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求情 同顾家没半点关系!
顾湘婷泣声不止, 亭外流云担忧地望过来,苏浈示意她无事,她便使唤其他下人去准备席面, 又站得更远一些。
苏浈抚着顾湘婷安慰了一会儿, “娘娘不见刘夫人, 那你三嫂呢?从前皇后是最疼她的, 让她出面……”
不久前刘易梦已经过门嫁给顾松竹,那时恰好段容时病重昏迷, 苏浈无暇他顾,只送了名贵的贺礼上门。
刘易梦是皇后亲侄女, 一向得皇后青眼, 甚至有经通报便可入宫的特权,就算皇后和太子想要抛弃顾家, 也总该顾忌几分国舅的情面。
顾湘婷脸色更加难看, “她一知道这件事便进宫谒见皇后,但被娘娘以侍疾之名扣下了,前日刘家又送了封和离书来, 要同我们顾家断绝姻亲关系……我哥哥他才新婚一月啊,若不是这样, 我也不会……不会求到你这里来。”
话到这份上,顾湘婷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抓住苏浈的手臂, “绊,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顾家吧!”
苏浈扶着她,“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 只是此事涉及朝堂,我……我实在……”
顾湘婷安心许多,用袖子草草擦干泪水,正色道:“你能帮得上忙。段容时主审此案,只要他肯高抬贵手,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为难顾家。绊,只要你帮忙求求情……”
苏浈直觉此事没有那么容易,“这么大的事,有太子和恭王坐镇,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
顾湘婷一下冷了脸,她生得一双极俏丽的眼,含着薄怒时竟与皇后也有七分相似。
“绊,咱们可得讲点良心,当年你被徐大娘子欺负成什么样了,若不是我们护着你,你能有今日的清闲日子吗?我顾家不求你报恩,若是事也不会来扰你的清静,可这次不同。”着着,顾湘婷眼里又含着晶莹的泪水,“我们家已经被逼到峭壁边上,我父亲已经为这事病倒了,母亲每日在家以泪洗面,我母亲那样疼你,你怎么忍心……!”
“我……我没有不帮。”苏浈也急得眼眶湿润,“国公同国公夫人对我有重恩,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帮。只是这事太大,你只想着我这一条路,若主君帮不上忙,我只怕会误了上下疏通的时机!”
顾湘婷神色一缓,握着她的手,“只要段……段侯爷肯抬手放过顾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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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已经闹得人仰马翻,统御司的人马才刚刚抵达和州。
临近晚秋,京城早已百花凋零,遍地落红,一片萧瑟景象,和州却还残留着几分青绿。晚风吹过,金色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街上行人渐渐少了,商贩们吆喝着各自归家,仿佛不曾受到蔓延十州的灾荒影响,秩序井然,一切都同太平时一样。
各处都在受灾,饥荒,瘟疫,匪徒作乱,唯有和州还是个安宁地界。
夜深人静,更夫敲着梆子要百姓心火烛,没留意到身后几道黑影迅速划过夜色。
玄衣人翻进府衙,悄无声息地摸进后院,此处烛火皆熄灭,静息聆听,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几个玄衣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亮出刀锋,忽而一阵猎猎风声,没了头颅的身体倒在地上,兵刃也摔在地上,发出金属的碰擦声。
此处是和州府衙,屋内熟睡的人自然是和州刺史范丰年。百姓安居乐业,他却为周围的灾祸难眠,外头的声音不重不轻,刚好将他惊醒。
“谁啊,是许师爷吗?”他点起烛火,披上外衫推开门,一轮下弦月高挂在空中,照亮满院的血迹,和院中的一个黑衣人。
满地都是血,却不见一具尸体,饶是范丰年自诩见多识广,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黑衣人朝他作揖,“深夜惊扰范大人好眠,罪过罪过。”
范丰年认出他身上的环首刀,拧眉问道:“阁下是统御司的人?为何在我院中杀人?”
黑衣人微微眯起眼,面罩下像是展开了一个笑,“大人误会了。陛下有旨,和州刺史治州不利,对旁近饥民见死不救,要统御司来拿人问话。几位兄弟听错旨意亮了刀兵,在下为保刺史周全,不得以借贵地规训一二,倒是惊扰刺史大人了。”
范丰年上下联系一细想便猜到端倪,冷笑道:“救范某命是假,统御司清理门户、排除异己才是真吧。”
黑衣人没否认,“两全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范丰年道:“既要抓我回京,贵司直接动手便是,留你一人在此,是要先礼后兵吗?”
