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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冬闲, 区里开会要统计人口。

    各村领了任务，就行动起来。

    柳沙湾这边分了两个组，由丁茂山和英子牵头, 拿着花名册挨家挨户进行登记核对。这是第一次人口统计，包括姓名、年龄、性别、籍贯、住址等等，为后续的户籍制度下了基础。

    这也给章叶提了醒, 趁着户籍落定之前, 让家人弄个城镇户口。

    现在城乡差别不大，可再过几年就不一样了。城镇户口成了香饽饽, 招工、上学、吃商品粮, 对农村人来可望而不可及。

    可这事儿该咋操作啊？得好好想想。

    按, 爹在部队上，又是干部，铁定的城镇户口。可娘在村里, 名下有地，属于农业户口。按照户籍制度, 娃娃随娘, 她和弟弟也是农业户口。虽然后续可以通过考学、招工改变, 可那是很遥远的事儿。

    老家这边, 也得考虑。

    爷爷年纪大了, 就算了。可大伯和二伯一家都务农，又分了地，农业户口跑不了。三伯在镇子上教书，如果在编算是公家人, 能报个城镇户口。可三大娘和继晖、继兰他们，只能归到农业户口。

    还有二爷爷一家，几十口子都种地, 老实巴交的，一个冒尖的都没有。三爷爷家人口少，长瑜大伯在县里工作，继业能沾沾光，报个城镇户口。姥爷一家倒是不用担心，都是手工业者，只要不回老家种地，或许能划个城镇户口。

    章叶盘算完了，就给爹写信。

    她：“爹，要过年了，叶子很想你，不晓得爹啥时候回来啊？家里一切都好，娘学了文化，能写会算，是不是出来工作啊？大伯家娃娃多，经济紧张，要是能找个事儿就好了。过了年，继宗大哥十八了，该亲了，若是找个工作，大娘该多高兴啊……”

    章叶知道爹认识得人多，一起游击的战友只要活下来的，不是在区里担着要职，就是在县里当领导，赶上招工、培训什么的，推荐一下就好。

    像大伯和二伯家，只要有一个出息的，就能把一家人带起来。可爹的原则性很强，肯不肯操心啊？要，这一点都不违反原则，只是抓住机会而已。

    信投递出去了，带着一份希望。

    章叶盼着爹回信，最好是过年回来一趟，跟爹好好聊聊。陈水秀晓得写信的事儿，叶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跟她的信夹在一起，看着她封上口，还非得去镇子上的邮电所投寄。

    章怀良去赶集，就捎带着把信件投到了邮筒里。

    他回到家，就跟叶子：“叶子啊，这信一投，四个烧饼没了。”

    章叶抿着嘴，这是大事儿，四个烧饼算啥？

    *

    几天过后，学校放寒假了。

    章长青写信回来，部队上有任务，过年怕是回不来，就汇了钱，还寄了一个包裹，注意查收。陈水秀瞅瞅继国，娃娃百天了，还没见过爹呢。

    章叶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她的信爹还没收到，不晓得是个啥意见？

    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备起了年货。

    这天，陈水秀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四盒罐头、两斤饼干、两斤糖果，一套淘汰下来的军装，一条红围巾。军装是给公爹的，大合适。围巾是给她的，围在脖子上特别好看。吃的就拿到堂屋里，请公爹来分配。

    章怀良瞅瞅包裹，：“罐头留着过年吃，糖果和饼干家里留一些，给亲戚们送一些……”

    陈水秀把饼干拆开来，点了点数。章怀良：“长明家和长新家多分点，其他的一家两块饼干，一把水果糖……”

    “好的，爹。”

    陈水秀算着人头，分了七八份儿，包在草纸里。江玉梅在一旁帮忙，跟水秀一起过去，让亲戚们尝尝味道。

    长河早就等不急了，一会儿探探脑袋。

    章怀良呵呵笑道：“长河，你们几个都进来吧！”

    长河带头，几个娃娃跟着一下涌进了堂屋。

    章怀良给娃娃们一人分了一块糖果。

    长河剥开糖纸，噙在嘴里舍不得下咽。章叶也噙了一块，腮帮子鼓鼓的，把脸都撑起来了。这种带玻璃纸的糖果，只有城里才有，可高级了。

    几天过后，陈水秀去送年礼，给爹娘也捎过去一些。

    一家人都念着长青的好，那常年不着家的事儿也没人提起了。章叶心，一把糖果就收买了？她拜托爹办的大事，还没回音呢。

    可有了糖果，就是香甜。

    这个年过得甜蜜蜜的。虽然长青没回来，可一家人吃着饼干罐头，把长青夸成了一朵花儿。

    章老爷子牙口不好，对罐头格外感兴趣。就：“秀儿，你跟长青，下次再弄点罐头，这味道好，吃着不累牙……”

