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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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树叶摇曳, 透过的斑驳光影,斜斜地映在半明半暗的屋内。

    黎曼青的视线飘远散在玻璃窗台上,似乎能听见风声穿透玻璃呼啸在耳畔。

    一如释重负。

    自从和陆屿重逢以后, 孤独仿若成了件新鲜事。她默许了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闯入生活, 眼见着他身上恍同散发着耀眼的阳光, 把隐藏在每一隅的晦暗都包容了。

    她只轻飘飘应了一句。

    “嗯。”

    再多的话也只化散在微微颤的喉头中。

    地上的影, 对影成双。

    -

    一天两天地过着,等黎曼青回过神来,恋爱试用期的三天早已过。他们在无声无息中将试用期延长至了三月,只要无人喊停, 就能一直存在。

    转眼间, 《瓷器a》的节目就要播出了,黎曼青也不觉跟着紧张了起来。

    最先走入观众视野的单元是青花瓷。作为群众中知名度最高的品类, 最容易勾起观众学习了解的兴趣。

    黎曼青转发了《瓷器a》栏目组的微博,双方互相宣传了一波,在两集过后,正式将她设计的一系列青花瓷周边展出。不过几日,同人形象在众圈子里火了起来, X大和其余圈内朋友的一波彩虹屁也使其更出圈了。

    年轻的形象让年轻人更易接受, 也让她跟着涨了一波知名度。

    陆屿因为工作的原因需要去别地几日, 黎曼青独自在家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 人缩在毛毯中慵懒斜躺,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墙上的钟。

    屋外的雨声逐渐清晰, 雨叶簌簌。

    她是习惯孤独甚至享受孤独的人, 至少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是这样的。她没有那些分别几日的恋恋不舍, 没有多少想念, 连电话也不曾主动过一个, 但她能收到陆屿每日不多也不少的来信。

    他们都不是黏人的人,她想。

    望着墙上的钟,她又痴痴看了许久,后知后觉自己发呆的时常却是变多了。

    摆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她垂眼看去,高中时加的一个群又热络地聊了起来。群里有几个那时玩得好的同学,不过到现在连名字都要回忆很久。

    -学生时代的爱情真的靠不住

    -咋了?

    -隔壁班晓柔那一对不是谈了6年了吗?我们不都以为他们最后会结婚,结果我刚联系到她,才知道他们半年前就分了!

    -不是家长都见过了?突然吵架了?

    -……

    她正读着聊天记录发时间,一通语音电话进来切断了画面。

    “曼青,我可能还需要在这里待上十几天。”

    视线从挂钟挪到了日历上,她轻搓了搓拇指,片刻后道:“嗯好啊,我知道了。注意安全。”

    声音轻飘飘的,像飘在湖面的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噙着淡淡笑意问:“你要来吗?”

    “我?”

    “嗯,我现在……”

    听筒里突然传来嘈杂的车声,陆屿的声音被淹没了一秒。

    “我现在刚出机场,车回来接你。”

    “机场?杭州的?”

    风裹着他的声音:“是。你要是愿意一起,我就是来接你的。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是来见你的。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多天,太漫长了。”

    见不到她的日子太漫长。

    一句话在黎曼青的大脑里盘旋转,直至家门被开,她已经浑浑噩噩地整理了一半行李。

    陆屿穿着一件及大腿的风衣,喘息声略重,像是急匆匆跑来,只是进了屋见到她又刹住了脚步。

    黎曼青赶在他什么之前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陆屿顿了一秒,“好。”

    买了机票,整理完行李,黎曼青跟着两手空空归来的陆屿踏上了旅程。

    时间紧迫,他们压着线赶到机场,到时陆屿已不是两手空空,一手推着黎曼青的行李箱,一手牵紧了她的手。二人就这样飞快地在航站楼里奔跑,争分夺秒。

    终于坐下后,黎曼青望着自己汗津津的手心,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手心汗了,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窗外的景已开始倒退。

    她和他一起从一座城到了另一座城。

    街上满城飞絮,黎曼青坐在出租车内仰着头看飘过的飞絮。

    她还什么都没问过他,就跟着来了,倒是怪不符合她以往的行事风格。

    车一路开向一个胡同,在逼仄的道路里行进了一段时间后豁然开朗。眼前是座富丽堂皇的酒店,正门前是大片的草坪和看似凌乱却有章法的花草,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这块区域最气派的地儿。

    刚一进酒店,黎曼青就瞧见三两个陌生面孔从电梯下来,一边招呼一边领着他们去房间。路上来回客套了几句互相了解。

    等到了房间,黎曼青在里面整理行李,陆屿就站在门外和那几个男人聊工作。声音透过虚掩的门传来。

    “陆老师,那边的人来联系周老先生终于是松口了,让我周二带你们进山,估计是要在山里待一两晚。”

    “周二,两天后?”

