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果激动完了, 这会儿也能冷静下来看待今天一天的事情。

    JH没有从他身上动手是意料之中的，但是供出一个太子爷出来“顶罪”也算意外了。

    微博账号被爆虽然早有准备, 但是赢果从没想过这事是由网友弄出来的——JH或许这次真的忙到昏头了？

    但是为什么太子爷的道歉视频又出得这么快呢？

    想不通的事情还不止一样。

    其他公司上门运作，赢果心里多少也有点儿准备。好歹是一口气冲到了第二名，从大局上看这个成绩无论如何都称得上优秀了, 观望期结束也该趁早下手。

    但是裴诗找到了他亲自递橄榄枝可就真的太惊吓了！

    不是他自贬到无法想象这件事情会由对方来主动。

    而是在赢果的印象里，裴诗的形象过于严肃、光辉并且神圣。用饭圈的话来, 裴老师就是高山雪顶的仙, 不食人间烟火。

    所以, 这种“挖角儿”的事情怎么能要裴老师来做呢！

    但是这事情都已经做了，赢果又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虽然理智让他歇火, 让他没有一头脑热直接接过裴老师的橄榄枝。然而从裴老师的回复来看，对方貌似没特别失望, 还挺看重？

    反复确认了对方是真的没有生气, 赢果才放下心来——别把我当成那种狂饭、私生饭, 也别为我的崇拜而感到负担, 其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所以, 裴老师明明一点都不凶，他是真的很温柔的一个人QAQ

    ***

    赢果抱着被子，心里免不了有些荡漾，枕头把头发蹭得一团乱也没管。

    室友依然沉浸在五集联播的“JH大战DCT”无法自拔，他却像个花痴一样开始为明天烦恼：

    裴老师邀请他去工作室坐坐, 随便聊聊。

    坐坐是坐多久？

    聊聊是聊什么？

    聊他之前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还是聊明明内心里是多年铁粉、面上却装模作样不露声色？又或者聊和JH版权署名那点破事儿？

    纠结这些问题不如先安安稳稳睡上一觉，调整好状态。

    赢果是想的很明白, 宿舍里其他五人仗着第二天休息，可硬是熬着等“JH大战DCT”的第六集。

    憋着用气声话的杨禹依然奋斗在八卦前线：“太子爷号主页现在又出来了，但是之前的动态全部删干净了。”

    孙云霄瘪瘪嘴：“反正有截图，他删一百遍，截图也删不掉。JH一年从新浪买多少热搜，这点事都不给太子爷处理干净……”

    杨禹听懂了他的反讽，“新浪心里笑死了好吗，这两天都是第几波了。”

    尽管JH避开主要矛盾不答，推了太子爷出来挡流量，试图让大众忽略旗下新男团人设作假的原则性问题，但是由于这条战线真的拖得很长，公关黄金时机早已过去，越到现在挖出来的对JH不利的东西也越多。

    尽管赢果自己从来没出来发声，却有大批大批的热心群众将他的委屈过往都给带出来：被太子爷欺压让出位置、被太子爷挖苦讽刺辱骂。

    甚至可能被抢走出道曲。

    没错！热心网友又有了新收获：两年前还在JH内部任职的某位音乐人被粉丝困扰，不堪忍耐后疑似抱怨JH这些年约束越发不得力。

    这位的账号往前翻翻，似乎也能翻到点好东西。

    一些蛛丝马迹放到往常看、可能根本不会让人上心，但是现在再仔细一瞅，那问题可就真的太大了！

    W.error身份简直是处于呼之欲出的状态！

    这一进展振奋了所有吃瓜群众！

    再加上DCT滴秘密这位一向靠谱的爆料博主一句“马上又要比赛了，还他一片安静吧。指不定今年还给你们出个庆生图呢？”，吃瓜群众立刻就换上一副“你知我知”的脸色，互相确定好了眼神。

    乱码君皮下身份明明已经公之于众，但是正主不出来认领，其他人也没办法逼他呀。

    现在W.error同样如此，种种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人，偏偏这位大兄弟也处于闭麦下线的状态。一方面可能是要看看事态变化，暂时不出头也只是不想惹火上身。另一方面，大概真的和JH矛盾过深，想要得到一个类似太子爷视频公开道歉的处理结果。

