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见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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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瑶双眼被绸布蒙住被人带上了马车, 一路弯弯绕绕,耳边的声音也在不断变化。从起初街头的喧闹,到无声寂静, 又到现在耳边能听到一阵阵清晰的唱戏声。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外头“吁”地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那矮个子掀开车帘, 粗鲁的将宁瑶扯下了马车。

    宁瑶眼睛的绸布被摘下, 突如其来地触到日光, 她不适地闭上眼, 顿了片刻才重新睁开。

    “进去吧, 宁二公子就在里头。”

    宁瑶睨他一眼,心中虽有疑惑但没再犹豫地朝院子里走去。

    “源儿, 你把药喝了好不好。”

    刚进院子宁瑶就听到了杏儿的声音, 她加快脚下的步子至跑起来。

    “我不要喝, 我要姐姐, 好几个月了, 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紧接着就传来一道稚嫩的童声, 还混合着哭腔。

    宁瑶寻声找过去, 急忙叫出声, “源儿。”

    屋内的两人突然见到她都愣住了, 杏儿惊得差点连手中的药碗都拿不稳。

    “……宁姐。”

    “阿姐!”

    宁源翻身下床,朝宁瑶跑过来。宁瑶被撞得往后踉跄一下,忙伸开双手将他接住。

    跑得急,宁源身子弱,这下不停咳嗦起来。

    见源儿这般样子,宁瑶眼眶里水光潋滟,眼尾红透, 伸手替源儿擦了擦额头上热出来的汗。

    “源儿,下次不许跑这么快了,知道吗?”

    “源儿……源儿知道了,”宁源重重地点了点头,“源儿就是太想阿姐了。”

    着着孩子就抱着宁瑶的脖颈哭了起来,眼泪一连串地往下掉,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宁瑶轻抚着源儿的后背,在他耳边道:“源儿,你忘了当初答应阿姐什么了?”

    “呜呜……源儿没有忘记。”宁源直起身,拿手胡乱地擦着眼泪,边抽噎边道:“阿姐源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

    宁瑶看了眼后方的杏儿,继续问道:“还有呢?”

    “阿姐还……还源儿要听杏儿姐姐的话。”

    “那你听了吗?”

    团子垂下头,没回她的话。

    宁瑶牵起他的手,带他朝后方走过去。

    杏儿面颊上此刻也挂着泪,宁瑶握紧她的手,吸了口气郑重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杏儿摇了摇头,“源儿平日里很乖的,就是前些日子又感了风寒,陈大夫来开过药了,这几日日日喝,他今日便有些闹脾气了。”

    宁瑶俯身拿过一旁的药碗,又拉着宁源在杌子上坐下,眉眼里皆是笑意。

    她轻声哄着面前的团子,“阿姐喂你喝药好不好?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好,”宁源重重点了点头,露出两颗虎牙。

    他虽不想再喝这些又苦又涩的汤药,但只要是阿姐喂的,他都爱喝。

    “苦不苦?”宁瑶柔声问他。

    虽脸都被苦的皱成一团,宁源还是摇了摇头,“不苦的,阿姐喂就好。”

    见状,宁瑶鼻头一酸。她偏过头,硬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多时一碗汤药就下了肚,宁瑶拿过一颗蜜饯放入源儿口中。

    到底是孩子,有了一点甜便忘了方才的苦,刚喝药时还拧着眉头,这下就晃起了腿。

    因为易病常年需要喝药,源儿长得比同龄的孩子瘦许多。明明已经六岁了,看上去却像四岁的孩童,几个月未见,宁瑶觉得源儿又瘦了些。

    宁瑶心疼地捏捏他的脸蛋,“又没听阿姐的话,不好好吃饭。”

    杏儿笑着走过来,“既然宁姐您如今回来了,有您在,源儿肯定能好好吃饭的。”

    宁瑶抬头看向杏儿,面色露出一丝为难。

    杏儿瞧出不对劲,她迟疑道:“宁姐,您……您不会还要走吧?”

