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苏和在自己房间里饱睡了一个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恍惚,原本打算上楼拿了东西就回去,看到外公送给她的那部收音时突然开始感怀,它的音质还像从前那样好,它曾经陪她读过几百个不眠之夜。苏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收音一直开着,常听的音乐节目换了主持人,用苏和并不熟悉的音线向大家再见。
母亲再努力的维持这个房间往昔的表象,也难掩饰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苏和拉开门边的柜子,入眼便见那部曾经限量出售的,苏和直觉得无奈,当初谁会想到这款如今成了大街上最常出现的牌子。时间的力量真可怕。
苏和找出一个空盒子,把抽屉里的东西逐一放进去,她知道钱包里有少量的现金,她现在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索性和那些琐碎物件一同封进了盒子里。本应轻松的,苏和忽然感到强烈的疲惫感袭来,明知道绝口不提和永不相见并不足以让往事归零,何况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希望那些从未发生过。苏和只知道,那场无疾而终的恋情若还有零星复燃的希望,那么主动权绝对不在自己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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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二院急诊部会议室里气氛微冷,接连有医生被挖走,替岗的代班医生又都是资历浅的“初期医”,一周一次的总结会前半场开得了无生气。会议开了一个时,陆家硕不明原因走进来坐到了偏远位置,这让很多对他狠绝段早有耳闻的新晋人员大气都不敢出。
秦七只拿眼风瞧了陆一眼,话题再回到“特执组备选名单”上,廖桓和于鹏刚刚阐述意见,两人都各有道理又均存利弊。此时陆蹊转正在阐述观点,但用词明显比刚才委婉的多,道实质性问题的时候,他犹豫着停了一下,:“其实我们可以把眼光放宽一些,并不是二院的人都是精英,一院和附属院如今也有很多合乎条件的人选。”
这个结论一出,会议室里马上涌起一股暗涌出来,如果不是陆家硕在场,恐怕这种结论会遭到大多数人的质疑。陆家硕正在翻
一本医学杂志,好似原本进来就为了看这本杂志一样完全沉浸在字里行间。
秦七微微歪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慢慢开口叫了一个名字:“你的意见。”
那医生虽然刚来急诊不久,却是外科四年助理医师,已经不是菜鸟了,可他却像菜鸟一样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咱们医院再没有人了吗?”
“人多的是,只不过有些医生在这儿是为了给人治病,有些却是想要挣钱,从现状来看,从这些人里再筛选出人来太难了。”秦七眼神就像是刀刃,刮得人直冒冷汗,可这番话得顺理成章,众人中的大多数都像被他戳中了脊梁骨。再去锁定陆家硕的反应,此人依然老僧坐定不动岿然。
陆蹊转得了秦七首肯,便从里的文件袋里抽出几张纸出来,继续:“我在各大医院的医生名单里筛选出几个候选。”他把资料摊开在秦七面前,眉目间却凝着一丝顾虑:“他们各有所长,但未必都合适,还是得筛选一下。”
陆蹊转的理所应当,一副势在必得的口气,秦七配合似的沉思了一会儿,:“找个医药代表用钱试探一下,一周后我们再做决定。”
众人均是一脸质疑,可是谁都没再反对的话,但这种出格无下限的损招真的适合在全员会议里讨论吗?比这个更出人意料的是,已身为副院长的陆家硕终于合上了那本杂志,此时正用半欣慰半赞许的目光回视秦七,潜台词是:“这种程度才是我教出来的人。”
会议不出意外的进入了尾声,陆蹊转却在这时追加了一句:“其实这里面有两个人我是可以打包票的。”他上前抽出两个人的资料,一个是附属医院的麻醉师张雨佳,一个是江州一院名牌护士长苏万。
秦七有些意外,这两个人医术没问题,也都是医学世家不存在“为钱卖命”的隐患,但也绝对不是挖就能挖到的角色,秦七叹了口气:“她们两个都是所在医院的招牌,难挖啊!”
秦七和陆家硕进来诸事繁忙,还没听到关于苏和回归的消息,这觉得一切好像发生在刹那间,陆蹊转惊雷一样了句:“不难,苏和下周解除休假,她一个人就能把这俩人搞定
。”
廖桓不经意和于鹏对视一眼,其他人大多已经从医院bbs上科普到了苏和这位大神的来历,但凡听过陆家硕和苏和过往的,均是讳莫如深。
陆家硕倒是淡淡的,只秦七真的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弄出几分难堪。会后陆蹊转被陆家硕单独传唤,回到急诊时后脑勺又遭了秦七一巴掌。
“你子就不能事先透个口风?”
陆蹊转虽然穿戴像个学院派,骨子里却遗传了陆家的冷冽,二十几岁的年纪做人做事从来都是淡定如常,他叹了口气,讽刺秦七:“全院都知道了,陆老三被消息屏蔽情有可原,你现在才知道算是怎么个事?”
刚在会议室里的惊吓感褪去,秦七心中一丝复杂的喜悦感蹿上来,却不由为陆苏这对cp的未来捏一把汗:“刚你三叔什么反应?”
秦七问出这一句,原本远远站着的廖桓和于鹏,也十分狗血的凑了过来,在众人急切的盼望之下,陆蹊转依然保持着淡漠的语调:“没什么反应。”
“怎么可能没反应,你怎么的?”
“我苏和下周来急诊报道,她带了个五岁孩儿回江州,孩子是她现任丈夫和前妻的儿子,是苏和继子。”陆蹊转一口气完,像是这种级别的瞎话陆家硕是怎么做到的冷漠如常呢?要不是昨晚在陆易起处得到过准确消息,知道陆家硕并不知道苏和的动态,他甚至怀疑陆家硕早已知道苏和的一切了。
这话没惊到陆家硕,却惊傻了周边各位,廖桓一边抽着冷气一边问:“真是继子?”