    这一回网友们都学聪明了，大家知道就知道了，当做秘密不闹起来。等着看JH处理完他家太子爷的公关危机之后，怎么应对这个更大的麻烦。

    如论如何，再想要像之前那样发个无声视频来搪塞是不行了，毕竟发得越多、捶得越狠。

    JH恐怕真的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杨禹和孙云霄两个八卦发烧友依然徜徉在营销号的节奏之中，虽然也隐隐认同了乱码君和W开头的《敢飞》第一作者的本质身份，但却没办法切实将这两个马甲和宿舍里已经熟睡的某一位真正联系起来。

    李杳现在才觉得自己在蓬莱遇到的那些事情都是菜一碟了，虽然他自认手段还不错，做到这个份上依然能“金身不破”。

    但是谁也没先到赢果才是真正隐藏起来的“大佬”级人物啊！和这位大兄弟一比，自己和蓬莱众人那点破事儿完全不算什么了！

    JH权利更替第一个波及到的就是练习生，哪怕新团喊着“自给自足”口号、贴着“创作男团”的标签，却架不住最能杠的那个赢果因为没权没势早就被剔除出去。

    这事出来真的不怕别人笑掉大牙：一条路走到黑的练习生，唱歌跳舞上比不过人家美术生半路出道还算了。在同一个音乐人手里同一起跑线学词曲创作，结果人家三首歌被选录了、甚至挑了一首出道曲出来，其他人却要公司出面想方设法搞到署名权艹人设……

    这恐怕真的不是天赋吊这么简单了！

    光是这么一看，李霜云那位太子爷不爽赢果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么一个优秀到完全赶不上的人摆在面前，自己挤开了他的位置却样样都比不上人家，尽管对方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就是招人记恨。

    于是就搞了个号，就当是找了个地方吐槽。但是谁也没想到太子爷内心这么黑暗阴郁啊，什么肮脏恶臭的话都能得出口。

    李杳是真的服了赢果了，换做他来面对这种处境，指不定当时真的就一蹶不振，从此埋葬梦想，回去考个美术院校，安安分分读书也不一定。

    偏偏赢果修身养性在央美蛰伏了两年，耐着性子等来了DCT，想放弃学业没想到学校惜才还给保留了学籍准他休学两年。一路辛辛苦苦也坐上了三大TOP的位置，到现在为止甚至还稳住了优胜出道限座飞机的一个席位。

    在外人看来几乎是跌宕起伏的青春期，放到赢果身上其实就是本质“追星成功”。

    毕竟他当年才16岁，现在也才18岁，哪怕是从头再来也还有足够的时间挥霍。

    厉害的人偏偏又相当年轻，这才是最最气死人的地方。

    ***

    “追星成功”的赢某人第二天一大早醒了，梳洗之后换好了衣服，裴老师那边就来人接他了。

    赢果这下是真的有点惶恐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还来接什么啊！

    裴诗倒是想得周到，这事首先是他亲自邀请，他甚至还想把人家孩子签到自己旗下，表达足够的重视是相当有必要的。

    再加上赢果身份不比从前，他已经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练习生，而是出去个篮球都能在热门上待上大半天的当红炸子鸡。

    不去接人，赢果万一被堵得出不来门岂不是尴尬？

    路上的时间过得相当快，快到赢果还没想好见面招呼要的话，他就已经被裴老师的助理从地下车库带到了工作室里。

    还没来得及量周围，一身便服的裴诗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助理姐姐路上带来的早餐，语气平淡又自然：“现在时间还早，你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吃吧，过来一起吃点？”

    如果不是自带冷颜效果的五官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赢果现在看着就真的和呆头鹅没什么区别了——

    裴老师让我和他一起吃早餐！

    裴老师居然要吃早餐！

    裴老师吃蟹黄包了！

    裴老师居然也会喝粥！

    裴老师劝我多吃点！

    一大一两个男子汉吃早餐没什么好磨蹭的，一桌的包点看着样式多，其实分量也就那样。两人分分也就差不多了。

    裴诗担心孩子和自己客气不肯多吃、吃不饱，就不断劝他多吃些。

    赢果不知道怎么搭话比较合适，索性就闭上嘴专心吃早餐，对方劝哪样他就吃哪样。

    吃完了后，自然有助理进来收拾桌面。看着两人进入工作室里面的身影，还和身旁的人嘀咕了一句“裴老师今天心情不错啊。”

    没想到对方却一直看着DCT那位练习生的背影，助理也就跟着多看了两眼。

    “我待会给我妹要个赢果的签名，你裴老师会生气么？”

    “裴老师为什么要生气，赢果还是他的饭呢！”

