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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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沈肆回来时, 天色昏沉,已然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噼啪地砸向地面,要是这?在人身上都?惹得好一阵生疼。干燥的土地被雨水浸润, 溅起的泥点蹦得老高?。

    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如同上天在宣泄着什么。在半空中急速坠落的雨水,早已在这?尘世间辗转数千年, 分明好不容易化成云雾畅游天边,却又再度凝结成雨,坠落人间。

    被这?场大雨淋湿的沈肆从那马背上一跃而下,匆匆将马车拴了?绳, 便提着衣摆便快步冲向大门。

    斜雨很快便模糊了?她的视线, 迎面而来的大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就连方才还乖顺贴在后颈的发丝也很快便被雨点湿了?。

    好在村内平地皆是铺了?青石板, 不似来时路那般泥泞不堪。只需稍加跃步, 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那几个因石板倾斜而蓄了?雨水的水坑。

    沈肆动?作轻巧, 竟是连鞋面都?不曾沾上半点脏水。又是足尖轻点, 一个飞身便跃上了?堂前的几层石阶。在她正欲伸手?推门躲雨时, 门却是自个儿朝内开了?。

    “可当真是不巧, 偏偏赶上这?雨最大的时候。”

    话的正是祁玖,一早就站在屋门旁了?。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块干净的棉帕, 显然是早早就预料到了?沈肆会被大雨淋湿, 便在门口等着了?。

    “是迟了?些。”沈肆嘿嘿一笑,接了?棉帕,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就和寻常晚归的妹妹,见了?在自家?待自己许久的长姐一般, 面上带有些许难为情。

    “快去换身干净衣裳, 洗把手?就好吃饭了?。”

    祁玖倒是不曾些什么,正要关门, 却见一道黑影“唰”得就从那大门处闪现,险些就要从那虚掩着的门缝窜进来。

    她自然是眼疾手?快,伸手?就要向那黑影逮去。但待她看清那黑影的瞬间,五指又在伸出的一刹那变爪为握,松松握了?拳。只见一记锁喉,她就伸手?勾住了?那黑影的脖颈,扼住了?要害。

    “呜......”

    只听见一声低沉的呜咽,那黑影缓缓扬起头?颅,像是感受不到要害被扼住的威胁,讨好似的朝着祁玖蹭了?蹭身子,就连湿热的舌尖也在不经?意间探出而忘了?收回。

    原来是一大早就不知跑哪儿玩去的狼,在外头?野惯了?,滚了?浑身的泥点就想往屋内钻。现下又是淋了?雨,泥水湿湿嗒嗒,才站了?一会儿就淌了?门口一地。

    祁玖便嫌弃似用?指尖轻点它的脑袋,又揉了?揉它那一身狼毛里还算得上干巴的耳尖尖。

    耳尖处狼毛的手?感不再是以前那般毛茸茸,而是有了?特定的质感。硬质的毛发,即便淋了?雨也能看出特定的色泽。

    想当初还是个奶团子时,只会嗷嗷直叫,身上的绒毛也总是不经?意间便炸起。

    狼只觉耳尖儿被揉得发痒,抖抖耳朵,顺带想要甩干身上湿哒哒的泥水,却被祁玖一把推出了?屋外。

    “脏成这?样?还敢进屋!院儿里呆着去!”祁玖没好气地叉了?腰,冲它笑骂道。

    狼委屈似的瞪圆了?眼,低垂的尾巴尖摇了?摇。那鼻尖一耸一耸地,稍稍显露那有些白森的獠牙,显然是早就闻到了?屋内四溢的肉香。现下被赶出屋外可不就是故意欺负狼么!

    祁玖随意挥了?挥手?,便伸手?扶上了?屋门向外推去。那大门便合上了?,仿佛将那大风裹挟着的冷气也拒之门外。

    “急什么,等下自然有你的份!”

