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们,带个孩子吧
“我会离开。”吕光。
“去哪里?”萱城不禁心下一抖,吕光是离开苻坚了。
“我的心思本就不在朝堂,你知道的,是陛下为了让我替代你才强行召回我的,恰逢父亲去世,我收了收心,可我发现错了,我不该收心,不该来到朝堂上,不该替代你。”
“我来了,你就要走,可你走向的却是皇宫,你一身闲散的走向陛下的身边,你陪他做什么?你不会反抗他吗?天下美貌的男子多了去了,若是陛下想要,你尽可以为他寻来,可你不该去听他的话,荒唐至极。”
“你没醉。”
“我当然不会醉。”
“可你也不该清醒。”
“众人皆醉么?我做不到。”吕光挖苦道。
“听我的罢,要不然,我就算是走,也走的不安心。”
“我会将丞相的位子让出来,如今,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也许我是在痴心妄想,我以为他会听你的话,可似乎你已经不想劝他了,你觉得他做的都是对的,是吗?你以为你这样做,他会感激?或许是放过你。他想做的事想要的人,他很坚定,可人总有失手的时候,我不希望到那个时候,才追悔莫及,无论如何,你不要无所事事,不要被他控制,这是我今晚想的话,明日是建元十五年了,我也该去请罪了。”
“你不要这么,你没有错,哪有罪?我会听你的。”
吕光深沉的注视着他,看了许久,萱城都觉得自己脸上发烫了,被他盯的这么认真,他忽然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抚摸什么,最终却僵在了半空,吕光苦涩一笑,“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有妇人之相呢?”
他从地上站起来,修长的手臂挥了挥,洒脱的姿态,“不必送了,这长安城,我还是能回到家的。”
他走了。
萱城到最后也没有送他回府。
吕光的要离开了,他要去哪里。
公元380年,大秦建云十五年,大年初一。
昨夜落了雪,足足三尺之厚。
一觉梦醒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在庭院中扫雪,萱城顿足,立于屋檐前,凝望。
千里白茫茫,素白无垠。
多么纯净的东西啊。
“别扫了,停下吧。”萱城。
下人们停下,明月吩咐不用扫雪了,萱城于是走到了雪地里,他蹲下腰来,掬起一把碎雪捧在手心,纯白纯白的,清明透彻,萱城的眼睛望上去,就像是被磁力吸引住一样,怎么都挪不开了,忽然,一双苍白骨瘦嶙峋的手指攀了上来,继而那双手一把捂住了萱城的手。
萱城抬眼望着他,“你又来了?”
苻坚,“皇弟忘记了吗?朕了,每年要与你去望梅亭相会。”
碎雪一点一滴的从指缝间滑下,手上略微冰凉的温度被随即火热的手心捂着,没过多久,热温就传遍了全身,萱城一时晕乎乎的,就点了点头。
苻坚大喜,拉着他的手就出门,身后跟着明月和南岸,一路快速飞奔至骊山。
苻坚喜欢在寒冷的冬日里纵马狂奔,因为这样他可以用自己的体温暖热身边的人。
“吕光跟你了什么,一大早就去明光殿发疯?”
“他怎么了?”
“南岸,卯时一刻他就跪在明光殿外了,怎么都不起身,昨晚他是不是做了错事,他怎么你了?”
“你想多了,他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
苻坚的手从萱城的衣领处插进来,缓缓摩挲而前进,“真的么?那他为何要认错?”
萱城舒服的闭上眼,他的手太热了,但凡被他的手指摩擦而过的地方都像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酥痒,萱城吸了一口气,微微喘气,“他要走了。”
游走的手立刻停住了,萱城登时只觉一空,不禁睁开了眼来,眼梢瞥向身后的人,只见他一向冷静的脸色上渐渐泛上了涟漪,苻坚对吕光是完全信任的,吕光把苻坚当做唯一的太阳,既然如此,他为何要离开守护的太阳。
骊山之巅的冰冷出人意料,苻坚几乎是把宫中过冬的御寒之物都搬来了吧,这望梅亭的前前后后都成了暖梅亭,周围火一样的腊梅花盛开着,将他们拥凑在中,萱城亲眼看着明月手里拎着的人儿,红彤彤的脸蛋,一顶大大的鹅绒帽将人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只露那双灰扑扑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萱城噗嗤笑了。
“你也不怕将冼儿冻着了,他这么的人。”
苻坚接过明月手里的人儿,搂在怀中,亲昵的询问,“冼儿,冷不冷?”