    结果对方又痴迷地补充了一句：“那也是……赢果私下底完全是个又盐又苏的男孩子啊，镜头真的把他拍丑了。”

    助理琢磨着你天天待裴老师这种美颜盛世边上，居然还能爬墙也是厉害，要签名要就是了，还空穴来“妹”。

    不过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魅力，否则也不可能入了裴诗的眼。

    ***

    里间，赢果彻底和迎来和裴老师独处的时间。

    圆桌边上摆了三张椅子，裴诗给他拉了一张，赢果看他选了和自己相邻的椅子坐下之后才跟着坐下来。

    室内有淡淡的冷木香，闻着和裴诗这个人的感觉相当贴合，仿佛理所当然地用气味圈定了自己的领域一般。

    “JH不管怎么，这多年培训体系还是一如既往抓得紧。”

    裴诗开了句玩笑，实际上就是先夸了朋友一句暖暖场。

    培训体系抓得紧的结果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朋友基础好，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节目里表现得也好。更重要的是，同一个体系出来，有人一副好条件在好环境里长成了歹笋，有人却在期待之外亭亭而立长势喜人。

    赢果听了这句话有点羞，尽管他已经在努力直视对方，但是裴老师一旦脸上露出一丁点儿笑意，他就忍不住想要低头把自己的表情埋起来。

    从前听裴老师话，那都是自己站在舞台上、对方坐在导师席上，光听训去了，哪里有功夫细细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真的很难让人招架得住……

    “今天邀请你过来，也不是和你谈别的大事，左右你现在还不急，自己多斟酌考虑也是好的。DCT的生存赛到现在还剩下几轮，但是优胜组的出道曲也该准备起来了，你们最后一期直播公演的时候就得登台唱。”

    裴诗一番话瞬间凝成了一股大浪，直直在赢果心里！

    下意识的，他就抬起双眼看向裴诗。

    赢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到底有多闪多亮，衬得那匡水汪汪的眼神简直有种不出的深情和专注，偏偏人又是稚嫩而真诚的少年面孔。

    饶是见惯了圈子里各型各色的裴诗也不得不内心暗赞，挂不得外面这么多人记挂他。谁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能不心动，那就真的是铁石金刚的一副心肠了。

    “节目组这边的意思也是挑个练习生先试唱，录个样儿，赶早点准备，我也还有足够的修改时间。你嗓音条件好，唱商在他们之中也出挑，我私心是想邀你过来的。”

    “不过也别有太大负担，这原本就是还要调整的，按照你的理解来，咱们先试试。”

    着，就领着人往工作室里面走。

    裴诗本质音乐制作人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没丢，戏剧电影如今是他的立身之本没错，但是透在血液之中的热爱依然是音乐。

    他给新团准备的曲子是出道碟里的主，其他的收录曲尚且在甄选之中。无论如何，主制作人的担子还是落在他身上。

    按理来，裴诗自己写的歌自己最清楚，由他本人来录demo才是常规操作，但是节目组这么一提，他自己也有了点想法。

    节目组原意叫来的人最好别是后期又被反转淘汰的，来个排名稳妥的最好，比如闵缘、况泊舟这类背后还有靠谱经纪公司扶持的。但是裴诗私心作祟，叫来了赢果。

    一方面，是想试试赢果的深浅，为之后的签人做准备。另一方面，有了这两天的新闻扰乱心绪，裴诗也有了想要在比赛之外接触对方的意思。

    ***

    裴老师的心思赢果是猜不中的，他从对方手里接过了词曲稿，一共三页纸。

    歌名还未定，但是赢果却一眼就看到了副歌之中隔行出现的“莫等闲”三个字。光是看着这些歌词，就能感受到整首歌歌词里的振奋与鼓励，这样的主题作为男团的出道曲真的稳妥极了。

    后两页是词曲合并的，歌词配合着曲子一起来，那种朝气之中隐隐燃烧着热烈青春的感觉更加深刻。

    以裴诗的水准来完成这种半命题的作业完全是大材用，但是这首歌却有着格外明显的收张自如的力量与气场，就像是借着裴诗本人的意愿传达着情感一样。

    细细再品，作曲结构和歌词内涵依然包含着裴诗的风格习惯，完成质量相当优越。

    赢果顿时就觉得年末大战JH新团稳了——不是他对自己的《敢飞》没信心，而是他对裴诗的作品太有信心！

    他那副亮晶晶的眼神落在裴诗眼里就成了跃跃欲试。

    “准备好了就过来吧。”