    见那屋门毫不留情地合上了?,狼郁闷地在原地转悠了?两圈,终究还是乖乖听话退到了?屋外,跑到棚里跟那些鸡鸭挤一窝去了?。

    可这?些鸡鸭们?都?是新来的,如今见了?这?庞然大物哪儿还敢动?弹三分?各个吓得紧紧缩成一团,连叫唤一声都?不敢。

    而屋内,沈肆也早就用?棉帕抹干了?自发丝缓缓滴落的水珠,顺手?将棉帕递给了?手?中还拿着一本医术,却也凑上前来的沈伍。

    “天天只知道看书,只怕是要看成什么书呆子!”沈肆一面趣着,一面又赶忙跑去里屋换了?身干净衣裳。自家?弟弟能跟着神医学医,还如此?热衷,她自然是高?兴的。但就以沈伍那内敛的性子,面对如此?晦涩难懂的医学典著,只怕天天抱着一本医书不撒手?了?!

    沈伍就帮着收好了?棉帕,又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了?,手?中就捧着从神医那借来的不知第?几本医书,津津有味地继续瞧着。

    正巧陆花间端了?碗热汤自厨灶房走到大堂,便唤了?声:“伍,先把医书收起来吧!该吃饭了?!”

    这?些日子以来,陆花间主动?包揽了?做饭的行当,跟着囡囡的阿婆学了?不少好吃的本帮菜。就连阿婆也亲口夸赞,他是可是自己的关门大弟子,得意门生!

    祁玖见他有这?兴致,自己也能忙里偷闲,还能乐享其成,便仍他这?般了?。这?时日一长,陆花间“喊饭”的话儿倒是越发熟练了?。

    就见他衣着素简,前身还松松垮垮围了?件可以倒穿的衣裳,那是用?来遮挡在厨灶房内不慎溅上的油污的。此?时手?中捧着那碗热汤,连迈步都?心翼翼的,生怕洒了?去。

    祁玖连忙迈步走上前,顺势从他手?中接过了?那碗热汤,放于桌面上,声道:“怎得不包块帕子,这?么烫心伤着手?。”

    然而陆花间只是笑笑不曾答话,随手?在倒穿的衣裳上揉搓了?下,好让有些发热的掌心降降温。

    闻声,尽管沈伍心中再依依不舍,也立即将手?中的医书往一旁的书架上一摆,起身跟着陆花间帮忙去了?。

    待到沈肆再出来时,桌面上早就摆齐了?碗筷,还有盛满的大米饭。

    “肆,快来坐下了?,开饭了?!”

    “哎!来了?!”

    桌面上还摆了?几大碗热汤,碗碗都?飘着几朵油花。这?都?是加了?不少香料和食材,炖煮而成的老鸭汤。

    单这?些香料,有些还是那异域的商人带到县城镇上来换东西的。几经?转手?,这?香料便送到了?这?山村里普通人家?的厨灶房里头?。什么笋干香菇这?些食材便更不必了?,都?是附近山里就能得到的,足以用?来自给自足。

    祁玖也落了?座,就见桌面上摆了?一口大铁锅,还热气腾腾的。毕竟这?才刚从厨灶房里头?端出来,热汤散发着香气,底下的气泡咕嘟咕嘟直往上冒。据陆花间所,这?是镇上酒楼掌柜新得来的菜谱,是别地儿的特色菜。

    这?一口大铁锅里摆了?不少油豆皮,新鲜凝成的鸭血,手?成的肉丸,都?浸了?满满的汤汁。还有那清脆的白菜,嫩叶仿佛掐得出水来,也往那汤汁里一涮,顿时具有别样?风味。

    尤其是那早就炖得入了?味的肉骨头?上还带着些散肉,也同样?吸饱了?汤汁。轻轻一扯便可将炖得软烂的筋肉咬下,还可以见到那肥美?的骨髓,足够一手?抓着那大棒骨吸吮半天。

    祁玖便用?竹筷从锅里夹起一片油豆皮儿,满载着的汤汁在触及碗边的瞬间便倾泻而下,裹挟着粒粒分明的米饭,瞧起来晶莹软糯,闻起来喷香四溢。

    只需用?那竹筷在碗中扒拉一口,送入口中,便是当即唇齿留香。混了?汤汁的米饭简直是鲜美?得险些让她咬着自己的舌尖。

    吃着自己辛苦劳作一年才收获的米饭,向来不曾轻易情绪化的祁玖险些就要落泪了?,不禁摇头?由衷感叹道:“自家?种?的大米饭就是香!”