“不冷,暖和。”
“你看,没冻坏,清醒着呢。”
萱城露齿一笑,“哪有你这样话的,还是你的儿子呢,冼儿,来,到皇叔这里来。”
苻坚将人交给他,“你比朕冷多了,你也不怕冻坏他。”
萱城看着像粽子一样被裹的严实的人儿,摇头笑了,“我知道,不会。”
是呀,苻坚这么爱惜自己的这个儿子,怎么能冻坏他,果然,当萱城的手触及到人儿之时,像是触到一团火炭似的轰的一下,他抿嘴笑了,心里暖的要死。
“皇叔,这是什么?”人儿指着亭外的火团似的东西,眨了眨眼。
“这叫梅花,腊梅。”
苻冼拍了拍手,嚷嚷,“好看。”
萱城将他的手塞到鹅绒袍子里,“你只会这些话了,当然是好看,你还,等长大了,你就知道好看是什么意思了。”
苻冼眼睛一亮,“我知道。”
“哦,你知道什么?”
“父皇了,好看就是皇叔。”
萱城僵住。
他偏头望望自己身边一脸正经赏花的人,连续射去几道凌厉的寒光,可那人都视而不见。
于是,他凑到人儿的耳边,低声教了几句,人儿张口就来,“皇叔是妇人。”
“我…”
萱城气的跺脚。
苻坚扬声大笑,“皇弟,你还是歇会吧,你别忘了,冼儿是朕的儿子,他能不向着老子吗?”
“你…”
萱城得出结论,苻坚跟他的儿子,没一个好东西。
苻坚笑着将人揽住肩膀,“好了,好了,冼儿的都是童言,你别生气,朕来替他跟你道歉,好不好,皇弟是好看,皇弟是妇人。”
萱城狠狠的抬起一脚踹了上去,“啊。”苻坚尖叫一声。
“皇弟,你好勐啊。”
萱城再次袭去,苻坚却早已闪开,举手投降,“好好,我离你远点,你也离我远点。”
“呵呵,呵呵。”怀里的人儿却乐哈哈的笑了出声。
“冼儿,你笑什么?”
苻冼乌黑的眼睫毛开,亮如水晶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好看。”
“切,什么好看?”
“父皇,皇叔,好看。”
苻坚潇洒的双手抱臂,依在亭柱上,诡异的笑容像是挑衅似的。
萱城将怀中的人儿置气的掷在地上,苻坚赶紧一步上前接住,“呦,皇弟,冼儿也是你的儿子啊,你可别这么心狠。”
“呸呸呸,什么嘛。”
“朕昨日不是将他过继给你了嘛。”
萱城失口无言。
这个一本正经的无赖。
他是帝王,帝王当然是金口玉言了。
看来以后的每日每夜是离不开这两个大无赖了,最怕儿子学老子的无赖作风,萱城实在想不通,苻冼年纪怎么就惹上了无赖,这样下去可不行,看来得早早的给他寻个老师。
回到宫中,夜色已经落下了,萱城什么都要去承阑殿,苻坚无可奈何,只能陪着自己的好弟弟,还要拖家带口,将人儿也一同带去。
承阑殿的烛火晃晃摇曳,殿外火红的腊梅被映衬的格外美艳,三人站在花圃后望着殿内晃荡不停的影子,苻坚声,“晖儿平日很早就在研习儒学了,不会这么折腾,看样子里面很火热啊。”
萱城心下一抖,听他的语气像是察觉出了什么,苻晖这里的人还能有谁。
眼见承阑殿外连守着的宫人都没有一二,心中不绝颤了一下。
“我们回去吧。”
苻坚挽住他的手腕,“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错过了一副好景,不划算啊。”
萱城惊愕的望着他。
“没事,朕不会怪他的,血气方刚嘛。”
罢,就真的轻声轻地的走过去了,推开门的那一刻,萱城祈祷,千万不要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
可映入他视线中的场面却着实让他惊了半响。
偌大的殿内,连成衣一身红衣束身,手持一把长剑,缓缓把剑起舞,而在一侧观赏的正是那个平日文静谦和的平原公苻晖,一向冷静沉稳的人目光紧紧的锁在妖娆多姿的人身上,连有人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出来。
萱城瞪大了眼睛,这幅画面似乎有些和谐啊,还有些美艳,连成衣风流的身段配着英姿剑舞,正好暖一暖一向雅静的苻晖。
“好,好。”苻坚却拍手称赞。
“真是好啊。”他缓缓步入,“朕的好儿子,终于不闷了,连成衣,朕看你这身段陪在承阑殿也是浪费,明日你便去明光殿吧。”
苻晖赶紧上前来跪地叩首,“儿臣拜见父皇。”
连成衣愣在原地,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萱城领着苻冼踏入殿内,他有些难堪的眼神环顾了一些殿内。
“连成衣,还不过来谢恩。”苻坚扬声道。
“父皇,儿臣知错,请不要这么做,不要带走连公子。”
萱城站在苻坚身边,低声,“你不是让他们互相学习吗?连成衣舞剑,这不算荒废正事。”
“是吗?”
