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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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翩翩蓦地抬眸,泪珠挂在眼睫上,一张杏面梨花带雨湿漉漉的,瞧着好不可怜。

    “你什么?”

    她一愣,焦灼的问。

    萧荀不免气馁,看样子他今晚对她低三下四的讨好全然白费了,还不如她七哥的一根头发丝重要。只得忍着嘟嘟往外冒酸泡泡的醋意,有些受伤道:“你七哥时常在外游学,算半个文弱书生,又没实权领兵御敌,我萧荀虽不是好人,却不会滥杀无辜,以往我杀的那些人都是在战场上杀的,当然,作战前我自是对战场上敌方头领摸得一清二楚,若我真的杀了你七哥,难道我自己会不知道吗?”

    萧荀完,忙留意她脸上神色貔貅,她起初一愣,随即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接着,眸子里蓦地显出狂喜来,激动的一下子抓着他手臂,因太过激动惊愕,连话也不利索了,只听她焦灼道:“那我七哥人在哪?”

    “你是不是见过我七哥?”

    “等等,在大福寺后山我五哥我七哥死了,你怎么知道我七哥没事?”

    一连串夹珠带炮的逼问中,柳翩翩焦灼的神色蓦然变得古怪,她霍然从床榻上起来,恼羞成怒道:“那夜你偷偷跟踪我?”

    “不算是,我是怕你被柳颐蒙骗受伤才跟踪你的。”萧荀不悦的轻哼一声,望着她嫣红气鼓鼓的模样,不敢激怒她怕她变得癫魔,只憋屈道:“谁让你是我的人呢?我不关心你,这世上谁还会关心你?”

    他嘴唇又动了动,却没在往下再。意思就是,瞧我一心为你着想,你还质疑我跟踪你的本意,叫我好不伤心。

    柳翩翩却是被他前一句炸懵,脑子混沌一片,没心思揣测他后面的话,整个心思都扑在她七哥没死上,神色激动拔高了音:“我五哥为何要骗我?”

    此刻许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萧荀,而是去质疑柳颐的话。

    当日在大福寺她和柳颐会面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总觉得柳颐这个五哥浑身透着股陌生的气息,当时她唯恐被萧荀察觉行踪,这才将心头那股对柳颐莫名的疏离感剔除,尽量归结于她和柳颐多年不见而产生的陌生感,却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万一柳颐骗她呢?

    她嫁入秦宫三年,齐国家人包括柳颐对她不闻不问,更似是要舍弃她这个人般,她每每百思不得其解,只以为父兄政务繁忙,许是没空和她联络这个由头来安慰自己不要多想,直到萧荀回秦国,齐国和秦国关系紧张后,久不过问她生死的五哥忽约她在大福寺相见,更令她冒死偷萧荀的作战图,他图谋的什么.......显而易见!是让她充当齐国的细作,为齐国攻秦传递消息。

    在她记忆中,知晓月儿被剜掉舌头的事,证明她以往记忆有所缺失,这么一来,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在她那丢失的一段记忆中柳颐和她关系并不融洽?

    那么在她和柳颐这不对等记忆条件下,若柳颐事先怕她不就范,不肯替齐国传递消息而诓骗她她七哥死与萧荀手中,沉浸在七哥身死的惊怒愤恨下的她定然会对柳颐的话深信不疑.....

    后来,被仇恨驱使的她,当真为了齐国想尽办法偷萧荀的作战图,不过结局是,她反被萧荀坑了一把。想到这,柳翩翩心头咯噔一声,霎时手脚变得冰凉一片。

    她喃喃的重复一遍:“那五哥为什么要骗我?我七哥人呢?”

    他真的是不顾念手足之情将她当做细作利用吗?

    “我不知道,不过齐国皇宫那一群人都是孬种,尽爱干丧尽天良的事。”萧荀仔细盯着她面上神色变化,见她彷徨不安,却没将他的话听进去。似松了口气,正肃着的脸顿时变成笑嘻嘻的模样,他在榻上躺下来,将站在榻边的她强拽到怀里搂着,边道:“不准他这个人骗你,的就是想要用你对付我的心思,还好,翩翩是朕的好爱妃,心里向着朕,没有帮着柳颐合伙坑骗朕。还是朕的翩翩对朕最好了。”

    着,朝她额头狠狠亲了下。

    柳翩翩没理会他忽如其来的亲近,心乱如麻,脑中不时翻腾着各种念头。月儿被剜掉的舌头,五哥的谎言,未死的七哥?组合在一起,令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确实丢掉了一些以往的记忆。可丢掉的那些记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黑暗中,她仰躺在榻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床帐顶,心绪愈发混乱,许久,不确定的问:“你以往认识我吗?”