    这?山村本就以猎为生,可用?于耕作的田地极为缺乏且贫瘠。祁玖光是琢磨如何才能让水稻在这?山间存活,便花了?数月。如今家?中有了?存粮,自然也不必过着只能向外界用?银两换取粮食物资的日子了?。

    要知道,这?可是祁玖亲手?种?出的粮食!

    来之不易,珍其价值。在这?凡世之中,能吃饱饭,能睡好觉,这?便是寻常百姓家?中莫大的幸事了?。

    正吃着,陆花间却是忽然朝沈肆问了?话:“只是送个货,今日怎得去了?那么久?”

    和祁玖一样?正忙于埋头?扒饭的沈肆抬了?头?,随手?抹了?抹嘴角,倒是笑得轻巧:“正巧碰上几个识不得路的可怜人,就顺便帮她们?指了?路。”

    “哦?”闻声,陆花间偏了?偏头?,却见她笑得毫无破绽。这?笑容倒是和当初他们?初见时,沈肆还是个落魄丫头?时的笑一模一样?,明明狡猾得很,却又瞧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虽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倒是祁玖又夹了?个大些点的肉丸,放于陆花间碗边的碟内,顺带瞥了?一眼当即低头?扒饭,不敢与之对视的沈肆一眼。

    “啊......起来伍,整天闷在屋子里也不妥,你也该常去找囡囡一块玩玩儿。上回你俩不是还好了?,要去山上摘野果么?”

    忽然被叫到的沈伍眉间微微蹙起,一面看向沈肆,一面放下手?中的大棒骨道:“姐姐上回不也要去找顺儿哥哥玩吗?结果天天在外头?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冷落了?顺儿哥哥多久。”

    “怎得又扯到顺儿那去了?!”沈肆瞪了?自家?弟弟一眼,“我这?可是勤于练武!哪儿像你天天待在屋子里,不是去找神医就是在屋子里看书。”

    “看书多有意思?,神医哥哥了?,每一次通读都?能悟到不一样?的东西。”

    沈肆纳闷道:“你不是看一遍记住了?么。”

    “神医哥哥要倒背如流。”沈伍那还沾了?点油花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所以我近日在努力倒背。”

    听这?姐弟俩你一言我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祁玖便强忍着笑意,插话道:“哎哎,你俩可别光顾着话了?,还不快尝尝这?老鸭汤,这?可炖了?好半天呢。”

    姐弟俩这?才又专心吃起了?饭。

    待到这?一家?子都?吃罢晚饭,窗外的大雨早就转变为雷雨了?。

    此?刻屋外正是电闪雷鸣,雷雨交加。

    “轰隆隆!”

    透过那窗子,看向乌黑昏沉的云层,只能隐约窥见几道银线。有时是紫光,有时又化作蓝光。还能瞧见在院中一角的方池内,原本连天的荷叶早就泛了?黄,在这?雷雨之中不住地摇摆着。

    但要盛夏之时,用?那从莲蓬中剥下的颗颗饱满肥大的莲子熬炖而成的养生莲子粥,那般绵软香甜的口感,每人可都?还记着呢!

    可惜盛夏时娇艳的荷花也不知何时便凋零殆尽,莲蓬早就枯黄皱缩,终化作池底淤泥,用?于滋养根系。如同那四季更替的山林一般,一朝春化作一朝秋。

    山间本就雨露充足,此?刻大雾四起,笼罩了?本就藏匿于黑暗中的整座山林。这?般阴沉的天色,有些压抑。那蓝紫色的闪电便如同渡劫的妖道一般,在不断翻涌的云雾间穿梭。

    吃罢晚饭,祁玖便顺手?拿了?块抹布帮着陆花间一同收拾。两人分配妥当,还有俩姐弟帮忙没一会儿,便都?收拾妥当了?。

    因着晚间没什么事,几人洗漱完毕后,也是各自回了?屋,早些休息去了?。要知道这?般天气,才是最适合睡觉的。家?中被褥早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就都?晒了?一番。现下外头?冷得紧,如今正好钻进被窝里头?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回了?屋,合上房门,听那窗外的雨下着,噼啪的雨点倒是奏出一番别的韵律,祁玖也是感到一阵不甚明显的困意涌上心头?。