苻坚意味深长的拖着尾音。
“晖儿,连公子美吗?”
跪着的人头垂在了地面,战战兢兢的不敢回应。
“。”
“你这么大声作甚,吓到晖儿了。”
苻冼挣脱开萱城的手,跑到跪着的人面前,手放在自己哥哥的手上,一下子,苻晖慢慢抬起眼来,吃惊的盯着他。
“晖哥哥,别怕。”
“父皇,你让晖哥哥起来。”
萱城看向苻坚的脸色,有些转晴,“让晖儿起来回话吧。”
“既如此,你起来。”苻坚道。
苻冼跑过来拉着苻坚的手,“晖哥哥是好人,好看。”
苻坚被他逗笑,“你呀,什么人都好看,朕改日多教你一些其他用语吧。”
“这么晚了,你这承阑殿倒是热闹,你真是好尽兴啊。”
苻晖的脸色红粉一片,不敢搭话,连成衣大方的走到他身边,“平原公,你没事吧?”
苻晖摇了摇头。
“父皇,请上座。”
苻坚冷哼一声,牵着萱城的手走上前去落座,他环顾着殿内,指指点点,“你真是好心情啊,美人起舞,明日不教学了?你的武功学的怎么样了?”
萱城声,“明日是初二,太学不教学,放假。”
苻坚睨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我还不知道。
苻晖躬身答道,“儿臣近日正在同连公子习武,只是儿臣愚笨,承蒙连公子不弃,只学了些大概。”
苻坚没好气的目光落在连成衣身上。
“连成衣,你这身段真是好啊,让你留在承阑殿岂非可惜?怎么样,去明光殿给朕跳舞?”
连成衣郑重道,“陛下,您命连某教习平原公习武,连某还未完成使命,不敢抗旨。”
“你抗过的圣旨还少么?”
“连某不懂陛下所言何意。”
“不懂就对咯。”苻坚低声喃喃。
萱城看看下面的二人,又看看一旁脸色不好的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时至今日,他对连成衣还是戒心未除。
“皇兄,既然你都许了他们二人一起相互学习,就不要再起疑心了,我们不要再干涉他们了,晖儿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怎么学习,好了,今晚我来这里,是想办一件正事,都被你扰了。”
“怎么成了朕扰你了?”苻坚辩驳。
“不许再话。”
苻坚听话的闭嘴不言。
“晖儿,我算让冼儿跟着你学习,你可愿意教他?”
苻晖一愣,继而道,“冼儿是我的幼弟,臣侄自是愿意。”
“好,那便让冼儿跟着你学习吧,你教他儒学,多学些儒家经典,别整日让某人带坏了,尽是些无赖作风。”
苻坚有口难言,心里嘀嘀咕咕,“我,我怎么成了无赖?”你这就成不自招了嘛,人家都没明。
“皇叔,臣侄教习冼弟自是乐意,只是冼弟还,学业枯燥,我怕他坐不住。”
“这倒无妨,你有连成衣在身边嘛,你们二人一起哄他,学点东西那还不容易。”
这的是什么话,苻晖和连成衣相识一脸懵懂。
苻坚憋住笑意,凑到萱城耳边低声,“你这是让人家带孩子呢,还朕是乱点鸳鸯谱,我看你也一样煳涂。”
萱城侧眼瞪他,“不许你话。”
苻晖只得应下,苻冼跑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腿就不松了,“晖哥哥,可以教我学习了。”
萱城欣慰笑笑,真好,苻坚的儿子们真好,一派和谐。
苻坚起身,伸出手来,“走吧,好弟弟,我们回去喽。”
萱城顿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二人走过苻晖和连成衣的身边时,萱城期许的眼神望向苻晖,苻坚却怨恨的眼神看着连成衣,“朕可从来没原谅你。”
“连某有何做错的地方,还望陛下明示。”
苻坚别开视线,咬牙干笑,“没有,没有,你,很好。”