    耳畔传来萧荀蓦地变粗的呼吸声,他似乎心绪不稳,不消片刻,萧荀呼吸慢慢变得平静,他状似戏谑的声音响在耳畔,“见过,当然见过,当时你长得可漂亮了,笑起来一对虎牙尖尖的,总追着我跑,还我是你将来的如意郎君呢,只待你一及笄便来我家提亲,把我娶回家去。”

    他着,头凑在她脸上方,用那双晶亮的眸子凝视着她,嘴里却不着调的笑道:“当时我笑你蠢,哪有女子娶男子回家的,好不害羞。我就告诉你等你及笄了,实在没人要,我便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免得你嫁不出去被人嘲笑,这不,就算后来兜兜转转,物是人非了,你不还是嫁给我了吗?朕也算没食言。”

    “......”

    她时候可是在齐国长大,和在秦国长大的萧荀不可能认识。

    他这话纯心是在逗她玩!

    她就知道这下流胚子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柳翩翩闻言心头那股憋的难受的怅然消退不少,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正想脸朝内睡着,忽被他话中那句“之后兜兜转转”的话惊到,愣愣道:“兜兜转转了什么?”

    “我登基为帝去仗了,把咱们“私定终身”的事搁置了,要不然你以为还能有什么?”萧荀轻笑了下,解释道。

    谁给这下流胚子私定终身!

    谁爱去谁去!

    柳翩翩被他厚脸皮再次惊到,索性闭眼睡觉,半睡半醒间,黑暗中萧荀似轻叹了声,半晌,低沉的嗓音贴着她耳边轻道;“上次我把你弄丢了,这回儿我保证不会了,好好睡吧......”

    当时她困得眼皮都挣不开,自然也没听清楚他后面嘀咕了什么,满心盘算着方才她怎么忘了问他最重要的事。她七哥既然没事?那她七哥现在人呢?抱着这个念头,柳翩翩渐渐再次沉入了梦乡。

    .........

    接下来几日便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萧荀对她七哥人在哪的问题一直避而不谈,却一直执着问她,若有一日他和她五哥万一起来,她是会冷眼旁观,还是会帮她五哥对付他?

    她对她五哥的感觉还弄不明白,私心里自然是想见她五哥一面好好弄清楚她记忆是否缺失的事,倒真没想过和她五哥站在对立面的萧荀怎会忽然问她这个问题。

    她是萧荀的妃子,此生若无意外,是要同萧荀夫妻同体过一辈子的,可五哥却是萧荀的对手。是她的兄长,她偏帮哪一方似乎都不对,自然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便抿唇不谈,萧荀似失落了一会儿,随即便恢复那副笑吟吟痞子模样道:就算你帮你五哥对付我也没关系,但你不能离开我半步,若叫我知道你存了想跟着你五哥逃跑的心思,那就别怪朕心狠对付你五哥,余下的话他没明,可她却从他笑嘻嘻的戏言中听到了威胁的意味。

    他这是警告她,若她不停他的话,他会拿她五哥开刀。

    “月儿你萧荀是几个意思?他是怕我还会跟着我五哥跑了不成?可跑得了和尚却跑不得了庙,就算有一日我跟着我五哥回了齐国,可最后还不得回秦国?”

    几日后,萧荀将她领到一处宅邸后,便令随行的将士安营扎寨休息,柳翩翩被安置在宅邸的一间厢房中,吃过晚膳提起了旧话题,她气的腮帮子鼓鼓的趴在榻上看向窗外,见没什么好看的,便扭过头对月儿又道:“再,我五哥人在哪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会跟着我五哥逃跑?”

    月儿正帮她整理床榻,闻言手一抖,直起身子对她手势:“皇上这么做是为你好。”

    “为我好?”柳翩翩十分不赞同月儿的话,她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道:“我看是折磨我还差不多。”途中,萧荀不允许她下马车,更要她时刻跟紧他,不能离开他身边半步,简直是将她禁锢成私人物什了。她稍一抵抗不从,萧荀就威胁她令她侍寝。她自然不想侍寝的。何奈她活在他淫|威之下,只能屈从的照办,毫无自由可言。

    “朕竟不知道朕在翩翩心底这么不识趣?”

