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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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不待人,避免夜长梦多,梁景珩和余颜汐两人即刻去了趟赤水村。

    骑马过街,万户紧闭。

    落叶被风卷起个漩涡。

    街沿边,一位年长的男子瘫倒在地上,他面色虚弱,咳嗽不止;不远处的推车半躺着几个人,皆是孱弱无力之人。

    这才几日,瘟疫竟然蔓延到了城中。

    “若真是她干的,便真的是罪无可赦。”

    余颜汐义愤填膺,缰绳一提,不觉加快了进程。

    梁景珩骑马追了上去,“城中已有染病病例,现在赤水村也好不到哪里去。”

    耳边疾风呼啸,余颜汐道:“我忽地想起一件事情,约是半月前,我听万姮码头做活的人病了,先是咳嗽,再是四肢软弱无力,跟这次瘟疫的症状极为相似,难道源头不是赤水村?”

    梁景珩摇头,“不是。倘若是码头,那如今病患最多的便不应是赤水村。码头上做活的大多是各个村落的人,想来其中不乏赤水村的村民。”

    马蹄声嗒嗒嗒,空旷的长街上很快没了两人身影。

    一路进了村落,情况远比想象中糟糕,处处都是患病的人。

    “这样的毒妇不杀个千百遍,对不起染病横死的无辜人。”

    路上,两个村民的对话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梁景珩停马,问:“二位的毒妇是?可是关乎瘟疫?”

    一村名回道:“我也是刚听,那毒妇往水的井里下脏东西,一村人人喝用的水全从井里取的。那毒妇下药,被万大人逮个现行,现在正在井边。”

    “果然。今日来对了。”

    余颜汐手往马后一拍,朝村里井的地方去了。

    村民将那地方围的水泄不通。

    余颜汐跻身往前,只见余以柔披散着头发瘫坐在地上,左右站了两个腰间戴了佩刀的官兵,万淼面向她站定。

    “我要你们通通染病!”余以柔双目通红,面目狰狞抬眸看着万淼。

    自那日被刺激后,余以柔失了心智,跟个疯子一样,满心都一件事情,那便是毁掉更多的人。

    今日在井边下毒时,因她疏忽,被村民发现了。

    余以柔目光一扫,发现人群中那个恨入骨髓的人,她趁官兵不注意,迅速抽了他腰间的佩刀,直向余颜汐冲去。

    刀锋泛着寒光。

    在场的人惊恐失措,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青衫男子挡了那刀。

    梁景珩看见余以柔执刀冲了过来,忙在旁边的官兵手上夺了佩刀,在刀锋快要砍在余颜汐身上时,用刀鞘挡了回去。

    “疯婆子!”

    余以柔被梁景珩一脚狠狠踢开,重重摔在地上。

    事发突然,余颜汐惊魂未定,梁景珩手搭在她肩上,安抚着身边的人。

    “拿下。”万淼回过神来,下了命令。

    就在官兵去押解时,余以柔拿起地上的刀,往自己胸膛狠狠刺了进去,一刀贯穿胸膛。

    众人被这一举动震惊了。

    鲜血从她嘴里流出,余以柔狰狞着一张脸,对余颜汐:“长姐,黄泉路上寂寞,我在下面……等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话未完,余以柔永远地倒下了。

    素色单衣染红一片,倒地的人死不瞑目。

    模样极其吓人。

    “疯婆子。”

    这三个字,梁景珩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在余以柔自杀的那一瞬间,便将余颜汐揽在怀里,没让她再看见血腥的场面。

    “不听不听,唬人的假话。”

    梁景珩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生怕她将那番恶毒的话当真了。

    不消片刻,余以柔的尸身被拖走了。

    鲜血浸到土里,斑斑驳驳,染了一片。

    用了新的药方,原本病发发人渐渐少了,患病的人病情也的好了控制,但是就在昨天,发热咳嗽的人多了起来,李大夫百思不得其解,挨个询问了病者,发现他们皆有一个共同之处。

    便是用了村子古井中的水。

    围观的村民渐渐退去。

    古井边,万淼看这着个死气沉沉的村子,心中难免悲怆。

    万淼:“古井中的水,本官先前同几位大夫看过,澄清透明,没有异味,便没有过多留意,偏偏问题就处在这井水之中。”

    万淼:“我翻阅了历代地方卷宗,临州从来没有发生过瘟疫,这还是头一次。”

    “身为临州父母官,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相继得病逝去,我竟无能为力。”

    他重重一拳在树上,抖落一树叶子。

    余颜汐安慰道:“事已至此,只希望瘟疫能尽早解决。”

    余以柔自尽,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下到井水里的药物究竟从何而来,她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余颜汐有太多想问的,这些疑问怕是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赤水村走了一趟,回到府里,余颜汐心情烦乱,一来是因为染病的人越来越多,疫症迟迟得不到化解。

    二来是余以柔,余颜汐知道余以柔恨自己,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余以柔拿着刀刃想置她于死地。