    “对的,陆老师,你家那位,去不去啊?他们那儿统共就俩可以借我们住的破屋,毕竟那儿其实算是个荒山,除了周老也没人住了,什么设施都不齐,保不齐还漏风漏雨呢。我们这一帮子男人挤一屋将就一晚倒是没事,她要是去的话,就你们俩住一屋?你们发展到可以住一屋的阶段了吗?你要是想和我们挤一间也行,就是睡着不会太舒服。”

    门外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黎曼青等了等,手上整理衣物的动作也不自觉停下了。

    “我问问她。”

    半晌陆屿才开口。

    “行,山里条件有限,要是她不去我也可以安排个人带她到镇上玩玩,轻松点。”

    “嗯。”

    男人离开的脚步声消失后,陆屿推门而入。殪崋

    “曼青,两天后我们要进山里见一位老先生,你想一同去吗?”

    “老先生?”

    她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床沿瞅着他,听他缓缓道来。

    “周先生四十入门,天赋异禀,不分日夜钻研,到如今也算研究了半生瓷器,很多人前来请教他,他也乐意倾囊相授,就是不怎么愿意下山。这次和旅游局合作的项目,还得采访到他,想见到他就必须进山里。”

    “嗯,在山里过夜?”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嗯,赶下山来不及,少则住一晚,多则两晚。”停顿了一秒,陆屿接着:“房子是老先生早前自己建的木屋,有些年头了,一些设施会比较——”

    黎曼青拿起手边的衣服放到衣柜里挂起,“我不在意这些的,条件如何无所谓,既然来了就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山里风景想必也值得一看。”

    他回过头,看了看虚掩的门,走廊上跑过一二人,嬉笑声一清二楚。回想刚才的对话,指尖轻轻摩挲。

    “一共两间空房,这次跟上山的几个人都是男生,你住一间,我和他们挤一间。”

    “我和你住吧。”

    声音轻飘飘的化散在房间里,窗帘缝隙中漏出的一线光铺在床上,白色的被褥浸了光,看得久了像是泛出了金光。

    陆屿启了启唇,食指尖在裤面上逗留许久,什么也没。

    一双眼似有若无敌擒着她脸上的变化,后又淡淡笑开。

    黎曼青叠着衣服垂着眸,漫不经心道:“我听到刚才你们的对话了,你和他们一间就太挤了。我和你将就一晚没什么,就和平时一样。少了堵墙和多了堵墙的区别。”她停顿了下,笑露齿道,“大不了我们之中一个地铺。”

    -

    进山前的凌下了一夜雨,雨水冲刷过的山路泥泞不堪,原本就虚虚实实的石板路被掩去了一大半。

    一行人进山,边抱怨边慢吞吞地走,湿滑的山路给前进的步伐增添了不少难度。

    “我们得在中午之前赶到,”领路的停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皱着张脸看高悬的太阳,“下过雨又出大太阳,真够闷的。”

    “我好像被什么虫子咬了,痒死我了。”

    “走快点走快点,到了就可以休息了。”

    前面的人走的东倒西歪,一不心就一脚踩进石路边的泥巴里。

    这山看着不高,走起来却是费时又费力,不知多少年前随地摆起的石板路弯曲绵长。

    虽然还是春天,可今日格外热辣的太阳和湿闷的空气将黎曼青额前的头发尽数湿了,汗透过背部的衣料和双肩包贴在一起。粗糙的包带摩擦着背部,等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火辣辣的疼痛感伴随着汗液的流窜点燃。

    周老的房子并不是单独的一栋,零星分散着,有许多都是后来搭建的。木头的、砖瓦的围着一片杂草地,空地中央摆着一口大缸,接了满缸的雨水,孑孓的滋养地。

    黎曼青跟着其余人一起进了屋,挑高的房梁让整个空间显得尤为空旷,和如今城市当中的公寓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周老坐在摇椅上憩,墙壁高处的一扇透光窗泻下一缕光,落在他宽松的裤腿上,随着椅子一摇一晃。

    因她画画的习惯,黎曼青下意识就开始量起了房屋结构和光影,眼前的景象和脑海里的想象交织在一起成为构图。

    陆屿将自己的包和手中提着的几个包卸下,动作轻缓地取下黎曼青背上的双肩包。包带的摩擦下,黎曼青回过神“嘶”了一声。

    衣服领口颇大,双肩包一取下,就瞧见她的两肩都已被搓红,细密分布着红点。

    陆屿皱了皱眉。

    “谢谢啊。”

    肩上压着的大山消失了,她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提了提和皮肤粘连到一起的布料。

    下一瞬,冰凉的触感降落在火辣的肩上。

    她一愣,回头发现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枕在那里,是陆屿刚向周老的搭档要来的。

    同时降落的,还有他滚烫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