“范大人误会了。”黑衣人两眼弯弯,“为范大人正名的急信应当已经送出京城,不日便可抵达和州,统御司何必多此一举?在下祖籍和州,父母皆葬于和州,特地求指挥使得了这份差事,便是要替族人深谢大人。”
黑衣人退后一步深深作揖,“和州百姓得以保全,江南十州能够有复苏之机,多亏范大人筹谋。”
范丰年却叫住他,“不必谢我,江南十州有救,实是天地仁慈,不愿教百姓受苦,我不过尽力施为,当不得这一声救。”他仍紧拧着眉,语气不善,“贵司既然有如此手段,为何会对江南饿殍遍野视而不见,只顾内斗,导致如今的局面?”
黑衣人又作一揖,答非所问,“大周有如先生一般的忠直良臣,必会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是个寻常词,用在国祚上便有了更深一层意思。
范丰年浑身一冷,再抬眼时只见到院里空荡荡的,若不是满地还残存着血迹,这一切好像都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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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浈虽答应要为顾家求情,但这情也没这么好求。
三司会审震动朝野,竟朝堂辩论后,最终还是决定将西川寺命案同太仓失火案一同审理。
西川寺在京畿,太仓却在寿州,两地文书、物证、人证都要一一移送京城,又要经三司分别过手。
审理此案本就困难,还有太子和恭王有意无意地在旁阻挠,更是举步维艰。
先前段容时还能回家睡觉,这几日干脆就宿在了统御司,苏浈想要向他求情,却连段容时的人也见不着。
可苏浈也不能直接闯到统御司里找人,只能耐着性子等,每日都送餐食去统御司,顺便探他什么时候才归家。
直到江绍元,也就是寿州刺史江兴修之子的身份被确认,当着三司主司和段容时的面对供词画押之后,段容时才终于踩着晚霞归家了。
彼时段府灶火正热,苏浈不怕厨司杂乱,亲自将餐食一一摆放进食盒,转身却见着段容时倚在门边朝她笑。
“原来这些时日送来的餐食,都是娘子亲手做的。”
苏浈身上还套着件围布,一时羞臊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也不都是我做的,我手艺不好,只是做些装碟的活计。”
段容时笑意更深,牵过她的手细看,又问她到底哪几样是她亲手做的。
苏浈嗫喏着不肯,轻轻推了他一把,“主君既回来,那准备准备便可开席了,容我先去换件衣裳。”
“娘子慢些。”
段容时看着她走远,遗憾地搓了搓指尖,回头见厨司众人都束手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声,他顿觉无趣,也甩手去更衣了。
酥蜜食,三脆羹,鹅鸭排蒸……都是平日里能吃到的家常菜,但在统御司用食盒装着吃,和夫妻俩对坐着吃,自然是不大一样。
段容时难得松快,眼角眉梢都露着温软的惬意,一直盯着苏浈看不够似的,自然发现她心里藏着事。
他一个使力,将人拉到怀里抱着,歪头问她怎么了。
苏浈咬着唇,半晌才道:“我有件事要求你。”
段容时一挑眉,手无意识松了些,“有什么事直便是,你我之间哪里用得上这个‘求’字。”
苏浈轻吐一口气,正了正身形,“不是我,是……是湘婷,她托我问你,能不能对顾家宽宥一二。”
接着,她便把顾湘婷的原样翻给段容时听。
“顾家二哥是个素来节俭,这么多的银子他也没处花,不过是过过手的事,何必白担了这个罪名,让顾家上下都受牵连。”
段容时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将苏浈放下来,另找了张凳子同她对坐。
“我虽是主审,但此案牵连甚广,我若在其中动手脚,别恭王,就连太子也不会领这个情,到时候不但顾家不能脱罪,连我也会被牵连进去,你可知道?”
其实苏浈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道:“可湘婷,只要你肯放松些手脚,顾家便……”
“顾家、顾家,你事事为顾家算,真当自己姓顾了不成!”不知为何,段容时像是被激怒了,突然站起身。
他在屋中来回踱步,好容易压下怒气,“你同顾湘婷交往甚密,又利用云氏同刘夫人的旧情来自保,这无可厚非。可是,”段容时紧盯着苏浈的双眼,“你年年在西川寺上香,可还记得自己父亲姓苏,母亲姓云,同顾家没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