    陈水秀笑着答应着。她不晓得罐头是部队上发的还是买的？反正就是好吃。

    长河也出去炫耀了一圈，把人家娃娃馋得直流口水。

    章叶发现了，赶紧把长河喊回来。这么炫耀可不成，弄不好会惹来红眼病的。

    *

    过了年，媒人登门了。

    一下来了好几个，都是给继宗亲的。

    章继宗今年十八岁，个子窜起来了，长得像长志，是个帅气的伙子。虽然不爱话，可品行好，能吃苦肯干活儿，加上他四叔在部队上，稍微提携一下不就起来了？

    媒人们口若悬河，把闺女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江玉梅很开心，可挑着挑着就挑花眼了。

    她乐颠颠地跑到厢房里，逮着水秀问道：“秀儿，你觉得哪家的闺女好啊？”

    “玉梅姐，这个要看继宗的意思……”

    “那毛头子懂啥？还得咱们来把关……”

    “玉梅姐，要不先听一下，看看对方家里是个啥情况？”

    “嗯，是得摸摸底儿，挑个最合适的……”

    江玉梅哈哈笑着，跑回堂屋跟继宗商量起来。

    陈水秀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若是好好听一下，能嫁给长青吗？这中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她希望继宗找个好的，这样一大家子都平和。

    章叶听见了，立马想到了一个问题。

    等继宗大哥成家了，恐怕就要分家了。到时候，她跟娘咋办？农活怕是干不来，只能找个事儿做。可娘做啥好呢？爹到现在都没回信。

    章叶心，还得给爹写信，催促一下。可这封信不好写，爹在部队上是有纪律的，不能啥话都，得斟酌一下，委婉地表达意思。

    *

    未等章叶写好信，区里就传来了消息。

    这天上午，黎淑云骑着自行车来了。

    她找到陈水秀，：“水秀妹子，邮电所要招人，俺推荐了你，先到县里培训学习。等考核通过了，就进所里实习……”

    “黎同志，谢谢你。”陈水秀又惊又喜。

    “水秀妹子，不用谢。你先准备一下，等俺的通知……”

    黎淑云传了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陈水秀很兴奋，在屋里兜着圈子。章叶也拍着手，：“娘，你赶紧复习，争取考核通过……”

    陈水秀高兴了一会儿，可看到继国又犯了愁。她去县里，继国咋办？四个月大的娃娃不能没有娘啊。

    “娘，您带着继国一起去。”章叶出了个点子。

    “那合适吗？”

    “咋不合适？您去县里，我也跟着，您上课，我看着继国……”

    章叶脑子转得很快。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抓住啊。

    陈水秀咬了咬牙，想跟江玉梅声招呼。

    章叶赶紧拦着，：“娘，等通知下来了再……”

    陈水秀犹豫了一下，这事儿不招呼不好。

    “娘，事情还未落定，万一中间出个差错，咋办？”

    “这个……”

    陈水秀很为难。她跟玉梅情同姐妹，啥事儿都不瞒着。

    章叶晓得娘的心思，就：“娘，要不先简单一下，甭那么详细？”

    “嗯。”

    陈水秀如释重负，就去堂屋找玉梅话。

    这件事儿，章叶不是想瞒着，而是考虑到了另一点。

    一直以来，大娘照应着她们，像个保护人，她和娘都很感激。大娘是个直脾气，泼辣能干，娘上进了，可大娘还在原地踏步，怕一下子接受不了。要是继宗大哥去县里就好了，这样就能缓和一下了。

    *

    黎淑云回到区里，就跟区长做了汇报。

    王区长：“淑云同志，水秀是个好同志，支前工作很积极，思想也很进步，你要继续帮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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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王区长。”

    黎淑云跟陈水秀早就认识。

    在识字班里，水秀是最认真的一个。她看着水秀一点一点地进步，不断地鼓励她。她回区里工作后，识字班交给了学教员，水秀还在坚持学习，要念到高毕业。这也是她推荐水秀的原因之一。

    王区长也完成了任务。

    他跟长青是战友，早就想帮一把。县武装部提到军烈属的安置问题，他立马想到了陈水秀等人。正好邮电所要招人，陈水秀能写会算，挺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