    却一眼瞧见陆花间一声不响地坐在床边,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盯着地面瞧了?半天。

    她半伸着懒腰,走至床榻边,褪下外衣顺手?挂在了?一边的衣架上,到:“花间在想些什么?怎得怔住了?。”

    “妻主。”陆花间眼中眸光微闪,微抿了?唇,却反握了?她的手?,将她轻轻拉入怀中。

    难得见自家?夫郎如此?主动?,祁玖不自然地偏了?偏头?,眼神迷茫地看向陆花间,语气却有些雀跃:“花间?”

    陆花间似是没察觉到,神色柔和。尽管他看向祁玖的眼中依旧盈满了?情意,却带有显而易见的几分倦意:“今晚就早些睡吧。”

    祁玖自然是当即察觉到了?,柔声道:“困啦?”

    他却是稍稍摇了?摇头?:“有些力乏。”然后起身将脱下的衣物挂于衣架上。

    即便是最为简陋的木板床,铺了?厚厚的床垫,再盖上一层才晒过的棉被,此?刻也是异常软和。就算是这?般阴雨天,也能在这?被窝里暖暖和和睡上一大觉,直到第?二天大天亮。

    就在祁玖正欲同往常一般揽上身边同样?躺下之人时......陆花间却是了?个哈欠,就连眼角也泛了?泪,看起来困得不行。

    祁玖面生忧色,伸手?用?手?背贴上了?陆花间的额头?,寻思?也不烫。便又是稍稍起身,不放心地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陆花间的额间。

    “近日也不曾做些什么重活呀。今日天色已晚,外头?还下着雨,明日便去让神医看看。”

    “嗯。”陆花间眼神疲倦,只是微微颔首,靠在枕头?低声应道。

    屋内只点了?一盏烛灯,昏黄的烛光只照亮了?一片地儿。朦朦胧胧,倒是更催生了?几分睡意。

    “我在想,改天将这?屋子往外扩一圈。”

    “妻主的意思?是......”

    “原本搬来时,没想着会遇见肆伍俩姐弟。屋子算不得大,多摆些物件也有些挤了?。“

    “这?倒是。”陆花间思?忖着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几间里屋都?住了?人,若是来了?新客也没法?留宿。“

    “那好,改天我去镇上寻些伙计,待备好了?材料,咱们?就动?工吧。”

    陆花间疑惑道:“妻主可对这?方面有所造诣?”

    “一窍不通。”祁玖应得倒是快,果断摇摇头?,只是无辜道:“这?当然还得倚靠我家?全能的夫郎,花间你呀。”

    “哪儿就全能了?呀。”罢,两人皆是哑然失笑。

    陆花间自然是心知祁玖在关心顾及自己,好让他也有决策家?中事务的参与感。不然他和那些富贵人家?里,被娶回家?后只晓得吃喝扮的夫郎又何区别?

    只需三言两语便撩拨起了?对方心中涟漪,双目相对,皆能看见对方眼底的绵绵情意。

    两人就这?般躺卧着,陆花间便听祁玖讲些怎么也听不腻的奇闻逸事。

    什么邻国的大将青面獠牙,其实都?是骗孩的。祁玖可是当面见过,那大将军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只不过长得过于艳丽,周边的将士都?将她当做想娶回家?好好藏着掖着的肖想,因此?她每次出战都?得戴上一个可怖的面具。

    “有妻主好看么?”