    她话音方落,在外布置将士安营扎寨的萧荀忽然从外撩开门帘入了内,他眸子扫了眼她和月儿,月儿忙对他行礼,他示意月儿起来,径直走到她跟前,将身上穿着的披风脱了,边哼笑着接话:“既然翩翩这么不待见朕,那朕心想,也不用带你去见你五哥了。”

    柳翩翩正倚靠在榻上对他爱理不理,闻言激动的险些从榻上蹦起来,忙道:“谁翩翩不待见皇上的,我狠狠的抽她嘴巴。”

    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如何诽谤萧荀的。

    见萧荀唇角一抽,似看穿了她的甜言蜜语并不置可否,柳翩翩脸颊猛地一烫,将心一横,继续瞎话讨好他:“皇上对翩翩这么好,翩翩感激爱戴皇上还来不及,怎会不待见皇上呢?”

    ‘只是感激爱戴?’萧荀鸡蛋里挑骨头。

    “爱慕,柳翩翩很是爱慕皇上。”柳翩翩立马识时务的改口,因没过这般大胆的话,脸颊滚烫的如在沸水里泡过,连同耳朵尖也变得滚烫灼人。

    显然她这番话对萧荀极是受用,只闻他哼笑一声,不再提这个话口了,反而将她揽入怀里起了正事:“朕在来的路上刚好碰到你五哥,就和他攀谈了一会儿,他不知因何故受伤需找萧谷子治病,这真巧了,朕也需找萧谷子治病,索性就和他同行一段路,你五哥念叨你的紧,急着想要见你,朕看他行动不便,便代你回绝了他,不过,朕料想翩翩也有很多话要对五哥,便约他晚上和我们一起吃个晚膳,暂时安安你思念兄长的心,可行?”

    他都安排好了,这会儿再询问她意见这不是先暂后奏嘛!

    正激动的柳翩翩闻言那股即将和五哥见面的喜悦劲儿一瞬全无,甚至险些朝屋顶翻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翩翩不乐意朕这么安排?”萧荀立马铺捉到她不悦。

    柳翩翩立马敛了神色,忙笑道:“翩翩都听皇上的。”

    “那好,你先梳妆扮一番,随后来前厅用膳,我先和你五哥叙叙旧边等你来。”

    ..........

    萧荀出了屋,许久不见的李宏立马上前禀告道:“老奴已将晚膳布置妥当。”

    萧荀点头正要去前厅。

    李宏立马奔上前,支支吾吾道;“皇上还有一事,老奴不知该不该。”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讲,那就别。”萧荀瞥他一眼。

    李宏被他堵个严实,吓得双肩一抖,却还是颤着音道;“齐国五皇子嚷着非要见淑媛娘娘,恐怕是居心不良,皇上为何要如他的意,万一待会儿他若不顾皇上警告鼓动淑媛娘娘对付您,娘娘听了他的话,恐怕会对.....待会儿的引体内蛊虫不利。”

    皇上令将士们安营扎寨的府邸并非是寻常人家的府邸,而是神医萧谷子在山下的居所,按照柳颐的指示,待到晚上皇上便会带着淑媛娘娘上山,萧谷子便会为淑媛娘娘和柳颐同时施术取出蛊虫,他不认为......使诈柳颐会乖乖就范。这些日子,他渐渐的看明白了皇上和淑媛娘娘之间的纠葛,私心里是心疼遭罪的淑媛娘娘的,并对害淑媛娘娘至此的柳颐恨之入骨,于是才多嘴对皇上有此一提。

    萧荀却是冷哼一声:“除非柳颐不想活命,不然他不会乱嚼舌根子的。”

    若有必要,他是不愿翩翩再见柳颐的。如今令柳颐见她,不过是为了待会儿萧谷子为翩翩施术能顺利进行而安定翩翩紧绷的心绪而为,他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柳颐的要求。

    李宏一愣,就见皇上脸上浮出一丝戾气,他抿紧唇却是再不敢乱了。负手朝前厅走去。

    诚如萧荀所言,柳颐确实不敢在柳翩翩跟前将萧荀挑断他手足的事冒然捅出来。

    这些日子他受够了萧荀的百般折磨,若非心中信念支撑,恐怕他早已支撑不住先死在路上,如今大业未竞,他所筹谋的一切还没实施,他不能死在这,于是,在见到柳翩翩赶来赴宴时,柳颐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般眸子发亮的盯着翩翩,还没开口话,一截利刃霎时架在他膝盖上,柳颐霎时感到刚接好的手筋脚筋又开始隐隐泛痛,同时,萧荀暗暗警告的声音传到这边:“该的不该的,都记住了吗?若你记不住,朕再帮你回忆回忆?”