    三来,再过几日就是他二十岁的生辰,可现在临州城乱成一锅粥了,他哪有心情过生辰。

    “想什么呢,从赤水村回来便见你心神不宁。”梁景珩坐了过去,搂过她肩膀,“来,同你夫君一。”

    他嬉皮笑脸,余颜汐侧头过去,指尖捏了捏他下巴,“你怎么一天到晚都是笑嘻嘻的,我都快烦死了。”

    梁景珩任她闹着自己,他手摸上一缕她顺滑的长发,平和:“爷我发愁都不让你看到的。汐儿,随遇而安,考虑太多只会坏心情,天塌下来,我在上面给你顶着,你便别操心了,况且眼下还不算糟糕。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着急焦虑也没用。”

    实话来讲,梁景珩这几日夜里都没有睡好,不是因为别的,完完全全是被近几日发生的种种给扰的。

    起先是怀里那没良心的装傻骗他,后来知道真相,短暂的欢愉过后,一场瘟疫骤然横生,紧接着他爹一声不吭去了军营,一去就是好几天。

    他可不是傻子,能让梁钊留宿军营,定是事情不简单。

    梁钊是行军仗的一把好手,军营中的事务便面上是韩将军全权理,但实际上是梁钊处理好了让韩将军传达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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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朝廷派来的三名医官到了临州。

    然而对于突发的瘟疫,纵使是再高明的医师,也难以在短时间找到有效方子,只能暂且安了民心。

    瘟疫解药一事还没有眉目,转眼北朝侵犯的军队就来势汹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临州城,内忧外患。

    这日,梁钊尚在家中,韩将军突然来报。

    城外生了变数。

    “探子来报,一大队人马往临州行进,横在橦栎河边扎营,距离城门约摸五十里,是北朝的。”

    韩将军来报的时候,梁钊正在院子里同梁景珩话,此时听完韩将军,他捏了枝头的叶子,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带着几分轻蔑道:“鱼儿上钩了。”

    “鱼儿?”梁景珩纳闷,大敌当前,他爹似乎一点也着急。

    梁钊眸子微眯,闪过一丝狡黠,“不然珩儿以为临州城防图是白给了北朝人?边境战事吃紧,成败暂且还没某定论,那边便坐不住了,心急想攻下临州,此次就让北朝输个落花流水。”

    一片树叶被梁钊揪落在地,一时间梁景珩仿佛看到了一只涉世深久的老狐狸。

    他正要话,梁钊拍上他肩,“珩儿,两日后你便二十岁了,爹不在的时候,这个家便交给你理了,爹还是那句话,照顾好你娘,照顾好家里。”

    两日后,梁景珩二十岁生辰,一月前,全家人都还在计划怎样庆祝,转眼便陷入如今的死局,替他束冠的人,远赴战场。

    如松般站着,梁景珩双手负后,宽大的袖口带上一阵清风,吹不散他眼中的坚定。

    “爹,放心吧,儿子早就不是那个整日嬉笑闹的人了。你在外面杀敌,儿子在里面绝不会给你丢脸。”

    欣慰地点头,梁钊手放在梁景珩头上,时光仿佛凝滞了,梁景珩这才发现那对他又又追满头黑发的男子竟平生出了几根白发。

    梁钊匆忙跟韩将军去了军营。

    当日,神威营三万精兵整戈待发,梁钊一声令下,齐齐出了城。

    北朝军队在五十里的城外,相去甚远,故城中百姓鲜少有知道的。

    一行精兵浩浩汤汤向城外远去,沿路引来不少人注意,故而城外的战事一时间传遍大街巷。

    内有瘟疫,外有战事,整个城里人心惶惶。

    ===

    揽月苑。

    余颜汐靠在榻上,梁景珩枕在她腿上,眉间挥之不去的忧心。

    她向来不喜欢见他这副模样,便抚上他的眉,指节温热,“好好的一俊郎少年,怎偏喜欢苦着一张脸。”

    梁景珩眉心缓缓舒展开,握住她温热的手,趣道:“时候苦吃多了,长大了便成了一副苦兮兮模样。”

    其实他是担心战事,只是不愿出来让她跟着忧虑。

    “胡,你时候还没我苦。”余颜汐哪会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阿珩,顺其自然吧,我想事情应该没那么糟糕。”

    怔怔看着上方的女子,梁景珩笑了笑,握住她温软的手把玩,“汐儿。”

    梁景珩低低叫了她一声,却没有下文,屋子里一片安静。

    “汐儿,我一直觉得你的柳叶弯眉好看,不如今天我替你画眉。”

    着,梁景珩从她怀里起身,余颜汐看着他从去了梳妆台前找描眉用具。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氛围被从安风风火火跑来断了。

    一进来,从安发现了有一丝不对劲,为何少爷少夫人看他的眼神带着刀子,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他不过是进来通报消息,前后不过了一句话,怎还被仇视上了。

    顶着莫名的压力,从安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少爷,城门口闹起来了,你快赶过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