    “那确实......怎么可能!你妻主我可是当年威风凛凛的第?一大将军!可比那些空有皮囊的美?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还有什么前线的将士倘若没得吃,就得洗劫一番边疆的老百姓。实际上,将士们?和老百姓的关系可是好得不得了?。曾经?还有个过于热情的姨子,嚷着要将自家?儿子嫁给祁玖手?下的一员大将。不曾想就在边疆成长的夫郎过于豪爽,两人最后成了?相见恨晚的仗义知己。

    “最后竟成了?手?足之情?”

    “那可是生死之交,就差桃园结义了?。”

    还有不少在朝堂之上的皇女们?去边疆历练,结果还没来得及上战场就被吓得涕泗横流,连走路都?迈不开腿了?。还有个刚来时盛气凌人的皇女,在见识了?军营的训练日常后,吓得连夜跑回了?京城。指不准现在见了?祁玖都?得腿脚发软。

    “军营有这?么可怕么?皇女竟会如此?害怕妻主?”

    “不就让她站了?一天军姿还没给饭吃么,现在的皇女们?都?太过娇弱了?,不禁训。”

    这?几番事儿听下来,皆是令人感叹不止。

    祁玖讲述的故事,听不见刀光剑影,也嗅不着什么腥风血雨。倒更像是寻常百姓家?中,见识广的长辈们?讲述的睡前故事。

    听着祁玖讲述,陆花间也不知这?些可否称得上是皇家?密辛事,亦不知其是真是假,更不知祁玖身上还有多少耐人寻味的精彩故事。

    然而,最令他感到满心欢喜的,是曾被自己憧憬着的只在梦中出现过飒爽英姿的身影,如今却能与自己同床共枕。

    “倘若男子也能同女子一样?上战场就好了?......花间也想......”陆花间忽然声道。

    “那可不行。”祁玖当即回了?话,握紧了?身边陆花间的手?。

    战场并?非儿戏,刀剑无眼。“战无不胜”在旁人听起来只是丰功伟绩,事实却是用?无数将士们?的血肉浇铸而成的血腥的名号。

    这?样?的苦难,祁玖即便是自己已经?遭了?数十年,也不曾喊过一句怨过一声。但若是必须经?历那一切,最终成为将军的人换成了?陆花间,只怕她是要心疼得要死。

    即便是早就远离边疆,一心想着过上安稳日子的祁玖,也常常在睡梦中梦回那般腥风血雨的日子。

    近日朝堂那边又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祁玖倒是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得亏了?那张暮烟送的酒楼,祁玖虽身处这?般隐世之地,却也是知悉外界万事的。

    朝廷动?荡,权势相争,世间大乱,此?刻着实算不得安宁。

    她的花间,不应经?历那些。他只需和她一起享受着安稳日子即可,无所忧虑,安心度日。

    待祁玖再回头?时,就看见自家?夫郎早就沉沉睡熟了?。凑近了?瞧,他那长睫密而细长,眉宇柔和,鬓边发丝乖顺地落在侧脸旁,缠绕在胸口处的发梢微蜷。

    大抵是真累了?,就这?般听祁玖讲着,陆花间竟能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祁玖虽有些忧色,却也不忍心再将熟睡的陆花间吵醒。于是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额间的温度。

    指尖宛若翩跹之蝶,落于他的眉宇间,抚上他的额间。

    似乎并?什么无大碍。

    凝视许久,祁玖这?才起身走近了?窗边的烛台。从衣袖内取出一张有些许字迹却皱巴的纸片,送到烛火外焰。烛火虽微弱,却在沾上了?纸片的瞬间,将其吞噬殆尽。

    祁玖将脱下的里衣随手?挂上衣架,便用?剪子剪灭了?的烛芯,又回到了?床榻上。

    她伸手?掖了?被窝一角,俯身在陆花间侧脸轻轻落下一吻。心中仍是有些不安,想着明日一早便去寻神医瞧瞧,便也揽了?他的腰睡了?。

    屋外雨声逐渐停歇,但屋檐角下依旧不住地往下淌着雨滴,叮叮咚咚的,似乎还能响上好一会儿。

    唯有那些如烟往事,在屋外飘零,在那斜风细雨中,在这?祥和安宁的氛围中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