    宁瑶微微点了头,见到这样源儿立马抓紧了宁瑶的手,“阿姐,你能不能不走,源儿不想和阿姐分开。”

    “阿姐也不想跟源儿分开,再等等,阿姐就能跟源儿永远待在一起,到时候还有爹爹,还有大哥。”

    宁瑶这般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幅画面。爹爹和大哥坐着,她在给爹爹捏肩,源儿在他们周围跑来跑去,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应该是会有的吧……宁瑶吸了口气,回过神来。

    “源儿,你一定要好好喝药,好好吃饭,还有要听杏儿姐姐的话,杏儿姐姐的话便是阿姐的话。”

    源儿昂起一张脸,“那源儿听话,阿姐能回来看源儿吗?”

    宁瑶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有机会阿姐一定会回来的。”

    “宁姐,那您晌午还在这用饭么,我去做饭。”

    宁瑶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屋外头就传来了矮个子的声音。

    催促道:“宁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宁瑶对着杏儿扯出一丝苦笑,“看来是没法吃了。”

    “源儿,你在屋内好好坐着。”

    嘱咐完源儿宁瑶将杏儿招到门外去,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手镯递给杏儿。

    宁瑶也未料到陆珩会从陈玉娇那将手镯讨要回来,还将这镯子给了她。母亲的镯子,既然给了她,她自然是要收下的。

    虽心中不舍,但到底还是弟弟更重要。想必亡母在天有灵,定是能原谅她的。

    “杏儿,你拿着这镯子,改日去当铺里换些银子。切记着镯子成色不差,银子得以百两起步。”

    杏儿一个奴婢出生这么大,一次性见过最多的银子也不过十两。听了宁瑶的话,她把手负在身后,看那镯子像是看着烫手的山芋。

    她舔了舔唇,紧张道:“宁姐……这镯子这么贵重,还是别交给我了。平素里有婆妈子送衣物吃食来的,虽算不上好,但我也定不会让源儿饿着冷着。”

    宁瑶想起她之前还在的时候这丫头把吃的都省给她和源儿,自己偷偷吃野菜根,有的时候甚至喝凉水裹腹。

    宁瑶拉过杏儿背在身后的手,将那镯子稳当当地放进了她手心里。

    “我不仅担心源儿,我也担心你。你若是怕银子多放屋里不安全,那便去城东的一家当铺,掌柜的姓余。与我父亲是旧相识,他看见这镯子想必就能认出来了,你将镯子压给他,月月去他那领点银子。”

    抵押在那,也方便她日后若是有银子了将其赎回来。

    “那些送菜送吃食的嬷嬷,该点的就拿些银子点下,也能托她们买些肉菜来改善伙食。还有,如今虽入了春,可夜里寒气依旧重,我瞧屋里潮湿的很,记得买些炭回来,你和源儿睡得也能安稳些。”

    她将杏儿的手握紧,又嘱咐道:“照顾源儿也苦了你了,到底是女儿家,有银子了,平日里有什么喜欢的也能买买。”

    杏儿摇了摇头,听了这番话都快哭出来了。

    宁瑶叹了口气,“下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劳烦你照顾好源儿,也照顾好自己。”

    完宁瑶便垂头俯身朝杏儿鞠了个躬。

    “宁姐,可使不得。”杏儿忙将宁瑶扶起,“杏儿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了,这些都是杏儿该做的。”

    杏儿自被卖进宋府为奴,宁瑶刚来宋府那一年,是个冬日,便碰巧遇上她患了重风寒。

    那些日子宁瑶表现得还不错,温香楼里来的那头牌教她的,她都乖乖学了。既然反抗无用,到底不是些违背律法的事,为了源儿的日子能好过些,那她便学吧。

    宋志业高兴,便让管家把院里的丫鬟都召集过来,让她挑一个侍奉丫鬟。

    那日她一眼便看见了杏儿,丫头脸色煞白,身子不断哆嗦着,她当即没有犹豫就指了要她。将杏儿带回偏院,她没让杏儿干活还让她去热炕上好生躺着。后来陈修远来给源儿看病的时候,她还请求陈修远帮杏儿开了副治风寒的药,杏儿才因此捡回来一条命。