    这该死的萧荀竟给他玩阴的,柳颐气的七窍生烟,恨恨的盯着萧荀,“记得。”

    “那就好,给朕好好演。”萧荀端起酒杯,朝他遥遥一敬。

    于是,柳翩翩跨入前厅,第一眼便见萧荀和柳颐两人紧挨着坐正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这真是活见鬼了!

    萧荀什么时候对她五哥这般客套了?

    柳翩翩以为看错了赶紧眨眨眼,想要看看她五哥是否是被萧荀强迫了才这般对萧荀客套,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过,两人这才似发现了她,柳颐一怔,随即眸底猝然显出惊喜之色,激动的立马要从桌案上起身迎她:“翩翩。”

    柳翩翩急忙赶过去扶住柳颐,将他按坐在桌案前,瞧了眼他手腕上刚愈合的伤口,鼻子蓦地一酸,“五哥是谁这么狠的心竟伤了你?”

    萧荀她五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挑断了手足筋,如今和废人无疑,她虽对五哥提不起好感,可看到他受这么重的伤,心头还是窒闷的疼。着话,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不断滚落。

    “是魏国人,五哥微服出访边陲时遇到了一群家劫舍的贼人,五哥带的人少就被他掳走了去,被那贼人当成俘虏折磨......”柳颐刚想借机骂萧荀一番,话未完,猝然撞上萧荀警告的眼神,心尖一颤立马笑道:“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今日兄妹见面,五哥高兴,不提此事了。”

    “那贼人姓谁名谁!我这就为五哥去报仇。”柳翩翩正哭着的脸倏然变得愤恨异常,再不知竟有这等可恶的贼人敢伤她五哥,再看她五哥形容憔悴,却怕她伤心掠过此事不提,心头又是窒的疼。

    “别去,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报。”柳颐瞥了眼萧荀恨声道,罢换了副笑颜:“翩翩,五哥眼下伤痛未愈,行动不便,待会儿要上山去找萧谷子疗伤,翩翩能不能送五哥上山?”他歉意笑笑:“恐怕这阵子要麻烦你照顾五哥了。”

    “不介意不介意。”柳翩翩哪会想到其他,心想萧荀待会儿也要上山治病,她五哥也要上山,只心疼五哥心疼的不得了,立马应承下来。

    “朕身子不舒服,待会儿翩翩要照顾朕,没空照顾五皇子。”萧荀凉凉的插话道。

    柳颐面色蓦地变得铁青。

    柳翩翩一看两人情况不对,忙对柳颐挤眼声道:“我照顾完皇上,再去照顾五哥。”

    “翩翩怕不是忘了待会儿还要陪朕就寝。”

    “.......”柳翩翩。

    这萧荀是吃错火药了吗?今个怎变的这么珍视她了?

    “好妹子,来,旧事咱们不提了,先吃饭,待会儿饭凉了就不好吃了。”柳颐气的牙根痒痒,待会儿若他不一直粘着翩翩。拿翩翩做挡箭牌,恐怕余下的事不好办。接到萧荀警告的眼神,忙敛容岔开话口命身边伺候的丫鬟给柳翩翩布菜。柳翩翩见柳颐这般惨状。想待会儿偷偷问五哥自己丢失记忆的事只得压在舌根暂时不提,她瞥了眼萧荀黑得不能再难看的脸色,忙冲柳颐甜甜的笑:“嗯。”

    吃了一口饭,抬眸见萧荀盯着柳颐眸色一动不动,神色变幻莫测。柳翩翩心头忽闪过不好的预感,生怕萧荀对付他五哥忙道:“皇上?”

    萧荀盯在柳颐身上眼睛未挪,冷笑一声。

    柳翩翩从他话中听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来,似对他五哥的提议异常不满,没来得多想,萧荀竟是亲自为她夹菜,边道:“快点吃。”

    柳翩翩不做它想,点头开始吃晚膳。

    然而一顿饭还没吃饭,柳翩翩就因太过困乏而睡着了,柳颐也亦然,萧荀带着两人去了山上,静等萧谷子来,李宏从门外赶来对唯一清醒的萧荀禀告道:“淑媛娘娘吃了安眠的药,夜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醒,而且并不会感到痛苦。皇上放心,这段时间足够萧谷子施术取出蛊虫。”

    作者有话要:二和一更新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