的资助,苏和还时有捐款处处接济,医疗队给他发来的汇报里却忽略了这些。几个月前他的学生途径云南去看望过苏和,才知道苏和业余时间都在挣钱。
本是为了磨她的性子,却磨得苏良有心里发疼。此时他看病例单看的出神,苏和这一等就是二十分钟,苏和一直没有话,事到如今她对父亲多了更多的敬畏和感激。不可否认他在苏和身上一直用心良苦。
“几岁的时候发现的?”
“两年前,患了细菌性心内膜炎”苏和立刻回答。
苏良有在一堆检查单里抽出胸x和心电,最后视线落在超声波心脏扫描上,长久后叹了口气:“拖得太久了,动脉畸形时间这么长,气管支气管先天发育异常,这种复杂畸形在江州二院能够胜任的主刀医生都屈指可数。”
这结果苏和未必不知,但她一直心存侥幸,毕竟现在一院的院长是自己的亲叔叔,既然父亲已经交了实底,那么就只余江州二院这一条路可走。
苏良有提醒她:“二院现在体制改革处在关键时期,你师哥虽然是院长也未必能帮那孩子入院,何况术风险较大,那
几个能做术的也未必肯接。”
陈旧的体制让医生养出一身毛病,像苏和这样两年期助理医师,在江州很难有主刀的会,一些完全能够让初期医主刀的术仍然会挂教授的名头,为了刷成功率和医院荣誉反而轻易不碰疑难杂症,就算有些功成名就的教授也会因医院内“派别”的问题不敢挑战低于60%成功率的术。苏和与陆家硕如胶似漆的那段时间里,便听他过建立“特别执行组”的初衷,就是想改变行医者的这种风气。
不可否认陆家硕志向宏远,但现在毕竟才是二院体制改革后的第二年,很多东西甚至连过渡期都还没到,一些陋习依然在表象之下暗涌着。苏和没能力改变现状,便只能适应现状。
苏和突然问:“您看找谁做这术是首选?”,苏和希望答案是她师哥宋期,苏良有看破了苏和的期望,淡漠道:“宋期已经两年没主刀,不可能是首选,你应该早猜到这个合适人选是谁。”
苏良有的面孔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越是这样苏和越觉得那眼神烧得她难受,不用怀疑,主刀首选必然是陆家硕了。
苏良有也打量着苏和的反应,她双眼低垂,长睫毛遮盖下的双眼里不知道藏了什么,半晌似乎下定决心仰头对父亲:“那我两年前的留院资格还算数吗?”
苏良有总算有了笑意,女儿在这一点上十分像他,无论在多不利的条件下都能冷静找到最有利于事情发展的捷径出来。
苏和与父亲这次谈话着实用时不短,难为苏妈妈把菜热了两次,一家人总算能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了。尼南从进家门起就唤苏妈妈“阿姨”,惹得苏妈妈心里又暖又爱,吃饭时强行将尼南安置在苏良有和她的中间。尼南很意外的对苏良有没有惧意,对着他两鬓白白的头发,脆生生叫了声“爷爷”。叫得全家人都开怀而乐。
从前在饭桌上但凡有苏良有在,都要“食不言”,有话也得憋着,今天却是百无禁忌。苏佳的婚礼定在七月初七,这么俗的日子和她难得十分般配,苏良有赠了苏佳一栋别墅作为嫁妆,并执意让他们以此作为婚房,理由竟然是“日后吵架被赶出去的人不会是他女儿。
”。苏万最近辗转于大大相亲会,但口碑不太好,成功率目前为负数,前不久因为得罪了卫生系统的某位领导被停职一个月,苏万却主动递上辞呈声称要自己开诊所,结果苏家二叔好歹上门劝阻,最后搭上一部新款笔记本电脑才让这个姑奶奶回到医院。苏星前段时间给宋期当助理,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压榨,近期总算逃脱升天正式进了一院实习,但他在国外学的神经外科,填报的部门却是妇产科,据苏家二叔为此胃疼了好几个星期。
时间仿佛一部电影,无缘身在其中,恍若身临其境。
饭后苏和坦白在外租了房子,惹得苏妈妈怒火冲天,争论不下时找来苏良有“公道话”,苏良有史无前例的开明:“年轻人,随她吧。”又:“你的东西在房间里,走的时候别忘了拿。”
苏和知道那是两年前被父亲没收的一应“细软”,她“嗯”了一声就再无下文。
苏万趁讨好:“爸,我也想搬出去住。”得到苏良有一句:“翅膀没硬,老实呆着。”
苏妈妈也迁怒苏万:“像你姐一样嫁人了,你想留我也不留你。”
苏万直叫父母偏心:“苏和不也没结婚,我俩还是双胞胎”
苏和心虚的瞄了父亲一眼,他骂苏万翅膀未硬,难道以为她的翅膀已经硬了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