    宁瑶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眼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矮个子,“我该走了,你记住我嘱咐你的话。”

    *

    和来时一样,上了马车后,宁瑶双手被绑到身后,眼睛被那矮个子拿绸布蒙住。

    矮个子没有立马赶马,而是咋舌道:“宁姑娘也看到宁公子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了,再那屋子,阴凉阴凉的,见不到日光,哪是人能住的。”

    “我们大人了,宁姑娘只要乖乖听话,把那事办了,他就将宁二公子接回宋府。若宁姑娘不听话,那以后宁二公子病了,请不请郎中还要看我们爷的心情。”

    宁瑶指甲掐着手心,掐破了手心的皮肉,在手心留下一道道不浅的痕迹也不自知。

    见车厢里的人没应声,矮个子只一句:“大人的话我都带到了,宁姑娘就自己看着办吧。”

    宁瑶手被绑着,眼也被蒙着,这副样子到底是不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现。那矮个子就将马车停在了胡同里,把宁瑶丢了下来,没再送到成衣铺门口。

    宁瑶揉了揉手腕,陈玉娇突然要带她一同出门,虽让她帮挑衣裳,可却连成衣铺的门也未让她进去,这才促成了她被那矮个子找到。

    宁瑶眉心微拧,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莫非陈玉娇与宋志业是一伙的?若非如此,那今日这出也实在太过巧合了。

    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想起身上的药瓶,宁瑶脚尖一转,没去那成衣铺,而是去了与成衣铺在相反方向的陈修远的医馆。

    宁瑶走进医馆的时候,陈修远正在给一个老人看病。他不经意地抬眸就见着门口的人,不置信地眨了眨眼,确认过后还真是宁姑娘来了。

    陈修远当即便想起身,又想到自己这儿还给人看着病,只能重新坐下。

    “宁姐,你先坐。”

    “好,”宁瑶点了点头,寻了一个杌子坐下,“陈大夫,你先忙你的。”

    过了半晌陈修远才将老人的病给看好,他搀扶着将老人送出门,“阿叔,您慢走啊。”

    回过身就见宁瑶站在药柜前,一双杏眸在他那些药罐上着转儿。

    他温煦地笑着走过去,瞧面前的人儿精神头不错,应当不是为自己身子不适而来。

    “宁姐,今日可是为宁二公子而来?”

    宁瑶回过身,笑道:“陈大夫,别再宁姐的叫了,先不我已经不是什么姐了。我与源儿麻烦您这么多次了,咱们倒也不必这般生分,叫我宁瑶就好。”

    “行,”陈修远微微颔首,“那宁姑……宁瑶你也就不要再一口一口大夫了,也叫我陈修远就好。”

    “好。”宁瑶笑着点了点头。

    陈修远见她今日好像对他这药柜里的药格外感兴趣,他靠近,调侃道:“看你今日神色轻松笑意依旧,想必也不是为了源儿前来。宁瑶,你今日来不会是想向我学抓药吧。”

    “那还是算了吧,”宁瑶如孩童般翘了翘唇,“这些药材名光让我记都记不住,更别将它们一一认出来了。”

    完这些,宁瑶朝外头看了眼,确认无人后,犹豫着将药瓶拿了出来。

    她将药瓶递给陈修远,“你可能认出这是何药?”

    那个霜华的话她并不全信,她至少得先搞清楚这是何药。

    陈修远拿过药瓶,扯下上头的木塞,鼻头凑过去闻了闻。

    “这是紫桐,不对……”陈修远完又摇了摇头,他蹙起眉头,走到桌旁将药粉倒出些许到油纸上。半晌才道:“这不是紫桐,这是紫烟。”

    宁瑶跟着走过去,“何为紫桐,何为紫烟,陈大夫你可否能将话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