陆蹊转咬牙道:“我倒希望是,那孩子就是一疑难杂症,苏和带回来准备发善心的。”
几个人一阵唏嘘,与狗血剧情失之交臂似的扫兴,秦七上下打量陆蹊转好几遍,正色道:“子,你胆量见长啊?你三叔没活剥了你?”
活剥倒不至于,但陆家硕咬准了他扯了谎话,罚他值一个月的连班,陆蹊转把牙齿咬得咔咔响,“谁让他当年对我二哥下杀?”
当年陆家硕求婚栽了跟头,把气尽数撒到了陆席承身上。不仅让陆席承原定的出国计划泡汤,还把他塞到了“心动基金世界巡回团”里,这支巡回团定制了一条即贫又艰的“史上最苦路
线”,不是战备国就是难民营,缺水少粮都算好的。一年前陆席承曾经回国暂住过一周时间,几乎没了人样,又黑又土,每顿吃四碗米饭还吧唧嘴,十二点一过准上厨房里倒蹬吃的,临走之前还顺了陆易起一双限量登山鞋。
全家人见到了陆席承从天到地的模样,从此更加对陆家硕敬而远之,再不敢轻易招惹。往事历历在目,秦七不由打了个冷战,但是一直以来的某个困惑,答案似乎即将呼之欲出。陆家硕一直对特执组助空缺不以为意,难道他早知苏和归期?
隔了两日,宋期约苏和苏星吃晚餐。其实苏和回到江州的当天就联系了宋期,但如今宋期的空余时间并不能完全被私事支配,他让秘书定好时间再联系她,一过就是两天。是晚餐,时间却定在下午5:00,显然宋期还有第二场需要应付。
苏星其实不愿陪她来,他回到江州后第一份工作是做宋期助理,名头虽是这样,实际工作就如同学徒,宋期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布置给他的作业却多到他连吃饭的时间也要工作,在苏星眼里宋期俨然是魔鬼教官。
餐厅选在后街,宋期到之前苏星一直在给尼南灌输宋期的反面形象,当那两扇精雕细刻的门从外面拉开,被苏星形容得凶神恶煞的男人,穿一件亮灰色衬衫,一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上搭着正装外套,向三人打招呼:“抱歉,来晚了”他的声音如以往一样清润,整个人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苏星半个时的铺垫都成了假象。
宋期落座之初并未对桌上的生面孔吃惊,显然他已经知悉苏和急着约他的目的。但他没有点破,落座后推荐了店里的名菜,服务生力荐孩子爱喝的黑加仑汁被他婉拒,用薏仁汤替代了饮料。
决定好后,尼南忍不住好奇,糯糯的发问:“宋叔叔,你名字里的‘期’字真的是‘欺骗’的‘欺’吗?”
宋期品了一口镇店菜,歪头笑问:“是谁这么告诉你的?”
尼南指向右弯了弯,苏星立刻做出一副掩面悔悟的样子。宋期不以为意地哂笑一声:“他的没错!”
苏和忍住笑,夹一块西蓝花放到尼南盘子里,对宋期:
“他叫尼南,过段日子我准备让他入我们家户口。”
“哦?”宋期摸了摸孩子的头,:“苏尼南?挺好听的。”
“我倒没想那么远,他的户口办起来比较麻烦。”苏和低头喝了一口白水,又:“他的情况我爸都告诉你了吗?”
“大概已经了解”宋期伸调高了空调的温度,顺便把孩子一直垂涎的那道冷镇野莓挪远了一些,瞧着尼南心思被拆穿的窘迫,笑:“等病好了,舅舅请你吃最好吃的冷品。”
苏和没有在意宋期将尼南口中的“叔叔”改成了“舅舅”,她只抓住了他话中的三个字——“病好了”。苏和一阵恍惚,真的有病好的那一天吗?她现在越来越没有底气。
宋期瞧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问了句:“回来后联系你前男友没有?”
苏和只觉得空气一下子压下来,他们这些成熟男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仿佛时时刻刻都有着足以影响旁人的气场。宋期瞧见自己预期的表情出现在苏和脸上,眼角轻快扬起来。他们师兄弟四人都被苏良有发配过,回来后无一不是像剥皮抽筋般的变了一个人。师傅苏和已经磨得差不多,在宋期看来她却一直没变,把所有情绪反映在脸上也无所谓,洒脱的有点过分。
“和,在这件事上我能帮你的远远少过他。”宋期在江州已任两年,现在的多半精力已经用在为回归上海而铺路的路上。陆家硕从前是一心扑在术室里,这两年他的术门槛变高了不少,现在除了极特例术,轻易不会请动他执刀,他现在不仅是江州医科大的外聘教授,爱是省级医学会胸心血管外科常务副主任委员、医疗鉴定专家。心动基金他只辅助执行了两年,就被总部委任为江州执行理事,头衔比赵雪还要高两级。
外人只当他颓靡三十载突然开窍,全身心的投入到名利场中去了,宋期却明白,陆大川即便再有能力也未必能让陆家硕短时间内有此建树。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厚积薄发,这就是陆家硕的可怕之处,既看不清底也猜不透心。
这些宋期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或许是两年之前,他几乎将江州掘地三尺只为找一个女人,连他师傅都不得不亲自出将女儿暗度陈仓。
“和,你告诉师哥一句实话,你心里还有那个人吗?”宋期从未问过这么唐突的问题,他向来敏锐,有些事情往往别人未开口他已经猜出了大概。
时隔两年,苏和听到这样的问题竟然还是找不到答案,她似乎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过了没几秒,她反问宋期另一个问题:“师哥,两年前你为什么阻止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