    面对进入工作状态的裴诗，赢果瞬间从粉丝模式里脱离出来。

    他需要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来试唱，随时随地根据裴诗的意见来调整自己的状态。词曲作者就在自己身边，对方可以最大程度地帮助赢果来理解他一时消化不了的地方。

    熟悉歌曲本身需要一点时间，但是赢果的速度显然比裴诗预料的要快。

    单纯的演唱歌手、和会写歌的创作歌手来唱歌那是两种概念，尽管赢果的经验并不多，但是好的天赋和领悟能力的确能将他凸显得更加优秀。

    不需要花费时间来纠正音准、气息和节奏这类琐碎却普遍存在的问题，逐句逐句快速过了两遍全曲之后，就可以正式进入试唱。

    中途裴诗的助理瞅准时间过来送过一次水，两个人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又继续作业。

    整个上半天，赢果紧紧跟着裴诗的节奏，趁着难得的一天赶制demo。

    人声部分几乎都是赢果一个人的内容，rap、vocal两样都来。

    考虑到这将是一首由团队共同完成的歌，赢果不禁试想演唱它所需求的人员配置。他甚至会联想一下裴老师写歌时的情景，是否也会代入DCT练习生们的情况呢？

    这首歌好听是好听，并且朗朗上口。

    然而对于将要演唱它的练习生们而言，听着舒服和唱着舒服是两码事，整首歌针对驾驭能力的考验几乎是卡在练习生们所能承受的极限边缘。

    伴奏乐器目前只有单纯的钢琴和提琴声，八成是裴诗自己赶制出来的。整首歌的编曲因为这两样乐器音色的加入，而显得非常“正”，也不知道后期是否还会作为伴奏主旋律，又或者调整得更加符合眼下的流行趋势。

    赢果在裴诗调试的间隙里，尽量做到不动声色地偷偷瞄他。

    裴老师的笔回头我要get一支同款。

    裴老师开腔指导我了！

    裴老师一定看出来我唱低音的套路是学他的了……

    裴老师表扬我气息好！

    裴老师回头再改歌，是不是听着我唱的这个版本改啊？

    直到助理再次敲门提醒时间，两人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裴诗显然不想支出太多的时间花在找地方吃饭上，他见赢果没意见，做主让助理点了餐带回工作室吃。趁这个机会，两人还能聊聊别的。

    聊聊别的？

    赢果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是不来，只是晚来！

    “那号真的是你的？”

    裴诗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也不爱废话，早上那会儿也是想办法解除这孩子的紧张感。现在有了一个上午的磨合，本以为对方现在应该能轻松和自己聊聊天话了，没想到一问话，那种仿佛踩着叶子发出的声音吓着鹿崽子的感觉又来了——

    他朝前一步，对方连退三步！

    “你画得那么好，我夸夸你不开心吗？”

    赢果：别……别了吧，您还是别夸了。

    试探性地抬眼心翼翼瞅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眼里含着笑正看向他，惊得他立刻就把眼神给收了回去。

    这幅轮廓偏深的冷颜太具有气质上的欺诈性，裴诗简直就要认为这孩子真的是鹿披了层老虎皮。

    “现在还在画画吗？”

    “画得少了。”

    裴诗慢慢地点头，语气竟然有些遗憾：“之前照还特地跟我过，饭圈里有个画画厉害的孩子因为学业‘退圈’了，后来这三年里果然没见着他的生日贺图……”

    赢果的脸色开始不受控制地变红：照姐姐买饭怎么还没回来QAQ

    “我心想，学生能够专注学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大家的喜爱我都感受在心里，不能只我一个人好，喜欢我的人都能好好的，那才更让人放心。”

    赢果变成了粉红果，B级定级赛时被修短的鬓发完全暴露了他变红的耳朵尖儿，克制住吞咽速度、却依然十分明显的喉结攒动让刻意逗弄的裴诗心情大好。

    “你是几月生日？”

    赢果懵懂之中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他声音有点茫然：“1月。”

    裴老师有点遗憾，“已经过了啊……你裴老师我画画也不赖，你给我画了这么多，我也回赠你一副怎么样？”

    着，还没等赢果回答，裴诗自己就转身拿了纸笔，短短一分钟，一个两头身的胖娃娃就现形了。圆圆的脸儿上甚至还有着赢果脸上十分明显的标志：脸颊和下颌线上的两颗痣。

    赢果呆呆地捧着这张好歹是在火柴人儿水平之上的画，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